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的安排是既巧合而又残忍的。它安排了一个女人拥有江存昱曾经的十几年,又安排另一个女人拥有他的后半辈子。即使是拥有得如此多,宁薏还是贪婪地不满足。她从未见过他的另一面,而厉阮却知道。
她也不是没有从江存昱那里知道些许关于他和厉阮的过往,可总被他一句带过,只是年幼时的青梅竹马,在他看来像是些不值得去记住的过往,换句话说,是不愿让她知道。要说江存昱对厉阮毫无一丝感情,说实话,她是不信的。不信这世上有深情之说,一个男人可以只钟情于一个女人。
也许爱情就是因为这千万般的小心思,才变得如此难以琢磨。
厉阮收起手机,骄矜又傲慢的站了起来,眼睛犀利俯视着她淡淡地开口:“宁薏,你是不相信江存昱,还是不相信你自己?”
宁薏被她这句话问的哑口无声,也同样在反问着自己,其实她是不相信自己的吧。毕竟厉阮相较于她优秀太多,暂且不说江存昱喜欢他是否,按照江父江母对待她的态度,应该说是此女不嫁入江家将会是一辈子的遗憾。
“好吧。”她无所谓地笑,耸着肩膀说:“我的确对江存昱有意。”
还沉浸在思索的宁薏因这句话猛然惊颤,看向她得志的眉目。那些她为拥有过的时光,面前的女生都与他一同并肩行过,铺天盖地的恐惧与失落笼罩起她。原来她宁薏也是会为了除了季奚章以外的男生,喜而喜,悲而悲,因无端插足的第三者而变成令人可怕的发了狂嫉妒的女人。
“不过,求而不得,应该是我爱他的唯一理由。”厉阮走上前,看向摊在床上乱成一团的本子,拿起一本淡蓝色的放进她的包里。
宁薏的思维还没来得及转过来,又听着她笑叹:“其他本子你可以不拿回去。但这本,你一定要拿回去。”不期然两人视线相交,她的眼里承载了过多看不明的东西。
“我和江存昱的关系,你大可去问问他,如果他不回答,那就是有猫腻了。”
*
进候机厅之前,宁薏神色复杂,他忽然揉了揉她的头,“记得把东西带给孩子王。告诉他,我没有忘记他。”
她低头不语,心乱如麻,在进去前她还是抓住了他的手腕,对上他的眼,准备问出了心中所想,“江存昱,你……”
江存昱打断了她未说完的话,淡笑着催她进候机厅。
两人的关系就如进了个死胡同一般,两人既不进,又不退。飞机落地在A市时,她连报平安的短信都没发给他,而他好像也似赌气一样,一直也没联系过她。
被冷落了好几日的宁薏见到孩子王时,就想起了远在北京的某个人,没好气地把礼物摔倒孩子王的怀里。
孩子王边拆着礼物边纳闷的说:“这是谁给我的?”
“江存昱。”
也不知道江存昱这人给孩子王下了什么蛊,至今为止孩子王对他的印象还是极深的,收到他的礼物比收到自己的礼物还要激动不已。拉着她问一堆的事,最后宁薏被问的烦了,吼他出房门了。
屋内的寂然,内心的烦躁,手机的平静,她泄愤地把床上的枕头蹂躏地变了形。
化妆品是女人最好的朋友,购物也不例外,当晚宁薏就打电话给范桦芷约她第二天去大血拼。常年在购物领域摸爬打滚的范桦芷一听浑身热血涌动。一个女人购物起来很疯狂,更何况是两个女人。直到整栋购物大楼都留下两人驻足过的痕迹,才转战到别处,把大包小包的购物袋放进车后尾箱便驶去了高中母校。
节假日期间,门口只有一个保安驻守着工作岗位,因为是新来的,她们两个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不法之徒,说了一下缘由极其轻易地进去了。
范桦芷举着手机走走停停地拍照,“网上都说母校就是你一走就大装修的地方,果真是,你看,那里都建了个游泳池呢。我们那个时候哪有这种待遇。”
唯一没变的,大概也就是校内街道两旁的绿荫,依旧生机盎然。宁薏拾起地面上的一片近乎枯黄的落叶,捏着底部地根把玩着。
“宁薏,你想知道我什么时候知道你和江存昱的事吗?”
她没料到范桦芷会主动提及这事,不觉然地手一松,叶子在空中掉落,再去伸手抓住已是无妄。
“就是那。”她指向教学楼一楼,“那次去领书的时候,我看见了。然后我一气急就扔下你一个人跑去打饭,后来不忍心,还是帮你打了一份。”
“再次确定的时候,是我在你的书柜里翻到了江存昱的手帕。”
时间的长河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一切都在此刻昭然若揭。
“其实江存昱并没有不辞而别。接近期末的时候你借给我手机,他离开的那晚打过电话,只不过我没有转告给你。自己一个人去赴约了。结果很显然,他毫不留情面地拒绝了我。看吧,宁薏,我对你那么坏,你却还可以笑着对我好。”
越说着范桦芷的声音越带着几分苦楚,一阵清风刮来,她的声音随之卷入她的耳内,轰隆隆的声音,她的世界全盘崩塌。
最后两人道别的时候,范桦芷轻松愉悦地和她提起:“刘盛觅那厮你还记得吧。现在在国外混了个不错的公司与职位,下个星期回来,我们要好好坑他几笔啊。嗯,还有件挺重要的事。”她掏出一本红色的本子,亮在她的面前,本子上烫金的字体一下就跳入她的眼中,“我结婚了。新郎是刘筒,看吧,缘分就是这样,兜兜转转,却都回到了原地。”
“我们就不打算摆酒席了,过几天去马来西亚度蜜月,可别总给我打电话报喜报忧啊。我全程关机,大事留言,小事憋着。”
夜色渐沉,每家每户都充溢着饭菜香。宁父将最后一道例汤端上桌,指尖的灼热让他下意识地摸着耳垂散热,接着大喊一句开饭。坐在客厅里谈笑的亲戚听见,纷纷走向餐桌。宁父数了下人头,觉得少了谁,可年纪大了,脑子不灵光,又想不起谁缺席。后脑勺突然挨了一记拍。
宁母提示他:“连自己女儿都忘了数,亏你还是个父亲。”
“她去哪了?叫她赶紧出来吃饭了。”
“刚才回来的时候像见着鬼一样,跟我要了杂物房钥匙就急匆匆地跑下去了……”
狭小的小屋亮着一丝光亮,屋内传来些许声响,熏黄黯淡的灯光在天花板上摇摇欲坠,迎面而来的细细灰尘让宁薏不由得咳了几声,仍旧踮着脚尖,一只手在架子上摸索着什么,手背打到一打东西,她吃痛,收了收手,接着两只手把那一打书籍搬到了屋外。
月光与街灯的交映下,她的手已沾满了灰,目不转睛地认真翻着每本书,突然一本黄色的薄本子掉在地上。她扔下手中的书,拿起这本老旧且也生了些霉菌的物理练习本。
每一页都看了有十遍,她才翻到下一页,知道翻到最后一页她才停了下来。左上角用黑色水性笔写的字,行云流水,苍劲有力。她怎么会不知道是出自谁的笔下。鼻尖有些酸涩,眼睛竟开始像蒙上了雾般朦胧。微颤地抚上,好似还有当年的痕迹。
宁薏,我喜欢你。
前几个小时,范桦芷说的话宛如刀子刻在她的心头上,火辣辣地痛,“最可笑的是,我知道的,你竟全然不知。江存昱,他对甜食向来过敏。而他却为了你吃掉了你亲手做的曲奇饼,当然,他深情的代价也是挺重的。过敏了好几天,他的惨状你应该还没忘记吧?”
一时心急,她把包包丢在了地上,凝视着她的包,忽地像是想起了什么,走过去翻开那本蓝色的日记本。
【20XX年9月31日,遇见了一个看起来很傻的女生,帮了下忙。嗯,心情不错。】
【20XX年11月13日,成为了宁薏的老师。】
……
一切都那么简短,显然的江式风格。翻到后面她手中的日记本滑落,一个人在黑暗的角落里哭的泣不成声,不可抑止。微风将纸角卷起,最后一页上写着八个大字。
为之倾心,此生不换。
犹如卷起一番惊涛骇浪,关于爱这件事,在那么长的时光里,她一直都被深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