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源毕竟年纪大了,深夜他带甲而眠已经入睡,但却在睡梦中突然被惊醒。
只听帅帐外混乱无比,其中有欢呼声还有杂乱的脚步声,好像是有大批人正在向此处赶来。
“来人啊!”
惊坐而起,他忙对帐外喊道:“左右何在!营内发生何事?!”
无人应声,许是外面太混乱他的声音根本没能传出去。
不敢大意,急忙起身冲出了帅帐,然后入眼的情景让他愣住了。
昏暗的夜色下到处是举着火把的兵丁,营内已经混乱无比,直至片刻后无数士兵涌过来包围了他,而其中就有他的左膀右臂,霍彦威和安重诲。
“通通肃静!”
李嗣源振臂疾呼,好半天才压制住了场面,然后他望着周身无数的士兵,又对一众将领问道:“明日即将攻城,尔等不各自准备,率兵跑来见我意欲何为?!”
士兵们全都在注视着他,没有人说话,虽有无数火苗跳动声却又显得十分安静,让气氛在紧张中又透着一种莫名的严肃感。
“启禀大帅!”
片刻后,霍彦威神情严峻,率先抱拳回道:“非我等率兵而来!实是军士哗变,我等压制不得,至于意欲何为……”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扭头望了望周遭的士兵们,接着挥舞手臂吼了一句:“还是让士兵们来说吧!”
随即,群兵沉默了片刻,然后其中有人突然喊了一句:“恳请大帅称帝!~”
这一声吼显得格外嘹亮,直接让李嗣源听得愣住了,不禁满面震惊的盯着士兵们打量了起来。
如此又安静了片刻后,然后群兵瞬间哗然……
“称帝!”
“大帅称帝!我们保着你……”
李嗣源震惊不已,虽然他之前沟通契丹,与辽太子耶律倍合作,但一直以来他所谋求的都是养寇自重、保全自身啊,何敢真的动过自立的心思。
况且,今天下虽艰四处烽火,但李存勖的权威还是很大的,而且其善使权谋善于用兵,若此时造反直面于他李嗣源还是有些胆怯的。
最主要的,他现在一共有五个儿子,但其中四子皆不成才,唯独长子李从审最是出众,其甚喜之,而李从审……
虽然李嗣源的家眷都跟随去了镇州,但他的长子李从审此时还在洛阳为官,他若现在造反,则李从审必定不保啊,那可是他无法接受的。
若无了长子,即便造反成功又如何!其他四子尽皆无能,将来天下传给谁来治理啊!
想到这里,他猛地回神,然后企图压制场面,神色焦急的挥手喊道:“通通肃静!各部立即回营!谁再敢乱者军法从事!~”
然而,他的呼喊没能起到作用,乱兵无法约束,纷纷叫嚷着要让他做皇帝。
是夜,其军中有人将消息传进了魏州城中,然后两军进行了沟通。
魏博军之前虽然有了赵在礼做统帅,但赵在礼只是个副将威望始终不够,小打小闹还行,但根本不足以带领叛军成就大事。
而李嗣源则不同,其不光是重臣名将,而且还是皇室宗亲,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军中威望名声,亦或是统帅才能,那可都是造反做大事的不二人选啊。
是以,各军随即达成一致,然后在第二天乱兵簇拥着李嗣源霍彦威等人进入了魏州城中。
见到李嗣源后,赵在礼和皇甫晖等人兴奋不已,当场跪拜要求他担任叛军头领并直接称帝,但李嗣源心绪复杂又挂念长子,哪里敢依。
可在乱军之中身不由己啊,最后无奈,他只得虚与委蛇假装答应了叛军请求,然后用计谋,借口出城收拢散兵,这才仓皇混出了城去。
离开了叛军后李嗣源忧心不已,急忙在石敬瑭所率亲信的保卫下退守到了相州城,然后迅速书写奏表向皇帝陈情,恳请皇帝能够理解其无奈处境。
不日之后,洛阳皇宫贞观殿书房内。
皇帝李存勖此时正坐在书案前,他望了望桌子上的两份奏报,又抬头看了看窗外,凝眉陷入了沉思。
一份是李嗣源送上来的,而另一份是元行钦送上来的,述说的都是李嗣源军中生乱的事情,但其中内容和态度却完全不同。
自从李嗣源军中生变,元行钦不敢大意,忙率所部退守到了卫州城,并上奏直指李嗣源谋反,而且言辞凿凿,要求皇帝立即降罪。
但李存勖所思非同常人,总览全局后,沉思片刻便发现了问题的关键。
以当今天下的情势,他是不敢承担李嗣源造反的,所以在李嗣源没有真正造反之前便降罪或者斥责都是不行的。
皇帝也很无奈,为了大局他只能进行安抚。
不得不说,李存勖做事还是很大气的,他直接派出了李嗣源的长子李从审为使者,让他携带着诏书前往相州。
这一招还是很灵的,直接以恩泽示之,而且示恩这么彻底,定可以让李嗣源打消顾虑安心平叛。
退一万步讲,如果李嗣源真的造反,皇帝扣押他的儿子李从审也没什么用,反而会落人口实,还很可能会让李嗣源有了造反足够正当的理由。
但将李从审派过去就不同了,如果在这种情况下李嗣源还敢造反,那么他必将承受唾骂,在气势上就会处于绝对的下风,更将彻底失去正义之名。
不过,虽然皇帝这样安排,但有人却完全不认同,比如元行钦。
元行钦这人比较耿,而且太过务实,他认为造反就是造反,没什么正义不正义。
所以当元行钦得知了皇帝派出李从审为使后,他心急如焚,直接擅自做主在半路上把李从审抓住并杀死了。
这一来非同小可,当消息传到相州,李嗣源得知了自己最看重的长子被杀之后,悲痛万分,差点被气死。
“元行钦卑鄙小儿,竟敢杀我爱子!吾必将你碎尸万段!~”
痛哭哀嚎良久,他随即命人召来了女婿石敬瑭。
“石敬瑭!即刻召集部众,连夜返回魏州大营,老子反了!~”
不再有任何犹豫,李嗣源赶回了所部军中,直接宣布正式造反!
李嗣源是后唐开国重臣,更是军中猛将,无论在朝野内外威望都是极高的,再加上李从审的死亡让他获得了各方极大的同情,所以他这一反非同小可。
很快,齐州防御使王晏球、贝州刺史房知温、北都右厢马军都指挥使安审通、纷纷宣布拥戴李嗣源,并各率部众前往与其会合,一时间李嗣源兵力大增声势大振。
就这样,数日之内形势急转直下,终于到了万分危急的时刻!
李存勖在洛阳如坐针毡,于这一天清晨,急忙又召集群臣开始商讨对策。
然而,由于前次推举重启了李嗣源,结果李嗣源却谋反了,群臣生怕受到牵连,亦不敢再举荐旁人,是以皆缄默不语。
金殿之上,见满朝文武如此模样,李存勖愁苦万分,直感叹无可用之人。
就在这个时候,有军士跑进朝堂传来了前线元行钦的奏报,开头便是一句话:
“陛下!事到如今,必须重启国师张威,否则天下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