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音扭头想起了个对策来,笑着对苁蓉道:“妹妹至今未说,想必也不屑一说。本宫能力有限,妹妹便是要挟,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对么?”
其实松音是想,若苁蓉想要用这个威胁她,那早在她进来的那一刻,苁蓉便开口提了才是。
苁蓉不愿与松音多费口舌,只是道:“娘娘走吧,这牢里不是娘娘该来的地方。”
语毕,苁蓉从草堆上慢悠悠翻了个身背对着松音。
松音见苁蓉不愿再交谈的模样有些不安,一不安她便口不择言了:“妹妹!妹妹可知御前奉茶太监小安子?今日他死了!”
苁蓉紧促地回头盯着松音,十分不解。
苁蓉的行动上的回应让松音顿时松了口气,继续道:“妹妹若是想让我做什么,只管吩咐。”
苁蓉还沉浸在刚刚的震惊之中,她觉得太意外了。因为在她的计划中,小华子绝不能现身,这样她才能死咬着刺杀的事情与山奈脱不了干系,发生的这一切,是靠山奈引诱皇上去依奉池她才能成功的。
可是现在小华子出现了,也不知道皇上是否查出他与自己之间的关系……想到这儿时苁蓉暗讽自己一番,皇上这样城府深沉的人,只要有一点苗头出现,怎么会不知道?
“妹妹恐怕不知,这小华子是自杀而亡,可案发现场却伪造成他杀的模样。”松音突然说道,大概是要跟苁蓉暗示,这回苁蓉在劫难逃了。
伪造成他杀,这么说来小华子是伪造成“被杀灭口”了。这一定给人一种误解,就是小华子是受谁委托要陷害他人。小华子下得了狠心自裁,必定也会留下证据误导方向。
只愿这个证据不要有什么差错,否者可真应了皇上那句“自导自演”!
突然间,苁蓉的脑子闪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成,则天下相赠,败,则独自承受。若是发生什么节外生枝的事端来,可别怪本殿下心狠手辣!”那个男人的低沉的声音回响在苁蓉的脑中。她失败后又陷害山奈,已违反了那个男人的要求。想必小华子的死,是他惩罚自己的第一步。
终究还是败下阵来了,苁蓉一想起现在的惨败模样,不觉泪流满面。最令她无奈的,是苁蓉对于反抗的妥协。他要害她的话,她无话可说。
“妹妹,本宫的时间不多了,若有什么话就快说吧。”松音回头瞧了眼天牢的夹道,总担心晋离会突然闯进来。
半响后,只听苁蓉冷静道:“皇后娘娘尽管回去吧,苁蓉虽抱着必死之心,却对娘娘并无恶意。往后你走你的阳关路便是,苁蓉这儿的独木桥,会被大水冲得渣都不剩。只是……”
松音稍微放松的心又被紧揪了起来,急促问:“只是什么?”
这话说得有些冲,松音转念一想,觉得十分不得体,便转了话锋柔声道:“妹妹这话说的,好歹你我二人姐妹一场。不过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姐姐不明白。”
苁蓉看破红尘般笑道:“只是,娘娘将后位看得如此之重,怕是越过了皇上在娘娘心中的位置了吧?”
松音被说穿后脑子有些发懵,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那时候的她连话都不回了。而站在松音身旁的蝉衣却率先反应过来,一副保护松音的姿态站了出来:“你说什么呢!皇后娘娘岂是你能胡言乱语的对象!”
蝉衣也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转而拉着脑袋一片空白的松音出去:“走,娘娘,这牢里肮脏!”
苁蓉笑看着这一切,对于蝉衣的存在,又是嫉妒又是无奈。预知能力突然回光返照一样,在心底暗想:“这么伶俐的丫头可不行,早晚有一天啊,会坏事。”
第二日晋离亲自来审判,他将那串宫铃甩在了苁蓉面前,居高临下道:“要让朕知道天牢外你还有帮凶,朕已清楚了这帮凶的身份。小华子陷害山奈的技术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可还是被朕识破了。苁蓉,你还有什么可说吗?”
被拖到提审室的苁蓉从地上半撑起身子,双脚不觉缩了起来,凄凉无助地看着晋离。她都认了,不管晋离说什么,她都认了好吗。
晋离见了苁蓉没了当初那番盛气凌人的感觉,忽然间又觉得这是她的另一个计谋。晋离无谓道:“苁蓉,朕的后宫,容不得半点沙子。”
苁蓉的心被冷水泼得发颤,她昨夜一夜未眠,一想再想,终究对于那个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娘家,放心不下。
她知道求皇上已经没有任何用了,但是却可以逼一逼皇上。最好一怒之下能将她赐死,那么娘家那边,也会相对安全些啊。
对于一个姓氏的保护,让苁蓉鼓起勇气道:“皇上,后宫最大的污点,是那连人都不是的山奈!难道皇上不觉得恶心吗,同一个鲛女结合,难道皇上不觉得恶心吗!”
晋离压根没想到苁蓉会提这件事,忽而脸色都变了,要知道,现在苁蓉还有什么可傲的资本,山奈的身份是这个宫中公开的禁忌话题,苁蓉是抽了哪门子疯?
“不想活了?”晋离阴测测道。
苁蓉轻笑:“皇上还有给臣妾活的机会吗?”
晋离起身,蹲在了苁蓉面前,捏着她的下颚道:“安安分分不好么,何必惹来一身祸?国有国法,朕乃一国之君,想救你,也有心无力。”
苁蓉对于晋离这话似乎不意外,待晋离说完后又继续激怒他:“可皇上却让山奈自由自在。这宫中,恐怕属她最自由了吧?皇上,鲛人是海中霸主,上天赐予的生命期限又是无比之长。难道皇上想留着一成不变的山奈,看皇上蹉跎老去的身影吗?”
“为何紧揪着山奈不放?据朕所知,山奈在宫中并无仗势欺人之处……”
“她的存在,便是一种错误啊皇上!”苁蓉将手抓在晋离捏着自己下颚的手腕上,用了全身的力气想要向晋离传达愤怒似的。
晋离听后咬牙一怔,随后甩了苁蓉的手站了起来,背身离去时传来不悦的声音:“安庆,传朕指令:苁蓉贵妃受其父指示谋害朕……”
“咚!”
晋离的话还没说完,身后便传来一声巨响,晋离抬眸时见到面前的安庆一脸震惊,他心中突然有了一个猜测,转而回头看向苁蓉。
没想到苁蓉证实了他的猜测,她自杀了!
晋离快步走到苁蓉面前,蹲下后,将其半抱在膝盖,只听苁蓉道:“皇上,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臣妾自导自演,求皇上放过臣妾的家人。
臣妾,臣妾只是太爱你了,臣妾受不了皇上被一个鲛女蛊惑,为了国和家……”
苁蓉的额上血流不止,血色枝桠在她的脸庞伸展,她的喘气声也越来越弱,越来越急促。身旁的小安子怕是也看出来,苁蓉活不久了。
晋离想着,苁蓉一个将死之人,临死前的话会有几分真几分假?苁蓉死死拽着晋离的衣袖不放,急切的心情让晋离不禁怀疑她这话的真实性。
晋离迟疑的眼神让苁蓉看得一清二楚,于是苁蓉趁着最后的力气道:“皇上,臣妾要去了,也好,臣妾可以去照顾我们那可怜的孩儿,这样的话,它便不会孤单了……”
晋离咬牙,苁蓉说完这话便没了气息。
一旁小安子小心翼翼地靠近询问道:“皇上,这……”
那个孩子,晋离的第一个孩子,他亲自下令赐死的孩子……
晋离将苁蓉放下,在安庆的注视下,莫名一笑,“也好。去了,母子便能团聚了。”
晋离苦咽,往外缓步走的时候,头始终不再看一眼苁蓉的模样,只是对小安子吩咐:“畏罪自杀,依旧按贵妃等级下葬。宿沙那边,朕会处理。”
原本想借着苁蓉的刺杀将罪责转移到宿沙身上,好让晋离有了理由削了宿沙余下的权利。可现在苁蓉死了,留下那么些话来,纵使他想赶尽杀绝,恐怕也要让自己有个喘口气的时间了。
“奴才遵旨。”小安子在晋离身后恭送道,待晋离没了身影,他这才转过头去看地上的苁蓉,一时间感慨万千,最后却只是叹了个气。
苁蓉的死讯传遍整个兰泽宫时,宿沙被降职调离了兰泽京都。
时间如梭,转眼到了六月。
白领贤在宅院中练武突发中风,自此后,晋离手握全权,在宫中越发自在了起来。
自沥城跟随他的臣子们各个春风得意,特别是以常山为首的老臣,搜索各地的新鲜物供晋离享乐。
安定的生活让晋离变得越发让人难以捉摸,起初的晋离只是在禁卫军训练场上观察,可不久后,晋离便拿来弓箭,在方块跑步中从一列侍卫的箭头上射过。
他大声喊道:“若是哪个侍卫态度松懈,偏移一厘被朕射中,从此便不用来了。”
这看似严苛的要求,晋离却在偶尔射穿侍卫肩膀时得到莫名的愉悦感。
一次射中侍卫后,晋离最终确认了自己,他将弓箭扔给了一旁的常山,转而跟小安子道:“摆驾水云榭。”
这是晋离自苁蓉死后第一次去水云榭,原因,是山奈拒绝喝他给的药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