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舒一路朝着广场的方向走过去,一路还时不时地想要分心去观察傅黎的表情。
只可惜菡萏在她的身边,她不敢做出什么太大的动静,几次想要扭头过去,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看见。
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还是得找个机会把菡萏给支开才好。
她应该想个法子试探试探傅黎,看看他现在对侯府是个什么态度。
元舒扪心自问,自己自从穿越过来以后,对傅黎怎么说也不算过分,他现在倒也不至于会想要置她于死地吧?
他同庄瑶荷联手,仅仅只是为了给攻打南陵国做准备而已,他要是知道庄瑶荷会背叛自己,怎么可能还会跟她合作!
她必须要旁敲侧击地提点提点,不能让傅黎太信任庄瑶荷才行。
实在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她跟傅黎联手也不是不行啊!
反正她对这南陵国也没什么感情,只要能保住小命,做个叛徒又能怎么样呢?
更何况就算她不“叛变”,隋侯钰也早晚有一天会灭了她们元家。他都已经不仁了,她当然可以不义啊!
然而这个想法才在元舒脑袋里过了一遍,就被她毫不留情地给压了下去。
她自己跟傅黎联手倒是还好说,可是她无权无势的,傅黎跟她联手做什么呢。
真正能打动他的,还是让侯府跟他联手。
可是元侯忠于先皇,他是陪着先皇打下来如今的江山,对先皇那是忠心耿耿,对隋侯钰也同样是一片忠心,根本就不可能会冒出同敌国联手的心思。
更何况这种大事,让她一个女子去游说,想必元侯是一个字也不会听的。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是先挑拨挑拨傅黎跟庄瑶荷的关系才好。
虽说这个办法是有点不太靠谱,但总比她坐以待毙的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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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场上还是同昨日一样热闹,元舒分神朝射箭的场地望了一眼,那里依旧围着不少的女眷,教习先生在正中央,认真地同她们讲着些什么,看来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她本来还担心,那箭筒里的箭都是有数的,她昨晚弄坏了一支,会不会被人发现,如今看到这幅场景,她才终于放下心来。
如果有人发现箭筒里的箭少了一支,只怕少不得要有些麻烦,到时候查到她身上,被人知道她晚上偷偷跑出来射箭,那她才真叫无地自容了呢!
正想着,突然察觉到菡萏碰了碰她的胳膊,她抬头望过去,就见到侯夫人在对面不远处的休息台上冲她招了招手。
她走上去的时候,发现休息台上坐着不少女眷,正三五成群地围在一堆说说笑笑。
而在台子的正中央,则坐着庄瑶荷与洛贵妃。
围场面积有限,搭不起来太多的休息台,因此皇上索性只修建了这一个,所有来参加秋猎的女眷都可以到此处休息,便是皇上的妃子,也只能委屈委屈,同她们这些官家小姐坐在一处了。
不过看洛贵妃和庄瑶荷的表情,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处在这样一个环境之下而感到有丝毫的不满。
想想也是,这个决定是皇上做出来的,皇上让她们与其他的官家女眷平起平坐,她们若是敢有怨言,那岂不是意味着对皇上有怨言?
洛贵妃喜欢皇上,自然以皇上的意思为首,至于庄瑶荷,她带着目的来接近皇上,讨好都还来不及,自然不会表露出任何对皇上的不满。
但既然她们如今在这里,元舒也不能装作没看见,该有的礼节总还是要有。
她冲侯夫人点头示意,便径直走到了洛贵妃和庄瑶荷跟前,冲她们行礼。
元舒特意观察着庄瑶荷的表情,只见她淡淡点了点头,眼神在她身后略过,没有一丝停顿,像是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傅黎这个人。
她借着转身的功夫又去看了傅黎一眼,而他却是将头垂得低低的,看不清面上的神色。
元舒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无名之火来。
这两个人还真会伪装!如果不是她知道内情,都要被他们给骗了!
他们倒还真能沉得住气,居然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
她本来还想着,自己和傅黎之间有了个小秘密,也算是有了些“革命友谊”了,可她却忘了,这个傅黎,可是和庄瑶荷有着更大的秘密呢!
元舒气鼓鼓地回到侯夫人身边,深吸了一口气调整自己面上的表情,才笑眯眯地冲侯夫人和秦夫人行了一礼。
待她坐下之后,却突然发现,这里只坐了侯夫人与秦夫人两个人,秦嘉时并不在这里。
这就奇了怪了,侯夫人叫她过来,不就是想让她和秦嘉时联络联络感情吗,既然秦嘉时不在,那还叫她过来做什么呢?
“秦公子不在吗?”她心里想着,一不小心就开口问了出来。
话音才落,两道意味不明的视线便落在了她的身上,可不知怎的,元舒却莫名觉得,自己右侧方突然有些森冷的感觉。
她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右边的肩膀,下意识转过头去看,却什么都没有看见,只有傅黎站在她的右侧方,低垂着头,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模样很是恭敬。
她骤然回头,眼神冷不丁地同他碰撞在一处,还没等她瞧清楚他眼中的神色,傅黎便已经转过了头,一缕发丝从他的额间垂下,恰巧挡住她的视线。
“你看什么呢?”侯夫人适时出声,将元舒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没、没什么……”元舒回头,应得有些心不在焉。
刚才明明觉得有人看她来着,她绝对不可能感觉错的!既然没有旁人,难不成是傅黎在看她?
元舒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如果他不是做贼心虚,方才为什么要躲她的视线?
这次是他躲得快,又有侯夫人在场,她不能当场对质,若是有下一次,看她不捉他个措手不及!
居然敢偷偷瞧她,肯定是又在谋划什么坏点子呢,她可不能坐以待毙!
“你再瞧,秦公子这会儿也是不会过来的。”对面的侯夫人突然轻飘飘地冒出了这么一句。
元舒没听明白这话,下意识抬起头来,疑惑地望过去。
只见侯夫人坐在对面,手里捏着帕子,压了压嘴角,像是要把自己嘴边的笑意给压下去似的。
“我倒是没看出来,你与那秦公子竟这般投缘了?不然怎得一过来就要找他?”
元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时情急之下,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她明明只是好奇,为什么秦嘉时不在这里,可是落在侯夫人的耳朵里,倒好像是她在思念他似的!
这侯夫人的脑补能力可真是堪称一绝啊,连她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反驳好了!
元舒张了张嘴,正准备解释,就见秦夫人笑道:“两个孩子投缘,那是好事。我家那浑小子,能被蓁蓁这样惦记着,是他的福气呢!”
元舒尴尬地笑了两声,随便拿起案几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没有应话。
她可不敢再说些什么了,这万一说多了,落到她们耳中又是另外一个意思,那可就不好了。
秦夫人见她没有接话,也只当她是在众人面前害羞,不肯多说,便也没有为难她,笑着同她说起了别的话题。
交谈之间,元舒才弄明白,秦嘉时之所以不在,是因为他一大早便进了猎场,去狩猎了。
虽然他昨日受了伤,但秋猎毕竟是难得的一个放松机会,况且他是男子,总有些血性在身上,睡了一觉之后,便嚷嚷着自己已经好全了,要进林子里打猎,免得一场秋猎下来空手而归,再受人耻笑。
而侯夫人叫她过来的目的,确实是想让她联络感情,只是那个对象不是秦嘉时,而是秦夫人。
大抵侯夫人在心中已经认下了这门亲事,所以才想让她过来同未来婆婆搞好关系的。
不过在言语之间,元舒却隐隐觉得,这秦夫人对她的态度,倒不像是对一个小辈,反而处处都透着恭敬。
元舒转念一想,便明白了这其中的原因。
秦、元两家虽然有意联姻,但无论是从家族势力,还是从皇上的宠爱来看,秦家都比不过元家,所以这门亲事,实际上还算是秦家高攀了。在侯夫人面前,秦夫人当然要表现的对她好一点,免得侯夫人一个不高兴,这亲事便要黄了。
可元舒心里实在不喜欢这类场面,她满脑子的客套话也几乎都要说了个遍,眼见着日头越升越高,担心侯夫人还要留她用午膳,便又寻了个老借口——喝药,匆匆离去了。
整整一下午,元舒都窝在帐子里不肯出去,生怕一出去,就又被侯夫人逮过去“应酬”,她可没有客套话可以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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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元舒上了当,第二天侯夫人再派人过来叫她的时候,她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过去了。
“你去告诉母亲,就说我有些不舒服,哪里都不想去。”
说这话的时候,她为了演的更逼真一点,还刻意在额头上放了个冷帕子,再加上时不时从帘子处灌进来的风,直吹得她脸色发白,那传话来的嬷嬷一见到她这副模样,立马就信了,关心了她几句之后,便急匆匆地跑回去向侯夫人复命去了。
等那嬷嬷一走,元舒立刻将自己额头上的冷帕子给取了下来,又将被子裹紧了些。
虽说装病要装得像一点,可如果真的叫她把自己给折腾病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好在她昨日里从随身带着的包袱里翻出来一本游记,就算是窝在帐子里不出门,也还能打发打发时间,不算无聊。
侯夫人听到消息之后,也顾不上让她去经营什么“婆媳关系”了,风风火火的跑过来探视一圈,元舒好说歹说,才终于把她劝的放下心来。
于是此后几日,她皆是“卧病在床”,每天不是睡觉,就是捧着那本被她从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游记看,一连看了几天,待她快要将游记看完时,也终于离秋猎结束,只剩一日了。
这日,她用过晚膳,早早就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想着在回去之前,把这本游记给看完,免得回到京城之后,又被别的事分了心神。
谁知她还没来得及看完一页,就听到外面急促的脚步声,随后帐帘被人猛地掀开。
元舒侧头望过去,菡萏站在帘子下,惨白着一张脸,声音都有些颤抖。
“小姐,不好了!皇上……皇上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