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的街道旁矗立着一座院子,大门两旁立着两座威严的獬豸,看起来神圣不可侵犯,将视野移到院中,却只有一大一小两个人。大人已经长了白须,约莫五六十岁,小的才六七岁的模样。
石桌上摆了各种绑发辫的首饰,宋祁站着一脸无奈地让自己的头发接受摧残。师父没事学绑什么女子头饰啊,就知道欺负人。
祁诏看了那勉强满意的发辫道:“可以了。”
宋祁侧头去看镜子,看到的是一束垂下来的丑到难以直视的辫子,她默默叹了口气,忽而视线看到了一个小孩过来,宋祁立即拔出匕首将那缕头发削掉,发丝落了地,她弯腰道:“徒儿今日练功不认真,请师父责罚。”
祁诏见她忽然间正经,一下子就板起脸来,“今日晚课提前,不练完不许吃饭!”
“是。”
宋柯将糖葫芦藏到了身后,脆生生喊道:“祁老前辈好。”
宋祁站直了道:“你来做什么?”
“五姐,给你。”
宋祁接了过来,祁诏在旁咳了声后,道:“祖堂岂是人人皆可随便来的,回去。”
“是。”
见他走后,祁诏便道:“这么容易就被贿赂了,把糖交出来。”
宋祁低下头憋好了泪,抬起头便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师父,七弟给的也不行吗?”
祁诏看那糖葫芦就觉得不舒服,他还想着要拿它来管教宋祁呢,怎么可以让宋祁轻轻松松就从旁人那里得到,“除了我之外的都不行。”
宋祁颤抖着手将糖葫芦递了过去,带着哭腔道:“七弟很好的,他没有想要贿赂我。”
瞧宋祁这番可怜模样,祁诏心软了,“祁儿别哭,师父带你去醉云轩。”
宋祁低头使劲眨了眨眼睛将眼泪都憋了回去,她看着祁诏道:“师父,三次了。”
“什么三次?”
宋祁掰着指头道:“师父今天欺负了我三次,第一次是早上罚我站桩一个时辰,第二次是害我断发,第三次是抢了我的糖葫芦。”
祁诏将糖葫芦递了过去,道:“糖葫芦还你,这头发不是我弄的,是你自己削掉的。”
宋祁将手背到身后,不去接那糖葫芦,“若是我不削发,师父的脸面就丢光了,徒儿为了师父的颜面才出此下策,难不成师父觉得自己的颜面没有头发重要?”
“当然是我重要。”
宋祁脸上扬起了笑,“所以啊,这么说的话徒儿今日是做了件大事,师父您还是乖乖履行诺言吧,答应我一个要求。”
祁诏见她那不怀好意的笑,登时便肉疼了,她怕是又看上了自己书房里的好东西了,“你要什么?”
“听说——前日苍离谷主送来了一块韵香阁珍藏的秦墨。”
“不行!”那块墨老珍贵了,现在工艺都失传了,世上仅留几块而已。
宋祁脸上露出了纯良的笑,“师父这么紧张做什么,徒儿是不会抢师父的心头宝的。与秦墨一同送来的有一把剑,我要那个。”
那把剑是由铸剑大家段氏铸造的,削铁如泥,剑身上还有暗藏的纹路,算是极品,祁诏低头看那还没到自己腰的宋祁,不禁笑道:“那把剑都跟你差不多高了,你要它做什么?”
宋祁伸出了她的两只手,软糯糯地喊道:“师父抱。”
祁诏笑着将她抱了起来,“祁儿要做什么?”
“师父可以抱着我,我再抱着剑,这样就不会拖到地上了。”
“好——”祁诏抱着宋祁前往书房,将剑拿了下来让她抱在怀里,“师父对你好吧。”
“嗯。”宋祁凑近了在他脸颊亲了一下。
祁诏将她放了下来,拿来了梳子将宋祁的头发重新梳成了男子样,用一根白色发带绑好了,“还是这样方便,我们喝酒去。”
祁诏今日穿的是青色长衫,袖口处绣着云纹,长须整齐地垂下来,一副威严的模样,宋祁抱着剑坐在他的手臂上也不乱动,只低头专心欣赏自己刚刚得来的剑。
宋祁的肚子已经在咕咕作响了,她单手搂住祁诏的脖子,头靠在他的肩上,可怜巴巴道:“师父,我好饿啊。”
“那师父带你飞檐走壁如何?”
“不要,太招摇了。”宋祁的目光在街道两旁搜寻着,看到个渐行渐远的小摊,“师父,不去了,我们吃馄饨。”
祁诏将她抱到小摊,让她坐下来,自己坐在了一旁,“来两碗馄饨。”
馄饨很快就上桌了,汤很清亮,上面飘着葱花,闻起来还是很香。宋祁左手护着剑,右手拿着勺子舀馄饨来吃,祁诏见她如此,忍不住问道:“怎么,怕丢了?”
“嗯,徒儿现在功夫不好,还是这样安全。”
吃过了晚饭,宋祁便自己走着,跟在祁诏的旁边,“师父,没吃饱。”
祁诏侧目看着她的发顶道:“那你还要吃什么?”
“不知道,看看,这夜市就快开了。”
察觉到宋祁的心思,祁诏便笑了出来,“原来你是想逛街了啊。”
“在家里闷太久了。”
夜里人渐渐多了起来,祁诏便拉住了宋祁的手,“今日晚课取消,过几天师父带你出门办事。”
办事,宋祁听了一下子就激动起来,昂起头道:“人多吗?”
“不多,对你来说够了。”
祁诏带着她进了一家造剑铺,买了个剑袋,为了减轻压力,背带还在肩部加宽了,剑袋的下端加了个腰带,缠在腰上便更加稳固。双手解放出来,宋祁十分满意,抬起头道:“谢师父。”
祁诏见她一说话就要抬头,怕她脖子酸便蹲了下来,“师父背你。”
街上人流很多,路边有各样小摊,宋祁对那些吃的兴趣不大,眼睛一直在寻找着机巧玩具,她指着前方的一个小摊道:“师父,我们去那里看看。”
小摊上摆着些缩小版的农业器械,用木头制成,一个个都会动,宋祁看了很久,祁诏问道:“祁儿想买吗?”
“不了,我没钱。”
听她这可怜的语气,祁诏笑道:“师父问你就是要买给你,不过不能玩物丧志,所以只能选一个。”
宋祁激动地道:“那我要那个筒车。”
祁诏付了钱,那东西便到了宋祁手上,宋祁手指拨动着它,查看它的结构,问道:“师父,你会机关术吗?”
“当然会,这世上就少有师父不会的,就算不会的师父也能很快学会。”
“那师父什么时候教我?”
“祁儿还小,日后还有很长时间,师父慢慢教你,当下练好武功才是最重要的。”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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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强悍的人也有小时候,这是宋祁最无忧无虑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