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舒说完那句话之后,明显察觉到周围的空气好像都凝滞了一瞬。
良久,傅黎的声音再度传入她的耳中:“你……再说一遍?”
元舒移开脑袋,不和他对视,一股脑的把自己心里已经准备好了的台词全部说了出来。
“其实我给你送信,确实为了引起你的注意,没想到你一早就知道了。既然如此我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我是喜欢你,所以今天我看到的听到的这一切,我都不会说出去。更何况,我原本就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如果你不信我,大可以杀了我,不过你不要忘了,我好歹也是侯府嫡女,如果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我的父亲母亲会善罢甘休吗?”
暗九一听到这句威胁,立马亮出了刀,却被傅黎给拦住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好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
明明是在表明心迹,可语气却好似在威胁人一般。
元舒此刻也没有方才那样胆战心惊了,她冷静下来之后,发现情况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糕。
如果傅黎真的想要杀她,早就一刀了结了她的生命,哪里还会花这么长的时间听她在这里叽里呱啦。
更何况,今天这个场面,是不在傅黎的意料之中的,想必他也没有准备这么早就暴露自己的身份。
他还需要借着侯府,借着她,来隐藏自己真实的身份。对他来说,与其把她杀掉,倒不如以此来威胁她。
而事实也证明了元舒的想法是没错的,傅黎说完了那句话,便叫暗九先行退下。
暗九看了她一眼,还想争论什么,却被傅黎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她颇有些不甘心的盯着元舒望了好一会,这才向傅黎行了一礼,道:“那就全凭主子的吩咐。”
说完,她便毫不犹豫地跃出了围栏,消失在元舒面前。
四周一片寂静,只隐隐能听到几声虫鸣。
元舒轻咳两声,试图打破这尴尬的氛围。
虽然刚才的那几句表白是权宜之计,但此刻回想起来,却不免叫她有些脸红。
从小到大,那么露骨的话她还是第一次说。
“既然你不准备杀我,那我们就可以回去了吧?”她试图转移话题。
然而傅黎却好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意图,故意说道:“小姐方才说的话,是真的吗?”
元舒揣着明白装糊涂:“当然是真的了,我就当今天晚上什么都没看见,不会乱说话的。”
傅黎突然上前一步,站在她的身前。
他个子本来就高,此时距离她又格外的近,莫名就给她一股压迫感,让她下意识的想要后退一步。
可她才刚动了动脚,傅黎就一下子拽住了她的胳膊。
“小姐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他的样子,像极了一个不受宠的孩子突然有一天得到了一颗糖,于是患得患失的,一定要去找人求证,那颗糖究竟是不是给自己的。
元舒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来的这样的错觉。她微微挣脱了两下,可手臂还是被他牢牢攥在手里,于是她只好放弃,妥协道:“那你还要听我说多少遍,我就是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
“别、别说了!”他突然松开手,一把捂住她的嘴,语气里有些无措。
元舒眨眨大眼睛,无辜地望着他,眼神里分明在说:明明是你让我说的。
傅黎躲开她的视线,低声道:“我知道了,不用说了。”
元舒觉得有点好笑,明明是他故意逗她,目的不就是想诓她说那几个字吗?
怎么她说了,害羞的反倒是他了?
真是叫人难以捉摸。
她清清嗓子,抬头望着他:“那你现在相信我了?可以带我回去了?”
搞了这么一场小插曲,她连自己进来的初衷都忘了,只想赶快回去压压惊。
傅黎这次终于没有再为难她,点了点头之后便利索地揽过她的腰,带她翻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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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舒没有回自己的帐子,而是去了侯夫人那里。她出来有一会了,估计侯夫人也已经等着急了。
果不其然,她才掀开帐帘,侯夫人便急忙过来拉住她的手,关切道:“怎么样?可曾遇到什么危险?”
元舒有些好笑:“母亲多虑了,就算真的有刺客,哪里会有这么大胆,何况外面还有好多侍卫守着呢。”
她话音才落,便有些不合时宜地想起来,自己身边不就跟着个最胆大的“刺客”吗?
虽然不知道他在谋划些什么,但总归不是好事就对了。
刚才在林子里零星听到的那几句话,让她不免猜想,只怕傅黎原本是准备利用秋猎这个机会对皇上出手的,只是却出现了这样一个意外,打断了他的计划。
至于这个意外是人为的,还是真的只是意外,就不得而知了。
侯夫人听了她的话却并没有放下心来,只叮嘱道:“现在没有皇上的踪迹,大家都人心惶惶的,你也不要再添乱了。”
此时已是深夜,可外面却依旧嘈杂,突然有位嬷嬷急匆匆掀开帐帘走了进来,附在侯夫人耳旁低声说了些什么,侯夫人听了之后脸色大变。
那嬷嬷传完话之后便又像一阵风似的走了出去,元舒连忙询问发生了何事,只见侯夫人一脸疲惫地说道:“听闻淑贵人也不见了,不知是否是被歹人掳走了。”
她的神情格外忧愁:“你父亲还没回来,也不知林中是个什么情形。”
元舒知道此刻不管是什么安慰的话,侯夫人都是听不进去的,于是便也没有多言,只是将她的手又握的紧了些。
两人就这样在帐中坐了有半个多时辰,可却仍然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元舒实在没忍住,打了个哈欠,侯夫人见状,拍了拍她的肩,道:“你先回去睡吧,看来今晚是等不到消息了。”
元舒困得不行,便也没有推辞,行了一礼之后便退下了。
才一掀开帐帘,就看见在外面候着的傅黎。他面上仍旧是一片清明之色,不见半分疲惫,见到元舒出来,很是规矩地行了个礼。
元舒想起刚才在林中发生的事情,越发觉得这一礼是她承受不起的重量,可菡萏就站在她身旁,她不好表现的太过奇怪,只是淡淡点了点头,让他也回去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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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舒这一觉便睡到了第二日辰时。天上的太阳不知人间发生了何事,依旧照常升起。昨日的事情弄得所有人心中都好似笼罩了一层乌云,可偏偏今日的阳光格外柔和,比起前几日好了不少。
若是隋侯钰没有失踪,今日原本是评出秋猎优胜者,发表奖赏的日子。
现在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大家都没了心情,也没人好奇魁首是谁了。
想必那位猎了不少猎物的公子此刻一定十分懊恼吧。
元舒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想着。
她起身,穿好了衣服,又坐在梳妆台前草草地为自己绑了个发髻,却还是没有看到菡萏的身影,不免有些疑惑。
若是在以往,菡萏早早就过来叫她起床了,可今日怎么却比她还晚?
总不能是昨晚太累,导致睡过头了吧。
平日里她早上梳洗,都是菡萏打水过来,她并不知道那些水是从哪里打来的,也没办法自己去弄,只好随便在带来的包袱中翻出来一块面纱蒙在脸上,想着到后面下人住的帐子中去寻一寻她。
可没想到她才出了帐子,就跟菡萏打了个照面,她背着个小小的包袱,正朝这边走过来。
“小姐醒了?奴婢去替您打水洗漱。”菡萏见到她蒙着脸,便猜到她还没有梳洗,自然地走到她帐子里面将包袱放下,随后又出去替她打水。
菡萏动作利索,没过多久便回来了,元舒看她穿着整齐,发髻也并未凌乱,猜想她或许一早就起了,不由得问道:“今日怎么没见你过来叫我?”
菡萏道:“夫人一早就吩咐了,叫咱们先回城。奴婢看您睡得沉,便想着先去收拾收拾,也好叫您多休息休息,免得路途奔波,再闹出病来。”
“先回城?”
隋侯钰还没有找到,怎么却让她们先回去?
菡萏一边替她收拾行囊,一边道:“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只听说是侯爷的意思。”
元舒站起身,也帮着收拾自己摆在桌子上的各种首饰,心中猜想着元侯这么做的原因。
这一次秋猎,并不是所有朝中的官员都跟过来了的,毕竟还要留一些在城中打理事务,若是那些官员见秋猎队伍迟迟不归,心中难免会起疑心。
皇上失踪的事情,必然还没有传回京城,如果叫京城里的人知道了,难免会引起不必要的慌乱。
他们这一群人先行回去,或许也是为了让京城里的人安心。
事实也的确像元舒想的那样,她前脚刚回到元府,后脚就听说皇上今年秋猎玩得还不够尽兴,又留了几位大臣和王孙公子一起,将秋猎的时间延长了几日。至于朝中的事务,依旧交由朝中留守的几位大臣处理。
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元舒正悄悄地避开菡萏准备去找傅黎谈个心,却好巧不巧的,碰见他在院中放了个信鸽出去。
元舒:“……”
所以她是不是该装作选择性失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