“主子?主子你醒醒……”素问将山奈摇醒,因为刚刚山奈噩梦缠身,额头冷汗涔涔,嘴中喃喃呓语。
山奈睁眼后看着素问,关于昨日的回忆一下子席卷而来,山奈的身子一点一点地沉下去,她从未感觉过如此无力,仿佛所有的勇气在意识到那碗药是什么的时候,都消失殆尽了。
“主子,起吧,奴婢伺候您梳洗,待会儿便上灵湾了。”素问端起一顶白色帷帽,继续道,“主子脸上还有一道擦痕,这是晋公子吩咐的。”
山奈被素问扶起,梳洗一番后出门,临出门前,山奈这才意识到晋离一夜未归。山奈看向那行人,不见了丽兰身影,可对于山奈此刻沉寂的心情,丝毫推不起半点波澜。
“怎么不说?”山奈被素问扶着,突然开口问道。
因为帷帽的缘故,山奈的声音都如扬纱般飘渺了起来。
素问咬牙,她昨夜胡想了半夜,孩子固然无辜,出生后也一直由她和山奈照顾,可她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她与这孩子的父亲,可是敌人啊!
“是小王姬。”
山奈步伐不断,素问却感觉到山奈握着她的手不觉用力。
晋离站在一行人中央,一袭紫幽长袍,眉如墨画,脸上什么神情也没有,远远看着山奈走来,飘摇的洁白帷帽下白狐绒边斗篷,包得严严实实。好像只有这样,晋离才觉得山奈完全属于他。
只是那碗药的缘故,山奈此刻定不想跟他言语,晋离摸了摸袖中的鳞片,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给他充分的安全感。
“走吧。”晋离等来山奈和素问后说道,只是语毕,天纷纷扬扬飘起了雪花。
晋离脚步一顿,一旁首乌说道:“雪势不大,若行程快些,能赶回来。”
可常山却怕得很,有些迟疑地向晋离请示:“公子,一下雪,灵湾陆路势必走不了,只能走水路。流水湍急,恐怕不太安全。”
刘也自荐道:“刘也居此多年熟知路线,水路一样把握。请求公子让刘也带路,苍术留守客栈。”
刘也说完话后,素问才想起这个人来,晋离小时候就是受刘也保护,苍术都可以称是他的门下呢!
关于安全问题,晋离并未担心,只是顾及山奈,便同意了稍微安全一点的水路。
众人上了竹筏后不久,山奈仗着帷帽的掩饰,发现两道炽热的视线,一道来自晋离,这无可厚非,只是另一道来自国师首乌,让山奈微怔。
只是首乌好似发现了山奈的视线,微侧过是身去。
竹筏行得十分稳当,湍流似乎因着飞雪的温度也渐渐变缓,仅仅是常山和刘也两人便能掌控。只是越上流河面越是狭窄,深不见底的样子也能引人心生敬畏。
突然竹筏边角碰到石壁,山奈踉跄,素问被李准眼疾手快拉在怀里,山奈一下失了支撑,险些坠入水中。
山奈倒想顺水推舟干脆坠落逃离,可一双大手将她捞过拽在怀中。
这个怀抱太过熟悉,可山奈并未觉得这就是安全。
素问挣开怀抱正要请罪,还未开口就被盯着山奈看的晋离说道:“无碍。”
李准将素问拉了回去,素问这才发现李准身上背着个东西。
刚想问李准,无意看到里头一节明黄的绸缎露出,素问心下明了,原来晋离并不只是打算祭拜而已,恐怕要带辰妃娘娘回去。
船行了三个时辰才到灵湾,落雪已有半个指甲盖一般大小了。
常山哆嗦:“上灵湾就要三个时辰,看这雪势颇大,能赶在夜里下山吗?怕这流水结冰,咱们困在这里,非冻死不可。”
刘也让常山放心,“顺流而下,定能赶得回去。再者我常年居于此地,并未看见过哪一年这水流结冰,顶多浮着冰渣子。”
常山半信半疑地看着刘也,而山奈却是充耳不闻。她踩着薄雪,咯吱咯吱的声响留下一排脚印子,不一会儿皂靴便湿了,寒寒冰意透过皂靴抓着她的脚,每踩一步都让她多清醒一分。
刘也走在右边上,半是保护半是带路,中间山奈同晋离一道走,山奈的手被晋离拉着,而素问,自竹筏上一跌后,李准便大着胆子一直带在身边。所以造成常山和国师走在后头。
“还有多远?”山奈皱眉问,她的双脚冻得快没了知觉,寒意直冲她的骨头钻,这下可不只是脚冻得麻木而已,简直化为一道无形的枷锁,拖着她的双脚让其步履沉重。她从不知道在雪地里走久点路,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晋离以为,要山奈开口跟他说话怕是不可能的了,这山奈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他连忙答道:“不远了。脚湿了?再忍忍,就到了。”
山奈瞥了晋离一眼,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被他猜中。好似因为帷帽的缘故,晋离并未知道她现在狐疑的神情。
对于山奈的没回应,晋离已经十分满足了,他紧紧地握着山奈的手,对一旁刘也道:“走快些。”
刘也拱手道是,确实走得快了些。因是上山,晋离也是半拉半拖着山奈前进。有时候不小心将山奈拉到怀里,看着山奈呼吸的那股白烟与他交缠,似乎也是件极其令人愉悦的事情。
山奈知道晋离喜怒无常,便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惹他不快,她现在也巴不得快些,好回到兰泽宫去,找到晋离残害水苏的证据,让晋离被天下人唾弃,把他从王位上拖下来,让他也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就这么一遍遍地给自己洗脑,一行人终于走到了那个地方。
山奈随着刘也的提醒抬头去看,原以为灵湾是一个水湾,不想竟是个山洞名。
不过让山奈更意外的,是这灵湾的落魄,完全就是个野山洞。棺木密密麻麻挂在洞内岩壁上,这显然是个大葬岗啊!晋离的母亲,就这样随意安排在这个地方?
走到里头的时候外头的雪已如雨势般大了,素问和李准在四周收拾木枝,首乌跟李准要了那金丝楠木骨灰盒来,随刘也和晋离到辰妃棺木前。
临去前,晋离放了山奈的手:“你待在这里休息一下。”
山奈勉强对他点了头,那帷帽也不摘,就地而坐。
只见晋离等人走到离山奈十米远的岩壁边,“那棺木与其他的毫无差别,可以说更是随意摆放在地上,那个棺木就是辰妃的?”山奈心中暗想。
果不其然,国师和刘也将那棺木撬开,晋离从里头捧出一个木盒,国师将金丝楠木骨灰盒打开,晋离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装好后捧在怀中。
三人转身向山奈靠近,素问同李准在山奈身边生了火,山奈有些紧张,悄无声息地退了几步。
这一举动让晋离看在眼里,常山将干粮拿了出来,对大家说道:“委屈大家一下,先随意垫垫肚子。一会儿雪下小些,咱们就回客栈去。”
常山肯这么说,主要还是因为山奈和素问两个女人。
常山并未觉得是山奈和素问是在拖累,只是找话时无意一提。可见没人回应,常山便悻悻地觉得自己多话了,但他又不甘心被无视,于是对着国师首乌说道:“国师不是说这雪势不大吗?”继而指着洞口继续道,“如此鹅毛大雪,哪儿有那么容易停?”
所见就是事实,首乌也不扭捏,将干饼放在一旁,站了起来垂头对晋离拱手道:“首乌测算不精,让公子身陷囫囵,首乌该死。”
晋离只是摆了摆手,“坐吧,离傍晚还远着,先休息一下,没准雪便小了。”
首乌点头重新坐下,这之后,众人见晋离脸色微露忧愁,便不再说话了。除了洞外的风雪呼呼声外,就是洞内烈火干材的噼啪响了。
吃了干粮,喝过水后,众人便有意识地将地方让给了山奈和晋离。
晋离紧抱着那骨灰盒不放,姿势都未变一个。
山奈十分惊讶,因为她知道那骨灰是用火把人烧化的。
晋离频频发现山奈几番观察他手中的骨灰盒,便说道:“太后未免父王对母妃念念不忘,母妃去后立即让人烧成骨灰了。匆匆送来这个地方下葬,也是不想让母妃以后进祖陵,同她抢父王。”
山奈虽然觉得晋离的母妃有些可怜,但并不觉得这就是晋离可以冷酷无情的理由。
山奈说:“所以祭拜是假,带回辰妃娘娘才是真的?”
晋离点头。
山奈禁不住冷笑一声:“你带我来走这一趟,把我领到你母妃面前,可我却没脸见她。若她知道因为我害死了她的孙女,恐怕晚上要来找我索命。”
声音淡淡,只有晋离一人听到。
他脸色大变,拽起山奈的手冷冷道:“在母妃面前,不得无礼。”
山奈眼中的懊悔之色一闪而过,她甩开晋离的手,心中却一股神秘力量在涌动,“你早该面对现实。”
晋离起身,丢下山奈道:“该面对现实的是你!”
山奈咬牙,听到晋离冰霜的声音传来:“收拾回去。”
首乌似在犹豫,劝道:“是否再等一下?这雪扰乱视线,贸然行动,恐不安全。”
晋离回头瞧了眼山奈,只见山奈缓缓站起身子,在那团篝火的被她拿起一旁的水壶浇灭,似乎对于归程,比他还迫不及待。
“死不了!”晋离冲首乌说了一句,便抱着骨灰盒先行一步。
众人朝山奈瞧了瞧,见其也快步走出,只好跟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