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林浩然小心翼翼地拆开绢本封皮,里面竟藏着两枚细小的银针。这一幕看到苏喜妹都呆住了。林浩然朝她微微一笑,“是我藏的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林浩然拿烛火给银针消了毒,开始在白果身上施针。那个打水回来的海匪看到这一幕连大气也不敢出,悄悄把水放下便和苏喜妹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大概过了三盏茶时间,白果那苍白的脸终于出现丝丝血色。
“没事了,但还是要好好休息几天。”林浩然收起手中的银针,的声音里面充满疲倦,直到这时苏喜妹这才发现林浩然的衣服早已被汗湿透。
“他真的能活过来了吗?”一直站在旁边的海匪问道。
林浩然点了点头。
“林郎中,你真厉害。”
“这就是针灸?”苏喜妹虽然看到医书上有过介绍,但是从来没见过有人施展,这一手就是白果也不会。”
林浩然朝她粲然一笑“有空我教你!”
林郎中神针救人的事,很快就传遍龙门岛。岛主阮九爷更是因为自己得到了这样的人才大为高兴,他不但把林浩然奉为上宾,顺带连白果、苏喜妹和初一也一起沾了光。他们在岛上暂时住了下来,用阮九爷的话来说:都是苦难人,到哪都能安家。
苏喜妹把他们分开后的经过跟林浩然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这其中也包括她嫁给郑福春的过程。
林浩然没想到,在他离开后,疍家湾会发生这么多事情。他更想不到的是,自己竟然会在龙门这个偏僻的礁石岛重逢。林浩然也把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经过,跟苏喜妹简单地说了说。
那天林浩然离开疍家湾以后,便想着赶回家去,把苏喜妹的事情跟父亲说说,自己着实喜欢上了这个疍家姑娘。果然,林家老爷一听他要跟喜妹在一起,当即勃然大怒,三两下便要把他撵出家门。白果眼看少爷要跟老爷闹翻,便找了个借口把他拖了出去,两人就这样在街上没方没向地乱走。不想在一个僻静的街角,林浩然竟被兵痞子套上麻布袋绑走了。
原来这是把他绑到经营里面当医生,由于被看得紧他也没办法逃出去。就留在军营里为那些伤兵治伤,再说那些伤兵也是条人命啊。
“那你怎么又到这里了?”
“那次军营里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起了乱。我就趁乱跑了出来,想不到又是咚的一下,我就到这里了。”林浩然说到这里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朝那个海匪瞥了一眼,接着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个海匪朝林浩然不满地撇了撇嘴,悻悻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那你为什么不逃走?”苏喜妹奇怪地问。
林浩然看着她继续说道:“这里位于大海中央,四面环水就算没人看我也逃不了。”
“这些海匪抓你们来这里干吗?”
“这里发生了瘟疫,好多海匪都因此丧命,他们需要郎中。”
“你就这么听话?”
“其实他们也是一群受尽苦难的人。”说话间,门外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震得这草木棚子上的碎屑、灰尘纷纷跌落,呛得屋子里这两人忍不住喷嚏连连。
“这是……”还没等喜妹的话说完,门外又是“砰”的一声巨响。
林浩然没等苏喜妹再开口,一把拽住她的右手,迅速冲了出去。此时外面已乱成一团,硝烟在岛上弥漫,人影在礁石间穿梭,海浪一下一下地拍打在沙滩上,也拍打着这个岛上每一个人的心。
在距离龙门岛不到十海里的海面上,飘荡着一排军用小艇,每艘小艇上大概有十来个穿着土黄色军装、端着机枪的兵痞子,他们正对着龙门岛的方向。有两艘较大的舰艇上还架着两门大炮,炮口正在冒着青烟。不用说他们也明白刚才这两声巨响是怎么回事了,这些兵痞子在炸岛。
“这里是一条重要的运输航线,想从国内到安南运送物资必须要经过这里,现在他们要占岛了。”林浩然沉声说道。
这一幕场景,让苏喜妹想起那些强行侵入疍家湾的兵痞子,也是这样把她的家乡给占领了,现在不知道留在海湾上的乡亲们都怎么样了。她没想到,疍家湾的灾难竟然会在这个海匪岛上重演。苏喜妹没有说话,只是茫然地看着林浩然。
突然,从烟雾中踉踉跄跄地冲出来一个人,在礁石缝间慌乱地喊着:“林郎中,林郎中你在哪?”
随着声音的传来,一条俏丽的人影出现在烟雾中。
“凤凰 !”林浩然朝着人影晃动的方向低低地喊了一声,便跑了过去。
苏喜妹看林浩然冲了过去,也跟着跑了过去。
“龙门岛给兵痞子围住了!来人气喘吁吁地说道。
苏喜妹看到来人皮肤偏黑,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却像两枚黑珍珠般闪闪发亮。5黑的长发盘在头顶,用一根五色彩带绑得紧紧的。黑色的斜襟长裙上绣着一只五彩凤凰和盘云牡丹,白色的阔腿裤在长裙下隐隐灼灼。黑色的绣花鞋上同样绣着展翅欲飞的凤凰。看到她的衣着,苏喜妹知道这是一名京族妹子,这些人也是常年漂泊在海上,跟苏老爹出海打鱼的时候也时常能遇见他们的族人。
“这些兵痞子是来抓壮丁的,疍家湾的人就是给他们抓走的。”苏喜妹跟有林浩然身后紧张地说。
“他们拉着火炮过来的,与阿爸刚喊了几句话就炸岛了。”凤凰看着林浩然,眼里充满了紧张与关切。这让苏喜妹的心莫名其妙地疼了一下。
忽然,又是“砰”的一声巨响,一枚炮弹在他们不远处炸响。炸飞的石屑、沙砾、树枝等,铺天盖地般向他们扑来。“卧倒!”林浩然一声大喝,惊醒了在慌乱中奔跑的人们。大家纷纷扑倒,只是不知道哪些人是被砸中的,哪些人是自己扑倒的。
爆炸声过后,苏喜妹从硝烟中爬起来,茫然地看着四周。到处都硝烟弥漫,浓烟下有不少人影在挪动,一股股鲜红的血液沿着礁石缝隙缓缓渗出。
“有人受伤了!”苏喜妹耳边传来林浩然低沉的声音。
“浩然,白果……”苏喜妹张口大喊,可是她发现自己的声音已变干哑,低沉得几乎连自己都听不见了。突然,一阵灼热的腥气突然从她喉咙里涌出,“哇”的一声,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顿时腹痛如绞。
“喜妹,你怎么样?”扑倒在她身边不远处的林浩然,看到苏喜妹口里喷出鲜血,顿时惊怖起来。只见他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扶着旁边的礁石,努力地站了起来。紧接着,一连串的咳嗽声从他喉咙里传出。他顿时感觉喉咙像被灼烧一般疼痛起来,他知道这是给硫磺烟呛的。炮烟中含有硫磺,就算没有给炮弹炸死,这硫磺烟也会把人呛死。看到苏喜妹没事,林浩然重新立起来朝浓烟处大喊“凤凰,阮凤凰你在哪?”
“喊什么喊我没死呢?”硝烟中又一条人影地上爬起来。原来要在声响起的时候阮凤凰就顺势滚到一块大礁石后面了。
“哪个混蛋敢来我龙门岛撒野!”
随着一声怒吼,礁石滩前的沙滩上出现了一个身材魁梧的大块头。只见他仿佛一根柱子般,面对那一排排舰艇上的兵痞子继续怒吼:“你们这些大头兵,来这里想要做什么?”
随着这个大块头的怒吼,一个兵痞子头目样的人端着一挺机枪,对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来人可是龙门岛上的阮九爷?我们是国军。如今国内战事吃紧、物资匮缺,想借九爷的风水宝地用一用。想必九爷不会拒绝吧?”
“我这地儿是不错。不过,你们这些人究竟是想救国还是想卖国那还难说,这地我借不了!”叫阮九爷的人厉声说。
“这些海匪虽然时常打家劫舍、在海上肆虐,但他们都是一些给生活逼得走投无路的人。他们本来也是穷苦人家、本分人家,他们抢的也只是一些为富不仁的坏人。其实这阮九爷还是挺有义气的,要不然也不会想到抢个郎中回来。”林浩然凑到了苏喜妹身边,悄声说。
看到林浩然跟苏喜妹说话,阮凤凰的俏脸却拧了起来。他不喜欢这个从海里面捞出来的女人,她发现林郎中看到这个女人受伤,比看到自己受伤紧张多了。
苏喜妹看到林浩然没事,这才放了心,接过他的话说:“人都说海匪杀人无数,是个恶魔,没想到你会这么评价他们。”
“我们要真的是恶魔,就不会把你们从海上救起来了!”远凤凰抢白道。
“谢谢妹子的救命之恩。不过眼下龙门岛也要遭难了,这可怎么办?”苏喜妹担心地说道。
“如今国家动荡,到那都不会安全,等挺过这一关再想办法吧。”这一刻林浩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可以治病救人,但是国家病了这个怎么救?
“眼下也只能这样了,只是这阮九爷……他斗得过这些兵痞子吗?”苏喜妹担心地问道。
“我阿爸不会有事的,他可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阮凤凰立刻说道。
这次林浩然没有说话,只是蹙着眉头,往阮九爷那边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