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四卷]
第65节第七十一章出入境科长叛逃
情之殇
（七十一）出入境科长叛逃
公安部边境局接到边境口岸的报告，来自江城市的出境移民愈来愈多。他们都持有江城市公安局出入境管理科开出的护照，而且他们大多不是江城市人，他们的原籍大多是浙江温州市。有时一批就有好几百人出境，这其中肯定藏有猫腻。
公安部边境局批转湖南省公安厅，省公安厅又批转江城市公安局查办此案，然后上报。老局长早已经退休，接替他的是牛桂秋局长。掂着这一份沉甸甸的批件，牛局长皱了皱眉头。他明白无论如何都要向上级有一个交待，可是，真要是查个水落石出的话，那该要有多少干部被牵扯进去？他有些犯难。他记起了他刚刚调来该局的时候，经费十分紧张，常常是捉襟见肘。就在他成天奔走于经费之时，出入境管理科的科长王湘建向他提出了一个生财创收的好计划：可以放开办理一些出境护照，一定会有所收获。
说干就干，牛桂秋局长批准了这一计划。说来也奇怪，自从批准了这个计划后，局里的经费就大大的充裕了。局长大人也不用成天为几个经费忙里忙外。王湘建果然是有办法的人，不太长的时间内，他管理的出入境管理科就为局里创收千万元以上。平日里一个不太忙碌的科室一下子竟然门庭若市。大批在江城市的温州商人涌入这里争先恐后地来办理出境手续。
温商不缺钱。他们是先富起来的那一代人。他们凭着精明的经商头脑，率先在家乡温州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然后又来到江城市经营。多年的打拼，他们已经成为了富甲一方的富商。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向西方国家移民，去实现他们的黄金美梦。如今突然有了这样一个实现理想的好机会，他们凭借着群体的力量，要鲤鱼跃龙门完成由鱼到龙的跃变。
大批的现金流入了江城市公安局出入境管理科的指定账户。一批又一批的幸运者——温商，领取到了护照。他们怀揣着美丽的梦想成群结队地飞往异国他乡。有一次，就有二百多温商领取了那日夜盼望的护照。
作为出入境管理科的科长王建湘也顺理成章的立了一大功。他利用出国考察的机会，带领着全家人饱饱地领略了西方国家的风土人情。只是，他多了一个心眼，他的女儿和太太就留在了英国过起了侨居生活，他自己则做起了名正言顺的“裸官”，一个人留在江城市里继续做他那小小科长。
上级有指令，限期将侦破案件的情况汇报。派谁接手这一案件？这个案件该查到什么程度为好？如何才能向上级主管部门有一个最体面的交待？牛桂秋局长绞尽脑汁。渐渐地他有了一个方案：打草惊蛇！
局长叫来了刑警支队的毛支队长，他向毛支队长下达了任务，由他安排人接手侦察这一案件。至于具体的方案，局长没有交待。
局长又叫来了纪检委的同志，又向他们下达了同样的任务，具体的安排没有下文，请他们自己拿出方案。
毛支队长心里琢磨了许久。他一生侦破过无数的案件，可这次他却犯难了。王湘建科长是他的好友，一同参加公安工作，两人关系十分密切。还一同在一个分局里共过事，那时王湘建是局长，毛是副局长。这个案件自己是不好插手直接侦查的，再说，局长也没有具体的指示，从局长那捉摸不定的神色中，毛支队长读懂了局长的意思：找一个没有利害关系的人负责侦办此案。思考了许久，毛支队长决定交由我来负责侦查此案，至于我如何开展侦查，那就是我的事情了。这个案件侦办得顺利立了功，那是局党委的功劳，侦办得不顺利，那是我的失误与无能。
“毛支，这起案件最好还是另聘高人。我位低权轻，恐难以服众。”
“你就别推辞了，你与王湘建没有很多交往。由你来负责侦破此案，是最合适的人选。”他拍拍我的肩膀。
“局里能人这么多，要领头的话，也应该选一个职位高，权位重的领导挂帅。不然，一旦涉及到那些领导们，也才便于侦查。”
“你不要讲价钱了。这是命令，必须服从。”
“那好，领导既然这么说，那我就勉为其难。不过，我可把话说在前面，到时候我得罪了什么人，可别怪我没有事先报告。”
“嗯，你就大胆的侦查就是。有什么情况随时请示。”
自从接到毛支队长的命令以后，我心里就嘀咕开了，这个难办的案子为什么就落到了我的头上？都是一个局里的同事，按照常规，这种案子不应该是我的事情而应归纪检着手抓。眼下倒好，点将点到了我的头上，这种案子局里没有进一步的安排，局长的意图如何？还是一个未知数，真正要查起来的话必定会要牵扯到许多大大小小的领导们。自己一个小小的中层干部，怎么管得了这错综复杂的案件？真不知局领导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我心里已经决定任由事态发展，走一步看一步，摸着石头过河，自己绝不能冲在前面，一切看局长的脸色行事。
局里的中层干部会议正在进行。一百多号骨干坐了满满一会议室。牛桂秋局长在会上震震有辞地作动员报告。他要求全体干部严格自律，自觉抵制腐败。他还特地提出有个别骨干利用职权谋取私利，已经有人向上级主管部门检举、揭发。上级主管部门已经批转局里查办。他希望这些干部能够主动坦白，交待自己的问题，争取从宽处理。
他的话引起人们窃窃私议。与会的人们个个心底自省，这到底是在说谁呢？人们纷纷猜测着。。。
说也奇怪，会议进行到这里才只十一点多钟，局长突然宣布休会，下午继续进行。人们纷纷离开会场朝外走去。我走到毛支队长身边，轻轻地对他说“局里是啥意思？在大会上这样敲打？这不是打草惊蛇吗？”
“你别管这么多，局长自有打算，你只要看他的脸色行事就是。要不，你再向他请示，请示？”毛支队长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
我在心里琢磨开了，这叫我好着难。不管吧，自己是被点名的专案人员，万一将后来出了事，嫌疑人员负案在逃，我难脱干系。我暗自决定不管这里面卖的什么药，我还是照程序来。到时候也好为自己开脱。
我来到局长办公室里，找到牛局长报告说“局长，刚才你的报告恐怕会有所震动，我建议是否对有关人员实行监控措施？”
“不用，下午马上就要开会的，到时候再采取措施也不晚嘛。”他哈哈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不再吭声，默默地离去了。
京珠高速公路上一辆警车一路狂奔。驾车的人却穿着一身便服，他就是江城市出入境管理科的王湘建科长。刚才会议一宣布休会，他就立即奔回家里简单的拿了一些东西，立即发动了警车朝着长沙黄花机场飞奔。他已经嗅到了局长那些话里的含义，他不再有丝毫的犹豫，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好在自己管理的就是出入境工作，他早就准备好了离境的一切手续。他早已经把大笔的钱财转往国外，存入自己开设好的账户上，做一个寓公是绰绰有余的了。他也早没有了任何的牵挂。他盼望这一天已经许久许久了，眼下，只要自己能够迅速赶到黄花机场，按时登机，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
他在心里感谢着这位牛局长大人，是他给了自己一个极好的脱身的机会。这是心照不宣的事，只可神通而不可语达，只能意会而不能言传。
快了，快了，警车已经过了长沙！快了，快了，警车已经能够看到黄花机场！风驰电掣，警车驶入了黄花机场！购票，飞往英国伦敦！飞往极乐天堂！
王湘建十分顺利的登上了飞往国外的飞机。飞机起飞了，飞机绕着长沙上空盘旋一周。王湘建开心极了！他不禁想起了自己看过的日本影片《追捕》中的那个检察员杜丘躲避大批警察追捕时的场景，大批的警察站在地面上，呆呆的看着盘旋在天空中杜丘驾驶的飞机。王湘建心里哼起了影片的主题插曲“拉呀拉，拉呀拉，拉呀拉，拉呀拉拉呀，拉呀，拉呀拉。。。。。。这歌声伴随着他飞越万水千山，飞越重洋大海，飞向人间天堂。。。。。。消失在天边。。。一个贪官完成了自己的叛逃之旅，快要飞越国境时，他还不忘记给局里打了一个电话，报告他已经平安飞离。他的这一个电话立即引起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王湘建叛逃了。消息迅速传遍了江城市。元凶逃离，没有了任何后顾之忧。牛局长恢复了往日的镇定与果断。他立即发布指令将出入境管理科的十几名工作人员先抓起来隔离审查，除了两名刚刚调入的年轻人之外。其余副科长，科员，全部列入审查。
局长大人要把文章做大做足，谁都能够看出来，他的用意：他是清白的，他是大公无私的英雄。我不由得在心里暗暗惊羡，到底是局长，水平就是高：打草惊蛇，引蛇出逃，首犯逃走，查无对证。
副科长章芝兰是老局长的侄女，她也是这个科里的实权人物。她也被隔离起来进行审查。她被关在一栋楼房的三楼里反省，交代问题。她是一个中年女人，担任副科长已经有些时日了。她感觉到极大的委屈，凭什么别人家犯的事要把自己牵扯进来？自己不过是按照王湘建科长的指令具体办理有关手续，至于办理护照的有关钱财都是人家王大科长一手经管。大头跑了，留下一大堆烂摊子全部落到了自己头上。她不服，她委屈。
几天来，纪检委的同志先后找她谈过几次话。叫她好好考虑自己的问题，她反复地申辩自己没有任何干系。自己只是办理具体事情。审查无休无止地进行着，她怨愤，她抗争，可是有什么用处？该受审查的元凶已经逃走了，有谁又能够说得清呢？她悲观，她失望，她怨恨，她只想早日得到解脱。。。。。。
夜里，静悄悄。看守也已经入睡。章芝兰悄悄爬起来，她梳了梳头，她不想蓬头垢面去到极乐世界。她整了整衣服，爬上三楼顶，万籁俱寂。四周黑黑的，幽幽的，远处闪烁的灯光就像是鬼火一般朝她眨着眼睛。她朝四面看了看，走到楼顶边纵身跳了下去。。。。。。
“不好啦，章芝兰跳楼啦！”看守大叫起来。
大批的警察赶了过来。他们望着已经死去了的章芝兰，不免心情沉重，大有兔死狐悲之感。可是，他们能够说什么呢？他们默默地在心里怨恨那个该死的王湘建，自己逃离了，却把祸水留给了过去的战友与同事。
我最先看到了章芝兰的尸体，她的死状很惨，浑身是血，眼睛都没有完全闭上。我默默地一句话也没有说。我心里终于明白局长对于这一件案子的处理是多么的老谋深算。我已经暗暗的决定，自己对于这件案子不该说的话一句都不要多说，不该做的事，一件都不要多做。
公安局里的家属大院里搭起了灵堂。低沉地哀乐不断地响起。老局长的脸上仿佛木刻似的毫无表情，只有他那双红肿的眼睛透露着他的伤心与悲哀。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突然，一大群人冲了进来，他们是章芝兰老家里的农民与乡亲。他们群情激愤，他们强烈要求公安局里给一个说法，否则，尸体绝不能够掩埋！他们朴素的话语打动着每一个人的心：人都死了，难道还要背负一个不白之冤么？”
难题，一大难题。能够怪谁呢？该受罚的逃走了，无辜的却死掉了。我思索着，我要为战友与同事讨回一个公道。可是，这实在是太难了。审查期间人死了，说什么都已经太迟了。我突然想起了章芝兰是买过人身保险的，要是能够作为意外死亡来处理的话，就能够向保险公司索赔。
人寿保险公司的理赔员来过了。他们看过现场之后什么都没有说，作出了章芝兰死于意外坠楼的判定。按照规定死去了的章芝兰获得了三十多万元的理赔款。她的女儿有了一笔保险资金。一桩本不应该出现的悲剧画上了一个沉重的句号。
这桩案子由于主犯王湘建已经逃走。下面的工作人员根本就说不清楚。加之副科长章芝兰也突然死亡，案件无法再继续侦办下去。我本来就不愿意从事这样的侦查，弄不好得罪了人，将后来还怎么在这个局里混？
我向毛支队长提议：终止侦查，被拘押的警员全部释放。他仔细想了想“唉，本来就不该这样大动干戈。看来也只好按照你的建议向局长报告了。”
局长批准了我的建议，那些出入境管理科的全部科员们都回到了科里上班。一桩大肆侵吞国家财产的贪腐大案就这样不了了之。
由于，局长在这件案子中的处置有失妥当，他丢失了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与公安局局长的职位。他被调到省劳教局里做了一名副局长。
这些天我的脸色一直不好。淑芬看在眼里，一次，深夜里她靠近了我问道“哥，什么事情让你这么操劳，这些天就没见你笑过。”
“唉，局里死了一个同事。”我叹了口气。
“那也犯不着你来操心呀。”
“这个案子，局里指定由我负责侦破。我是经办人，死了人，我有推脱不了的干系。”
“你又没搞刑讯逼供，你怕啥？”
“话是这么说，好在我事先有心理准备，事事请示汇报。所以，这才不至于追查我的失职之责。”
“嘿，嘿，你呀，倒有些小聪明。”
“唉，你不知道，这里面的水呀，太深了。不预先做些提防，摔倒了都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
“既然是这样，你还那么迷恋你这侦探工作。我都劝过你多少次，叫你和我私奔，你都不肯？”
“这是两码事儿。小心一点总没错。”
“嗯啦，你真的要多长个心眼儿。”
“好了，别说这个啦。睡吧，明儿还有事要办。”我搂着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