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当年之事
萧棋丢了三天。
回到蓬莱岛的时候并无异常。
对于这几日去了哪里,他只字未提。御倾枫也不想多问,上回玉裳的事情告诉他,这些个活了数千年的神仙,谁身上还没沾上几片桃花了,没个几份情债了。
“萧棋,陪我去趟章莪山。”御倾枫想着还是要去见一见玉繁的。
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搁在心里搁久了,御倾枫越来越心烦意乱,而且这两日又在做噩梦。
萧棋难得话少,也没多问,轻轻“嗯”了一声。
御倾枫打量了他片刻,开口问了句:“那日在凡界,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萧棋头上打出个问号:“什么?”
御倾枫盯着他,又说:“还有那天晚上,是你和落蘅一起喝酒的。”
“她去丹穴山也是你教唆的。”
萧棋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笑了笑,“你是要找我兴师问罪?”
御倾枫却是没说话了。
萧棋笑意更甚,顾自洋洋得意:“那请问倾枫公子,罪在何处啊?”
“哪有这么算计自己外甥女的!”御倾枫大抵是有些气的。替花落蘅气。
“我这叫君子成人之美。怎么落你口中就变成算计了,你在床上乐不思蜀的时候,怎么不......”
御倾枫忙伸手捂住他的嘴,朝他低喝道:“萧棋你能不能正常点!”
萧棋翻了个白眼,打开他的手,话锋一转,问:“你什么时候,去见见我姐?”
“?”
“我姐这个人最随和了。只要落蘅喜欢,她断不会为难你。”萧棋轻轻撞了撞他,对他保证说:“只要落蘅喜欢,她不会介意。”
萧晚性情如何,御倾枫心里有数。
他将萧棋推开,“我担心的是落蘅。”
“你问问她,不就行了?你搁这儿和我瞎猜,你我都不是她,怎么会知道。”
御倾枫叹了口气,忧心道:“你告诉我身世之后,便总觉得心里不安。还有师姐......”
萧棋打断:“落蘅她和花沚不一样。”
御倾枫面色沉了沉,觉得对萧棋说了也是白说,没有再多言。
晚间萧棋带着御倾枫去往章莪山,出蓬莱岛还没几步,花落蘅很快跟了上来。
“师尊这是要去哪里?”
御倾枫看了眼身侧的萧棋,坦然道:“章莪山。”
“去那里做什么?”
“有一点事情,要问玉繁前辈。”
花落蘅应了一声。
御倾枫看出她有些许不对劲,忙又问了句:“你要一起么?”
花落蘅就等着他这句话,一遍遍点头:“那好,我正好去看看我阿姐。”
临近章莪山,御倾枫趁着花落蘅走在了后面,靠近萧棋轻声问他:“花若萤在章莪山?”
“嗯,前些日子,玉繁前辈旧伤复发,她去照顾的。”
“他们......”
萧棋往后看了看,说了句:“半死不活的,一口气吊着。”
御倾枫顿时语塞。
章莪山花好水好,御倾枫还瞧见了许多新鲜的花草,就是太冷清了。
比昆仑山还要冷清。
上回来他就有这样的感受。
路过一片满是枯草之地后,终于见着了活物。
花落蘅忽然跑着向前扑了过去,叫道:“阿姐!”
花若萤一身浅紫色衣裳,装扮也甚是素净,身形纤弱,看着倒像是比花落蘅年纪还要小一些。如原作出场的时候一般,她双目覆着一条白绫。
花落蘅抱了她一下,松开手又叫了一声“阿姐”。
花若萤轻轻搭上她的手,问:“蘅儿,你怎么来了?”
萧棋见到她这般模样,有几分疑惑,走上前去问她道:“若萤,你的眼睛,怎的还未好?”
“舅舅今日怎得空来章莪山了?”花若萤直接绕开了他的问题。
萧棋也不答话,顺着又问:“上次你母亲给你的药你没有用吗?眼睛还没好?”
花若萤浅浅笑了笑,很是不在意:“只是旧疾复发,不碍事的。”
先前萧棋是怎么说来着的?
御倾枫靠着萧棋,皱眉道:“索性旧伤犯了的是她,不是玉繁?”
萧棋瞪了他一眼:“你先闭嘴。”
御倾枫压抑住脑子的疑问,闭口不言。
花若萤侧了侧头,听出还有另外一个人,却也没有多言,只是接着问萧棋:“舅舅是来找师父的吗?”
“嗯。”
“他在后山桃林。”
“好。”
花若萤自始至终没有在意御倾枫,将人完全给忽略掉了,和萧棋说了几句话之后,便说着要去做些吃食,让花落蘅帮着她。
花落蘅有些不舍地看了看御倾枫,没有婉拒,随着花若萤离开。
“她的眼睛?”待人走远,御倾枫才询问萧棋。
“玉繁当年遭受天雷,若萤为他受了那最重的一道,眼睛被灼伤,时不时就要复发,看不清东西,不能一直见光。”
萧棋说着叹了口气,很是无奈:“痴情人啊,可惜最后也没落得个好结果。”
御倾枫微微怔了一下。
“走吧。”萧棋带他朝着后山走去。
临近后山,便闻得一阵阵桃花的清香,在不远处见着了一位小仙。
两人走近,那位小仙迎上前,对二人恭敬见礼,“萧岛主。”
萧棋边点头边问:“你家上神可还在桃林?”
“是。”小仙低声回道。
萧棋停住脚步,看向御倾枫,难得语气温和:“是你自己去,还是我陪你?”
“你先别说话了,我现在很乱。”御倾枫摇了摇头,绕过他们先一步往前走了去。
萧棋吸了口气,心底不由为御倾枫捏了把汗,快步跟了上去。
步入桃林,便瞧见玉繁孤身一人于一棵树下石桌旁坐着。脚步踏过地面堆积起的花瓣,御倾枫心口不自觉跟着颤了颤。
玉繁握着手里的茶杯抿了一口,微微侧过头望向二人,蹙了蹙眉,面露讶异。
御倾枫上前几步,揖手致礼,缓声道:“见过玉繁前辈。”
玉繁眸光动了动,“嗯”了一声。
顷刻间他又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笑非笑地看着御倾枫:“我先前听闻萧岛主跑到昆仑山非要杀你,今日看来,是给我传话之人,透露错的东西给我了。”
御倾枫闻言不禁一笑。
萧棋静默片刻,转念道:“前辈倒还真是关心昆仑山的事。”
玉繁神色变了变,没说话。
御倾枫瞪了萧棋一眼。
“我去帮若萤择菜。”萧棋立马认怂,跑的比兔子还快。
御倾枫定住目光,瞧着眼前这位孤寡老神仙。
他初见玉繁的时候,怎么都不会想到,他会是自己的血脉至亲。
玉繁喝了两口茶水,攸地询问了句:“你和落蘅,在一起了?”
呃......这果然是消息灵通。
“前辈,我今日前来,是有一些事情想要问一下。”御倾枫绕开他的话,直奔主题。
“说吧。”
“晚辈想知道,三千年前的事。”
御倾枫清晰的看到玉繁的手下意识的抖了下。
“你坐下来说。”他说。
御倾枫敞了敞袖子,缓缓坐下。
“你说。”玉繁垂眸,斟上了一盏茶。
御倾枫恍惚了一刹,思绪回到了数天前。当时和花落蘅一起出现在烟雪筑,初次见他的玉繁,露出了极其讶异的神情。
曾经章莪山满地的狐尾百合,在玉颜死后,尽数凋零。玉繁大概也是有数年未曾见过开得繁盛的狐尾百合了,去了一趟昆仑山,倒是得知玉颜还留有血脉于世间。
可是当时玉繁并没有同他多言。
大抵也是因为他父亲的缘故。
御倾枫很快回过神来,对着玉繁轻言了一声:“前辈,叨扰了。”
“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会来章莪山。”玉繁淡淡地笑了笑,将茶盏往他的方向推了推,“......芳华都告诉你了吗?”
御倾枫点头,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简简单单地回了句:“嗯。”
玉繁的眼角微微一跳,抿尽了茶水,“芳华是怎么和你说的?”
“她和我说,三千年前的事,她不是很清楚。”
玉繁轻声的笑了笑,“倒是会推脱。”
半响无言。
“我同先魔尊幻瀛,交情甚好。”玉繁同他解释说:“因我的缘故,小颜少时便认识了他。”
章莪毕方为上古神族,按理来说,神魔两族多年不和,章莪山即使没有掺和进去,也断不会同魔族交好吧?
那玉繁和玉颜又怎么会......?
御倾枫被激起了困惑,惊诧:“他们,一直都认识?”
“幻瀛大概是除了我之外,待小颜最好之人了。”
“魔族与神族之间的恩怨,要追溯到许多年前了,时间久到,我都快要记不清了。”
“小颜嫁到魔界近万年,神魔两族一直都相安无事。”
“那在三千年前,为什么会......”
玉繁轻轻叹了口气,看着御倾枫,声音低沉了些许:“我知小颜已有身孕,产期临近,却在当时被一些事情给缠上了。等我去到魔界的时候,魔界已被封印。”
“我只好去昆仑山,见你师父。”
“昆仑当时隐晦地告诉我,他赶到凡界的时候已经迟了,小颜和孩子都不在了。”
“我便也没有去纠结那个孩子是不是真的不在了。”
“你师父他、”玉繁犹豫了下,平淡地收回了目光,“他知道我有自己的私心,大概是不想让你在我身边长大。也或许是小颜临终所托,只愿你将来做一个闲散的小神,过着平凡自在的日子。”
玉繁唇角弯了弯,面上无意识间闪现出几分欣慰:“怎么样都好,只要你还活的好好的。”
末了,他又说:“芳华不愿同你多言,我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可说。”
御倾枫无奈,怎么说话的语调和芳华一样,摆明了不想和他说从前的事。
他看得出,玉繁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告诉他。
他不信玉繁连自己妹妹当年被谁害死的都不知道。
“那前辈......”御倾枫顿了顿,抬眸望着玉繁,瞧见他那微蹙的眉头,连忙又改口道:“舅舅可知,祁摇和魔界,有什么瓜葛?”
玉繁摇头:“我虽往昆仑山去的多,但和祁摇素无交葛,对此人无丝毫了解。”
“呃。”
这条线死了。
芳华不说,玉繁说他不熟。
“不过——”
玉繁转念又道:“我听若萤说过,祁摇,曾和小沚有过一段情。小沚离开昆仑山之后,他们两个,也就没再有什么交集。”
“你和他,有过节?”
“不曾。”倘若他的猜测是对的,那个要伤他和萧棋的不是真的祁摇,那他也的确是算不得和祁摇有过节。
玉繁轻轻晃动着手里的茶,嘴边挂上了清浅的笑意:“你且放宽心,九重天的那位,不会对你做什么。”
这话转得有些莫名其妙,御倾枫还是顺着问了句:“舅舅怎知?”
“若是要伤你,便是同你师父作对,同我作对。”玉繁眉头轻挑,抿了口茶水,神色涌上一抹清傲不屑,“他不敢的。”
御倾枫失笑:“那我倒是寻了个好靠山。”
“你承的是魔尊幻瀛的血脉,小颜当初又在临死前将她所剩灵力都给了你,只是你师父将你的灵脉封了大半。”
“即便没有我护着你,也无人能轻易伤到你的。”
御倾枫心里顿悟,怪不得上回花沇说他筋脉有问题。
玉繁饮下了最后一口茶,缓缓站起身,打算离开桃林。
御倾枫静了半天没动。
玉繁往前迈了两步,又转过来问他:“你还有话要问我?”
有话。
御倾枫喉间发热,眼眶募地红了。
我想问,我娘当年是怎么死的。我想问,九重天的那位天帝,三千年前到底对魔界做了什么,又为何要做。我还想问、我父亲,是不是真的似他们说的那般,生性凶残,嗜血如命。
可玉繁不见得会和他说这些事情。
御倾枫一咬牙,将这些话又压了回去,改口说:“花若萤的眼睛,是当年为了救你,而伤到的。”
“嗯?”
玉繁微微皱起了眉头。
片刻后,他说:“我选择了对不起她,便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若是真的彼此喜欢,又何需顾虑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御倾枫不能明白。
“舅舅——”
“不必多言了,我自己的事,自己心里有数。”御倾枫望着他笑了笑,本来沉着的语气又松快了起来:“倒是像你娘,还想着要插手我的事。”
“我是担心舅舅。”
玉繁轻轻笑着,边走边说:“这尘世间,便也只有你们敢和我说这个话了。果然是随了小颜的性子。”
御倾枫静在原地,脚步僵了半天。
你们?
※※※※※※※※※※※※※※※※※※※※
玉繁:孤身了这么些年,寡到最后倒是多了个大外甥。甚是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