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眠以前作为特邀嘉宾参加过一档带娃的综艺，给娃洗澡这件小事难不了她。

　　半蹲下来，楚眠研究半森身上绿色的“衣服”。

　　像是某种树叶，绿色的叶子，白色的脉络，缝在一起做成袍子，长袖宽大，把精灵的手都遮住了，下摆拖到脚踝。

　　掀起袍子才看到半森没穿鞋，小小的、白白的脚丫子全是泥，脚上有许多细小的血口。

　　楚眠又一次感叹：这个傻孩子。

　　南陌有兽耳，蓝昭有鱼尾，相比之下，半森的长相实在太像人了，以至于很多时候楚眠都忘记他是一只精灵。

　　“洗澡好吗？洗完澡上药。”

　　尽管半森听不懂，楚眠还是用温和地语调对他说话，说完才替他脱袍子。

　　直到袍子拉到一半，如同宝石的绿眼睛才迟钝地转了一下。

　　墙上喷头的水流突然歪了，像被风吹一样。

　　蹲在马桶边打哈欠的南陌警觉地竖起耳朵，蓝昭不安地扭着手指。

　　半森歪着头，打量楚眠。

　　“洗澡，洗白白，干干净净，然后上药。”楚眠连说带比划，尽力向半森解释。

　　半森：没有恶意。

　　水流恢复正常，南陌继续玩马桶里的水，蓝昭扭在一起的手指分开。

　　楚眠的皮肤很好，但半森的皮肤更白更细腻，一点毛孔也找不到，像上好羊脂白玉雕成的，完美无瑕。

　　直到楚眠看到半森的后背。

　　两道长长的口子撕裂了细嫩雪白的肌肤，伤口深可见骨，已经凝固，伤处粘着透明羽翅的碎片，偶尔涌出点浅绿色粘稠得像血的液体。

　　心里一咯噔，楚眠拿起袍子，翻开，果然后背部位绿得更深，粘着无数片羽翅碎片。

　　打开黑石，数据仍然在收集中，楚眠只能猜测：半森的翅膀断了。

　　或许应该说碎了。

　　轻轻碰了下伤口边缘，一直呆呆的半森迅速躲开。

　　分明是疼的，傻孩子也不知道说，就这么忍着，也不叫痛。

　　楚眠心疼，不敢碰伤口，先洗了头发，再避开伤口洗了澡。

　　一股股黑乎乎的水流进下水口，半小时后，才变成干净的水。

　　打开自动吹风机，放好折叠小凳子，让半森乖乖坐着吹头发，楚眠打开星网。

　　先是买了块“温和零触感”的精织棉布，再买了星宠专用的“无刺激无痛感”消毒药水，两单加起来300星币。

　　跟南陌一口气吃掉的一千八百星币相比，半森这孩子真是太省钱了。

　　一边跟轻声细语地半森解释，楚眠一边轻柔地替伤口消毒。

　　也许是她的安抚起了效果，也许是昂贵的棉布和药水确实像广告语上说得无触感无刺激，半森没什么反应。

　　消毒顺利完成，涂上止血镇痛的凝胶，大功告成。

　　半森呆呆的小脸竟然露出一点笑容，凑过来，用脸碰了碰楚眠的脸颊。

　　这是精灵表达感谢的方式。

　　察言观色，楚眠也用脸颊碰碰半森的小脸。

　　滑嫩嫩得像果冻。

　　又脏又旧的衣服肯定不能穿，楚眠在星网上看了一会儿，花300星币买了套改良过的白色小和服。

　　她猜测，半森不怕冷，或者有其他法子保暖，不需要衣物，因为他没穿鞋在地上走，脚却是温热的。

　　所以，楚眠给半森买了小和服，这种改良过的和服很宽松，跟袍子差不多，料子又轻又柔。

　　穿上和服，半森又用脸颊碰了碰楚眠。

　　楚眠碰碰他，让他到一边坐着。

　　接着，她把试图喝马桶水的南陌揪过来。

　　一秒钟不看就要闯祸。

　　掀了羊皮衣，搓搓搓，搓下一层泥。

　　南陌没心没肺地笑，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被扒光光，还拿左手去堵喷头。

　　看到他右手不正常地垂着，楚眠试探地碰了碰，南陌立刻不笑了，把手护在怀里。

　　果然有伤。

　　没有创口，不是皮外伤，肿了，不能活动不能碰，应该是骨折。

　　楚眠心里有了数。

　　今天是周四，再过两天是周末，带南陌去星宠医院看看。

　　羊皮衣有点怪味，楚眠把衣服丢进洗烘机里。

　　她开了喷头，示意蓝昭去洗澡。

　　半森和南陌一个幼年期一个少年期，她能帮忙洗，但蓝昭是成年期，还是他自己洗比较好。

　　从楚眠的动作中，蓝昭看出了她的意思，强忍着失落，老老实实洗澡。

　　水淋在身上，干涸了一天的肌肤总算得到了滋润，十分舒服。

　　蓝昭却高兴不起来，愣愣地看着楚眠的背影。

　　主人是不是觉得他的尾巴不好看？都怪他，弄断了尾巴。

　　可是银色鱼尾没有蓝色的好看，万一，万一主人看到他的尾巴跟别的人鱼不一样，会不会更不喜欢他？

　　呜呜呜，主人，主人不要讨厌我。

　　楚眠刚给南陌穿好衣服，回头就看见蓝昭靠着墙，哭了。

　　人鱼的眼泪是晶莹剔透的蓝，一串串顺着白皙的脸庞往下淌，蓝昭哭得无声无息，啜泣声小得几乎听不见。

　　这是怎么了？楚眠摸不着头脑。

　　她以为蓝昭哪里不舒服，忙上前查看。

　　左看看，右看看，前看看，后看看，除了尾巴，没有其他伤。

　　“怎么了？”

　　她想拍蓝昭的头，但鱼尾站立起来蓝昭接近一米八，比她还要高，只好改为摸摸他的脸颊。

　　蓝昭忍不住在楚眠的掌心蹭，眼泪瞬间止住了。

　　太好了，主人在关心我，她不讨厌我。

　　楚眠一头雾水，她不知道蓝昭为什么哭，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哭了。

　　不过，不哭总是好事。

　　伺候完三个星宠，楚眠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校服外套和裤脚都湿了。

　　反正一会儿要洗澡，她就没管。

　　出了卫生间，宿舍一片和谐。

　　星宠都有自己的窝，牙鹿的窝是个草编的大盆，啮齿兔的窝是个木头小房子，就连赵露露的红粉蜘蛛都有一个蚕丝编成的小窝挂在墙上。

　　和范宁宁商量了下，楚眠换到了下铺。

　　南陌和半森睡床铺，她和蓝昭在旁边打地铺。

　　最能折腾的南陌最容易犯困，被楚眠朝床上一按，没几分钟就睡着了。半森虽然不困，但还是顺从地趴在床上睡觉。

　　蓝昭倒不用操心，还能帮楚眠看着另外两个。

　　安排好睡觉问题，楚眠这才有空洗澡。

　　进了浴室，把口袋的怪蛋掏出来，意思意思洗两下，放在洗漱台上。

　　衣服扔进洗烘机，她进了淋浴房。

　　卫生间小，洗漱台和淋浴房同时打开，“蛋”的位置刚好看清整个淋浴房。

　　透明玻璃挡水不挡光。

　　蛋莫名摇摆两下，白色壳子隐约有点发红。

　　洗完澡，楚眠出了淋浴房，衣服还在烘，她先调高自动吹风机的位置，靠着洗漱台吹头发。

　　蛋形棺椁里，边夜看着眼前放大的场景，心神再难保持平静。

　　他绝对不是为了偷看才不出去的！

　　是她说要等他的，他只是、只是想让她多等一会儿。

　　毕竟，他等了她上万年。

　　才不是为了、为了这样......

　　楚眠吹好头发穿好衣服，刚拿起蛋。

　　好烫。

　　她赶紧放下，手指捏着耳垂。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烫？

　　是那个金眸的星宠要孵出来了？

　　观察了一会儿，蛋从红色变回了白色，楚眠不免失望。

　　“哎”她叹了口气，揣好蛋。

　　宿舍熄灯，夜深，人和星宠睡得特别熟。

　　一道模糊的金色影子出现在楚眠床边。

　　影子居高临下地盯着地铺上和衣而眠的女孩，看了许久，他蹲下来，轻轻碰了碰女孩的指尖。

　　暖的。

　　熟悉的气息从她的身上传来。

　　一颗圆润的黑石出现在女孩的眉心。

　　金眸里闪过一抹了然。

　　原来她就是万年前大陆初生时，被他打破的意识碎片之主。

　　所以，孤单万年，都怪他年少时......手太欠。

　　过去、现在、未来，在时空里迷失轮回了那么久，她终于回来了。

　　金色的神力涌进黑石，将它嵌上金边。

　　“我的......王后”

　　影子亲吻女孩的手背，在黎明前消失于窗外。

　　翌日，早自习，高三一班来了位转校生。

　　又瘦又高的男孩站在讲台前，琥珀色的眸子从某个角度看过去像金色，双眼皮又宽又深，眼尾狭长，鼻梁高挺，唇不厚不薄刚刚好，唇色偏淡，肌肤有些苍白，似乎常年不见阳光。

　　怎么有人能这么好看，简直、简直不像凡人，全班同学眼睛都直了。

　　穿着黑色卫衣，黑色裤子，黑色鞋子的男孩开口，声音像夜里的风，透着点凉意。

　　“我叫边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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