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蝴蝶的话就是在嘲讽山奈,但是山奈和素问却佯装不知。
那旁儿茶贵人赶来,看了眼殿外的小宫女,半条命都没了!
但她还强撑着点笑意进来道:“妹妹,可不知我那宫的小宫女做了什么事,让妹妹如此生气?”
来得太快,山奈没机会起身请安,索性一等。
木蝴蝶吐苦水般道:“姐姐,皇后娘娘正在宫中休养,妹妹我不舍让皇后娘娘再忧心,便自己训了那宫女。你可不知,那宫女深知妹妹怀着身孕,还硬生生朝着妹妹泼来水!这种人怎能留在宫中呢?妹妹替姐姐都想好了,送去浣衣局得了!”
儿茶贵人看了眼山奈,山奈刚要起身给她请安,一旁木蝴蝶却快了一步道:“山奈姑娘,我这儿还有点事,就不送你了。”
山奈对上了儿茶贵人疑惑的视线,这才缓缓跟木蝴蝶道:“山奈先行告退。”
山奈带着素问出了宫门后不禁一笑,打趣道:“素问姑姑,意外吗?”原本还想着去学习一番,却被人家耍了一顿。
素问跟她道:“姑娘,不必与之见识。奴婢带您去,是要让您感受一下后宫气氛的紧张。”
山奈停下脚步,转头拧着眉质问:“所以你骗我?”山奈有些气愤,她这辈子,最不能容忍的恐怕就是欺骗了。今日素问能轻易将她骗到顺于宫,难保他日不会将她骗入死胡同。
素问摇头,不卑不亢:“奴婢岂敢欺骗姑娘?难道姑娘去后没有了解到一个位份,对于一个人身份的改变吗?这宫中母凭子贵,姑娘要明白,你不出门,祸事也会自行找上门。这,便是奴婢想让您学的东西。”
说了这话后,山奈这才肯定心中猜想,想必顺于宫的那个小宫女,只不过是木蝴蝶泄愤爆发的一个由头罢了。让山奈多想一层的,是水云榭蝉衣戏耍一番的情景。
她若再无所谓下去,真的能撑住后宫中的几十年吗?
准备午膳时,素问跟山奈道:“木贵人将儿茶贵人训了一顿,态度十分强硬,儿茶贵人没法,只得屈服。那小宫女最终送到浣衣局里,怕是没几天就去了。”
“去了?去何处?”
“兰泽宫中每年都要招宫女和太监,那么多人,怎么用得完呢?哪时悄悄没了几个,也没人会注意。”
有进有出才能保持平衡,身居南海多年的山奈深知这个道理。
这么说来,“去了”这意思,大概就是死了的意思。
山奈脱口而出:“他不管吗?”
“‘他’?敢问姑娘称的是谁。”素问知道山奈说的是晋离,只是现在既然教了宫规,势必不能再这么称下去,否则容易落人口实。
山奈轻咳了一声,“皇上不管吗?”
素问这才回答:“回姑娘,皇后尚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皇上日理万机,后宫的这点小事,怎能劳烦皇上?”
“这又不是深海之中。”山奈不明白,人又不是人的食物,为何要想尽办法不让对方好过呢。
“回姑娘,这胜似深海。”素问无比现实地告诉了山奈这个消息。
山奈瞧了她一眼,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再谈论一句。
山奈渐渐在适应熟食,拿起筷子正准备夹块肉时,素问脸色一变,条件反射似地要打掉山奈的筷子,手僵在半空似后知后觉地收了回来。
山奈执着筷子的手放了下来,眼睛却一直紧盯在素问身上。
“姑娘恕罪,奴婢有些激动了。这菜,恐怕往后山奈姑娘都不能再用了。”
“这是为何?”山奈不解。
“皇上十分厌恶。”
山奈轻笑一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到嘴中,不过一道海蛇汤,不喜欢,与她何干?
只是午休时山奈听到殿门外的宫女们小心议论道:
“不过是道海蛇汤,素问姑姑为何大惊失色?”
“那道海蛇汤中有瓦楞子,虽是贝壳模样,却是中药药材。相比宫中传闻是真的了。”
“什么传闻?”
“皇上吃不了瓦楞子,会过敏。”
“若吃了会如何?”
“严重的话心律失常,恐怕还会……”那人突然一顿,继而用更小声的声音窃窃道,“性命之忧!”
山奈听到了,心中暗自记下这些话来。殿外的素问并未走远,使了眼色让两个宫女退下,自己才缓缓走开。
其实晋离怎么会不知道顺于宫的事呢,后宫争斗必不可免,他恨不得有人出错,好让他下旨统统搬入冷宫。
只是他还没有子嗣,朝堂之上又刚刚才站稳脚跟,所以得趁现在广撒个网,他注定要辜负所有的嫔妃,让她们都有个孩子作伴,也好作补偿。
这天夜里晋离来水云榭,同山奈坐在水亭中乘凉。
山奈话并不多,可话里话外之意,都是让晋离好好管一下后宫。
“皇上,这宫闱之中多的是房子,你这是要按顺序排完吗?”
晋离微微有些惊喜,觉得此番来后,山奈变了一些,轻笑道:“放心,这水云榭较为幽静,要愿意,永远都是你的领域。”
山奈轻扭过头,“你知道我的意思。”
“若是你,你会如何做?”晋离随口一问,只是想要让山奈多说一些话罢了。
山奈想也没想,“不适合,换了便是。”
她的话莫名激怒了晋离,他最近为了“不适合”这三个字,同朝中的老臣们僵持着。“倒不如同你之前做的,将后宫的人都散了最好。”
山奈抬眸看着晋离的双眼,一字一句问:“不知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山奈觉得晋离的话是在挑衅她,便有些生气了起来。
晋离站了起来,水亭外守着的宫人都散去,晋离拽着山奈的手道:“之前的种种过错,为何你还要紧揪不放?你散了所有宫人,不就是打算回南海去!是不是?是不是!”
山奈心跳莫名加速,她也从来不打算骗晋离,晋离见她久不回答,俯身捏着她的下巴靠近自己的脸,昏暗的夜空下,山奈依旧能看到他那双怒气冲冲的眼睛。
“回答朕!”晋离硬声问道。他已经在尽力收敛怒气,鲜少发怒的他,不愿再山奈面前发怒,可手臂和额头上的青筋清晰可见,如山奈的泣珠般,无法忽视。
山奈闭眼别过头去,“是!山奈记得皇上曾说,‘要走不拦’,如今,要变卦了吗?”
晋离顿了一顿,轻笑一声,放开山奈后退了一步,指着山奈骂道:“别忘了,你是用自己的自由换取白英的自由,”最后甩袖离去,留下这话,“过河拆桥?朕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山奈紧咬牙根,站在原处有些气愤。
久久后,素问率先走到山奈身旁,山奈看了她一眼,回了殿内。
三日后的水云榭内,素问就算是哄着山奈用晚膳,山奈也一口难咽。
素问让下人将餐桌上的东西都收拾起来,跟山奈玩笑似地道:“顺于宫与宁辰宫的事没惹着皇上,皇上来陪山奈姑娘,姑娘倒把皇上气走了。这件事,归到底,是姑娘有错。”
“素问姑姑这话里的意思,算是承认皇上也有错?”山奈只是觉得,那些宫人已经够累的了,宫中嫔妃不愁吃穿,却还要践踏人,这与海中那些迫于饥饿捕猎的本能有所不同。不应该,是能杜绝的吗?
宫人无辜受罚,与当初她被捕受虐,不是一样的吗?
“姑娘,这几日,并非只有你一个人胃口差,就连皇上,也是茶饭不思啊。奴婢准备点东西,姑娘去长临宫,看看皇上吧。”
山奈有些乏力,脑子有些转不过来时,就已经被拉到水云榭的小厨房中。
“山奈姑娘,晚膳都是备好的,奴婢这儿就去收拾一下。姑娘是知道的,皇上的膳食,不能有任何差错。”
这话好像提醒了山奈,素问忙着去准备,山奈看着素问的身影离去。
不一会儿,一个男声传来,“素问姑姑吩咐,把水云榭里的瓦楞子都给扔了。瞧着放哪儿了没?”
“回李公公,刚刚还在灶边瞧见了,是不是贝壳样?”
“对,就是那个!但哪儿只是贝壳那么简单啊。瞧着如何炮制,要秋、冬至次年春捕捞,洗净,置沸水中略煮,去肉,干燥……”
一旁有锅汤滚沸了,水蒸气“滋滋”地往外冒。山奈心中莫名有了点急迫,那东西就在眼前,想要抓它的心如沸水般有着一股说不轻,道不明的劲儿。
山奈料想外面的李公公恐怕要再聊一会儿,可事实却不是这样,只听“咿呀”传来开门声,山奈内心所有犹豫全部幻灭,鬼使神差的一瞬间,她就抓了一把瓦楞子扔进面前的汤中。
在外面的公公靠近发现山奈时,山奈深呼了一口气。
“给姑娘请安。”李公公不解地对山奈请安。
山奈回过身去道:“免礼。”
李公公正准备将那汤拿走,山奈却拦住:“闻着这汤味道不错,端上,我好拿去给皇上品尝一番。”
李公公高兴得差没蹦起来!不过,准确地说是替皇上高兴,他是皇上派来照顾山奈饮食的公公,但实际上他伺候皇上多年饮食,对皇上无比忠心,自然也是盼着皇上能好。
李公公将端好的那汤交给了山奈,奇怪的是,曾经力大无穷令人闻风丧胆的山奈,接手时却觉得这锅汤,无比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