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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来者

霜染孤城花未眠 曜桑 4176 2021-04-24 12:29

  金国新皇登基的消息很传遍海内,于是各国纷纷遣使来祝贺,其中,自然也包括大周。

  于是半月之内,陆陆续续的有使臣抵达上京:契丹、西夏、高丽、大理等,沉容每日最大的乐趣便是要白葛去打听今日又到了哪一国的使臣。

  她闻说周使早已上路,却一直没有确切的消息,甚至来的是谁都瞒的严严实实。心中忍不住有所期待,完颜真漠猜到了她的心思,旁敲侧击的笑说了句:

  “你别激动,反正不会是太子殿下,他虽精通女贞话,但身份尊贵,岂是能随便去他国冒险的?”

  又等了几日,周使终于姗姗来迟,于是完颜真漠在琼花殿开宴,礼遇宾客。

  金国的礼数不像周国那样繁琐,像这样的国宴,皇后和几个品阶高些的妃子也是可以露面的。沉容身为贵妃,自然是托推不掉,可是,她也有她的难处。

  昔日周国皇太子的嫔御,摇身一变成了金国新任皇帝的贵妃。若是人家认不出来还好,若是认出来了,她自己倒尚不足惜,但不是让慕容恪白白沦为众国笑柄?

  沉容坐在镜前,愁眉不展,也没有要起身的意思。白葛眼见天色渐渐的黑了,橘红的光线沉下去,被水墨画似的山遮掩,忍不住催促了一句:“时候不早了,皇后怕是已经去了,贵妃还是快些动身吧。”

  “我不想去。”

  白葛知道她主子是惯有些怪脾气的,比如一会儿子和郎主闹不愉快,一会儿子又和好,这回也当是和郎主拗气呢,乐呵呵的劝道:

  “贵妃有什么心事,等宴会结束后再与郎主说罢。现在是要紧时候,那些使臣们还在等着呢,贵妃去了才好开宴呀。”

  沉容眉毛一挑,忽然计上心来,笑眯眯的看向白葛道:“可是我不舒服呢。这会儿肚子痛得很,你去帮我和郎主说一声,今日我就不去了。”

  说完,当真双手搭在肚子上,皱着眉头“哎呦哎呦”地叫唤,见白葛尴尬愣着不动,瞪她一眼道:“就说我癸水来了,身上不自在。”

  白葛恍然大悟,忙红着脸应了,一溜烟的跑去琼英殿。沉容待她走远,方才后悔没叮嘱她注意周使的模样,也不知这丫头够不够机灵。

  她自去床上躺着,不一会儿,殿门被打开,沉容懒懒的一开眼皮瞧去,不由愣住了。

  是完颜真漠!

  他此时该在琼英殿陪客才是,怎的还专程跑到她这里来了?

  来不及多想,沉容又闭上眼,原本她肤色极白,天然一股柔弱的病态,只是现在两颊抹上了胭脂,便红润了许多。

  完颜真漠也不讲话,径自走到她床边,一撘手便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沉容慌乱中去够他的脖子,又羞又恼:

  “你做什么!都说了不舒服。”

  完颜真漠哈哈一笑,凑近佳人粉雕玉砌的面颊,声音很低,却一字不落的叫沉容听了去:

  “我记得,你癸水走了才只十天,怎么又来了?”

  男人的气息轻轻拂在她的耳畔,语意撩拨,神态暧昧,沉容羞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修长洁白的颈项此时也泛着淡淡的粉红,耳朵与两颊更是红成了一片。恨恨用手在男人的胸膛捶了一下,负气道:“你记错了。”

  她自己从来不会记这个,亦不知完颜真漠说的是真是假,实在可疑。

  “哦?”完颜真漠笑笑,低首亲了亲她的脸,“怎么会呢?我可是每个月都帮你记着呢。”

  “你记这个做什么?”沉容不可思议的瞧着他,这人的癖好实在是……不可描述。

  男人大笑,挑一挑眉,道:“你说我记这个做什么?”

  沉容愣了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脸上登时烧的火辣辣起来,埋首在他的衣襟间不说话。

  完颜真漠笑笑,就这样抱着她往外走,十分轻松的,一边还与她聊着天: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想去。不过有人实在是很想见你,你若不出席,我也很为难。而且,说不定你也想见见他呢?”

  沉容慢慢抬起头来,震惊的瞧着他,心中希望渐渐升起,犹豫了许久,问:“是谁?”

  “你自己去看看就晓得了。”

  除了慕容恪之外,还有什么人会想见她?然而她又觉得不对劲,如果真的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人,完颜真漠还能如此轻松、如此悠闲?

  事实证明,完颜真漠的确没有那么好心。

  沉容的位子在完颜真漠的左手边,与皇后一左一右,竟似并列。不过皇后盛装打扮,华贵逼人,沉容还是一贯的素净,穿着汉人衣裳,因而座下使臣一眼望去,便知谁是皇后,谁是那位盛宠优渥的汉人贵妃。

  面子之大,竟能叫金国皇帝亲自去接。

  沉容在位子上坐定,目光便开始在众使臣中搜寻,突然对上一道目光——那人也正看着她,与慕容恪相似的眉眼叫她怔了一怔,但很块警惕起来:

  这人是魏王,慕容谨。

  她心中飞快转过一个念头:慕容谨身为皇嗣来到金国为新皇称贺,是不是太隆重了些?然而慕容谨心思毒辣,她来金国前就领教过他的手段,以至于她没办法相信,慕容谨此行的目的有多单纯。

  而且,她一直隐隐约约觉得,魏王和完颜真漠之间有什么联系。

  此事千万不可大意,她还得多留个心眼,别叫他又阴慕容恪一回。

  沉容如此想着不由出神,竟未察觉到魏王举杯朝她笑了一笑,直到对方起身,执礼祝贺:

  “恭喜郎主,既得江山,又得美人。”

  一番话说得众人都笑起来,目光毫不避讳的朝沉容看来。

  “贵妃娘娘真是倾城国色,如天上的仙女一般,怪不得郎主如此宠爱。”契丹使臣说得竟是汉话,沉容也听得懂,只觉别扭的很,错开目光只当没听见。

  使臣纷纷发话,因说得是自己国内的语言,翻译的又是女贞语,沉容听不懂,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便只专心的吃东西,间或抬眸往慕容谨的方向看过去,他像有感应似的,每回都拿目光和微笑回应她,席间觥筹交错,他们两的目光却总是能穿过重重阻隔相交,只是毫无温情之意,沉容的目光淡淡的,透着几分冰冷,慕容谨温和,客气的温和。

  完颜真漠几次三番拿眼瞥沉容,沉容都未发觉,他不禁觉得有些不舒坦,但鉴于此人并非慕容恪,而是慕容恪的死对头魏王,也就放宽了心。

  酒过三巡,该说的话也都说了一遭,此时有胡姬上来跳舞,个个身段轻盈,腰肢纤细如灵蛇一般,衣服也穿的极少,露出大片的前胸和后背,手上脚上带着重重的金串子,舞动起来叮当作响,个个浓妆艳抹,碧绿幽深的眸子,高挺的鼻,十分美艳。

  沉容到底在大周待了多年,见不得如此香艳的场景,向完颜真漠说自己吃撑了要出去走走,完颜真漠知道她看不惯,便也爽快的同意了,只是叮嘱她快些回来。

  于是沉容领着白葛离开琼英殿,一路吹着和暖的春风,几乎是微醺。离了那金碧辉煌热闹喧嚣的大殿,只觉心情都畅快起来,微微含笑看这宫里的景致。

  她在这皇宫住了也有十几天,却很少出来过。眼前草木葱茏,芳草碧树长得自由自在,不像大周的皇宫里,所有的草木都是经过精心的修整方才呈到人眼前来。这里虽然凌乱了些,但却很有几分别致的可爱。

  沉容正伸手去摘一朵纯白的玉兰,忽然有人先她一步,摘下了她看上的那朵,还未回过神来,便听一个男声道:

  “贵妃娘娘好雅兴,独辟幽径来此寻花。”

  沉容收回手笑了一笑,“魏王谬赞了,我不过是躲懒而已。”她猜魏王跟过来,多半是有什么话要与她说,便对白葛道:“你下去吧,我一会儿就回去。”

  眼看着白葛离开,沉容与魏王十分默契的提步往树林更幽处行去,等到远处的灯光成了微茫的一点萤火的光亮,两人方才停下,借月光打量彼此的神情。

  “魏王身份贵重,为何会作为使节出使金国呢?”

  慕容谨负手而立,目光幽幽望天,语气淡然:“这是父皇派遣的差事,我哪猜得透父皇的心意。只不过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贵妃娘娘没有等到想等的人,是我扫了娘娘的兴,在此赔罪了。”他揶揄一笑,后退两步对着沉容欠一欠身,复小声说:“那位得知娘娘的境况,可以说是很焦灼了。”

  沉容脸上笑容顿时一僵,微微垂眸,双手不由自主的绞着自己的裙摆,须臾后再抬头看慕容谨,已无一点客气的容色,冷冷道:“是你告诉他的?”

  “那可是错怪我了,”慕容谨摇头一笑,神态自若,“告诉他,对于我而言也没什么好处。不过这位金国皇帝一朝宫变的消息可是传遍了大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宠爱汉人贵妃的消息也同样传遍了。说这金主是位情痴,专宠贵妃一人,而这位贵妃天香国色,姓沉……”

  “够了。”沉容深吸一口气打断他,脸上血色渐渐褪去,闭上眼睛似很虚弱,“那……他有没有什么话要你带给我?”

  虽说慕容谨此人不可信,但却是她唯一能接触到的和慕容恪有联系的人了。有些话,她不问不甘心。

  “他说——要你好好活着。”

  “什么?”沉容不由愣住,以为自己听错,瞪大眼睛看着他。

  慕容谨此刻的神情几乎是温柔的,唇角微微上扬,双眸清亮,在此朦胧月色之下,什么都看不分明,沉容几乎有一瞬,以为真的是慕容恪站在她的眼前。心跳猛地加快,她赶紧收敛目光摇了摇脑袋,勉强让自己清醒些。

  早知道,就不该喝酒。

  “请她一定好好活着,只要活着,就一定会有再见之期,孤会竭尽所能接她回来。”慕容谨将自己兄长的原话复述给她听。

  虽然说他与慕容恪一向不合,但也不会心胸狭窄到连一点小忙都不愿帮他。

  沉容颓然后退几步,不妨抵在一棵树上,渐渐的靠着那树干滑下去,身子软软的,斜坐在草地上,双睫一垂,便有两滴泪珠打在草叶上,倒像晶莹的露水,滚啊滚啊,最终还是落在了泥地里。

  对方没有出声,只是很平静的走过来,递给她一方巾帕。沉容怔忡了片刻,察觉到自己失态,笑着说声谢谢,并未去接,只用手拭了拭泪,用手拍打两下自己身边的那块草地,示意他也坐下。

  “贵妃真是折煞我了,若是让郎主晓得,怕是要和我没完。”嘴上虽这样说,他还是衔笑坐下,就像,最简单的朋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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