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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无声博弈

霜染孤城花未眠 曜桑 3386 2021-04-24 12:29

  魏王在触到那弓的同时,几乎像是接到了一个烫手山芋一般要把它丢出去,勉力压制住心里头的那层恐惧,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做——否则那便是大不敬,是不用看父皇心情就有充足的理由给他治罪的。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猛地叩头下去,双手微微发颤托着那把金猊弓,尽量用平静的声音道:“父皇莫要取笑儿臣,儿臣不过雕虫小技,哪里配的上父皇的金猊弓,还请父皇收回成命,莫要让儿臣把这样的好弓玷污了。”

  皇帝不说话,默默笑着看着俯身于地的魏王,也不拉他起来,也不去接金猊弓,半晌方才玩味似的说了一句:“谨儿这是要抗旨么?”

  听到这话,在场之人无一不感到惊讶且惶恐,包括身处魏王对立面的慕容恪——今日若不是魏王在场,此时此刻进退维谷不知所措的便是他,可是他也清楚的很,皇帝不过是杀鸡儆猴,将他们兄弟两个的锐气都杀一杀,断不会让一个太得意,而另一个太萧条。父皇一向宠爱魏王,甚至于年年赐给魏王的赏赐与身为太子的他一样多,他倒不是很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反正从母后去世那天起,他的心中便再无父皇,只有在那高位上薄情寡义的冷血君王。他在乎的是那么一股子傲气,是天生带来的,作为这皇城里最尊贵的皇族、身为他母后之子的傲气,难以同别人说的明白。

  魏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抬眸小心翼翼的看向皇帝——皇帝的脸上已经显现出老者的衰败,皱纹开始蔓延,眼睛却还放射出精明的光辉,含笑看着跪在地下的慕容谨,他忽然感到些恨,他不想做皇帝牵扯慕容恪的一枚棋子,他不希望皇帝这么满不在乎的将手上的权柄在嬉笑间放到他的手上再无情的夺走,正是因为皇帝对他是这样的放心大胆,他才知道在父皇心中,自己与慕容恪的地位,永不会等同。

  魏王面无表情的看那金猊弓一眼——终有一天他会亲手夺走这世间至高无上的地位与荣耀,而不是靠着别人的施舍,战战兢兢的时刻想着,自己哪一步会踩空,哪一步会跌入万丈深渊……

  “陛下,”一声娇俏的女声传来,带着少女特有的灵透和娇憨,魏王一愣,这声音是秋荷的没错,只不过秋荷从不会这样说话,她的语气一贯是下挫的,淡淡的,这么带着点撒娇意味的话语,她是绝对说不出来。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这一生呼唤带走,齐齐看向来人,的确是木秋荷。

  木秋荷一眼也不看魏王,笑着走到皇帝身边,微微施礼道:“刚刚我见着一只兔子,跟着它走了,转眼再想找陛下却已经不知从哪里寻起。陛下莫怪。”

  皇帝喜欢秋荷,刚刚还阴恻的一张脸顿时如拨云见日般展开笑颜,透出老者特有的慈祥与温柔——那温柔像是被磨钝了的原石一样,丝毫没有嚣张的气焰,只是淡淡的裹了一层光辉。“无妨,你爱去哪里便去哪里,只是千万要照顾好自己。不然朕无法跟你爷爷交代。”皇帝开怀一笑。

  秋荷笑着点头称是,一手搭上魏王托举的金猊弓,露出好奇的神色道:“这把弓长得真是好看,不知用起来是怎样?”

  “你倒是可以试试。”皇帝指指金猊弓道,“不过对于你们女子而言,或是太重了些。”

  “一把弓而已,我才不信它能有多沉。”秋荷顺手就把那弓拿了一来——果然沉重!秋荷一时猝不及防,整个人向下一沉差点跌倒,却被魏王扶住,魏王缓缓起身,一张脸说不出的怪异神色,两眼暗沉沉的,像是最深的夜里流转的星河。秋荷呆了一呆,在心底无奈的叹了口气,魏王那样聪慧,自然看得出来她此举用意——为了将他从两难境地解救出来,不仅魏王看得出来,皇帝也同样明白。她知道自己是在做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魏王虽需要木家支持,但也不想她干预他们父子之间的事情,最主要的是——慕容谨心高气傲,无法容忍自己身处一个卑微的位置上等着女人解救。

  皇帝半含笑半打量的看着他们,心中了然。一个女人再怎么精明强干,遇到喜欢的男人,那便是冰化成水、百炼钢化成绕指柔,眼角眉梢都是难以掩饰的情意。皇帝全都明白,只不过他还不想挑破,一旦挑破,那就不是一个玩笑那么简单,而是指婚——可是他终究不觉得秋荷与谨儿是良配。

  “怎么样,拉的动么?”皇帝伸手弹了弹金猊弓,发出两声清脆的声响。

  秋荷是女儿家,武学之道上,天生力气不足,便只能以柔制刚,但是对着这么一把沉沉的金子造的弓箭,她平日里的那些个技巧法子全都没了用武之地,光是把它拿起来就已经很困难,更别说拈弓搭箭了……

  秋荷苦恼的皱了皱眉,面露难色,小声嘀咕道:“我……再试一试。”

  “罢了,带回家去试吧,这把金猊弓送给你了。”皇帝满眼宠爱的看着秋荷,眼里是真诚的欢喜。

  秋荷身躯一震,难以置信的望向皇帝,道:“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能收呢?不行不行,爷爷一定会骂我的。陛下还是拿回去吧……”

  皇帝哈哈一笑,拍了拍秋荷的肩膀,故作正经道:“木敬言若是敢说你,你就来找朕,朕替你做主。你只管放心拿着。”

  秋荷咬了咬唇,狠下心来点头道:“陛下盛情难却,小女也就不推辞了,多谢陛下厚爱。”秋荷欢欢喜喜的掂量着自己手中的这把金猊弓,虽然上面有些细小的擦痕,颜色也不是如新弓一样的明丽,但此弓身份贵重,天下皆知。

  “你不用谢朕,这弓在朕这里也派不上什么用场,给你正好。”

  秋荷笑着点头,转头看一眼魏王,魏王正若有所思的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见她看他,微微抬头一愣,竟温柔的笑了,秋荷脸一红,立马转过去,讪讪的,也不敢看皇帝的面色。

  实际上皇帝面色如常,默默把他们两个的这些小动作放在眼里,看破不说破,只当没事。

  “哎呀!”禁军统领王凝浩一拍脑袋懊恼道:“鹿不见了!”

  王大将军始终和旁人不在一个世界里,心里牵挂的唯有他的皇帝还有那只鹿,突兀的来这么一句,引得众人惊讶看着他,他却仍是浑然不觉,只一个劲的叹气懊恼。

  皇帝掌不住一笑,“罢了罢了,随便他们谁打了来吧,朕老了,折腾了这么大半日的身子真有些支持不住,先退了。王凝浩,你陪朕回去,你们年轻人好好玩个尽兴,朕就不掺和在你们中间了。”

  慕容恪和魏王一阵假意挽留,皇帝终究还是回去了,倒留他们三个人尴尬的站在一处,齐刷刷的沉默的,无话可说。

  良久,魏王方才满不经心的笑了一笑,眼睛瞥着皇帝离开的方向戏谑道:“戏唱完了,也该散了。”

  慕容恪面无表情的转过头,想要一个人离开,却听得木秋荷叫他:“殿下等等,我们三个一起。”

  剩下两人面色怪异的看着她——明明知道他们二人不和,却还硬要把他们扯在一起,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慕容恪毫不客气的摇了摇头,道:“孤独来独往惯了,不喜欢和别人一起。”

  魏王不甘示弱:“我也一样。”

  秋荷瞪魏王一眼,一把将金猊弓丢到了他怀里,这弓实在是太重了,就这么捧了一会儿手便酸的厉害。“不是一起走,只是我刚刚好也要走那条路。”秋荷指着慕容恪笑道。

  “那孤换一条。”

  秋荷赶忙道:“那我也换。”

  慕容恪无奈,“你想做什么?说明白些。”

  “我就是觉得等会儿太阳落了山,天色变黑,我们若还是没有从这林子里出去,万一碰见个什么野兽,三个人总好过一个人。”秋荷计议着答道,心中发虚——这只是一反面,另一方面,她想能不能借着这次春猎拉近一下他们兄弟二人的关系。当然了,她不是闲着没事干去替他们操这个闲心,只是觉得将来二虎相争必有一伤,不管哪一方胜了哪一方输了,好歹赢家给输家留条活路,不至于赶尽杀绝。

  慕容恪无奈的抽搐两下嘴角,毫不留情的拒绝道:“不需要,孤一个人走,很好。”说着便径自去了。

  秋荷在后面气的瞪眼睛跺脚,早听闻太子孤傲难以接近,原先还以为是谣传——毕竟元宵那日她看慕容恪与沉容有说有笑的,怎的都不像是个冷血无情之人,看来这个男人毕生的柔情都给了沉容了,想到这里,秋荷不由的叹了口气,慕容恪与沉容之间的关系,似乎比她和慕容谨还要微妙,但愿将来,没有深情相负的一天。

  “你叹什么气?”魏王以为是慕容恪走了,秋荷心中怅然,因而叹气,心中不由的有些不爽快。

  “你说,沉容究竟是什么人?”秋荷半眯着眼,慢悠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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