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是酒客最多的时候,这其中也有好些是在这里喝酒喝了大半天的,难免有些不懂事的。宋祁在酒楼待了这么多年,头一回遇上搅扰她的。她正数着步子慢慢走向后院,途中便有一人发了酒疯,上来便拦住了宋祁的去路,还扯住了宋祁的衣袖。宋祁就站着不动,也不是不气,只不过懒得活动筋骨。旁边端酒的下属看到立即过来将人拉到了一旁。
角落里的画师看了那个人,很快就给他画了一张画像,将它贴在了酒楼的显眼处。宋祁还站在原地,下属过来请示道:“姑娘,那个人怎么处理?”
“丢出去,我指的是真的丢,别会错意了。”
“是。”
忽而想起傅青松常对她说的“败家”,宋祁又道:“等等,把他的钱袋留下,人丢出去。”
“是。”两个下属合力便将那人丢在了酒楼外,他在外面发疯,引来了好些人旁观。
方才被纠缠了那么久,酒楼中又是一片嘈杂,宋祁现在有些混乱,不清楚自己现在是在什么方向,只好唤了个下属过来。宋祁伸出手道:“扶我去后院。”
院中都飘满了梨花香,想来青松的梨花落又要开始酿了,那树下埋着的酒也可以启封了。
傅青松打开酒室的窗户散气,便看到了站在树下的宋祁,酒已经酿好,傅青松无事可做,也就下楼去了。
她走近宋祁道:“阿祁难得这么安静。”
宋祁正用手碾着一朵梨花,手指一松,花便缓缓落到了地上,“上回我在这舞剑,青松为我吹曲,现下我是动不了武了,青松再为我雅奏一曲如何?”
“也好。”
懒得再爬楼梯,傅青松蹬着墙便上了楼,她还顺便将宋祁的披风拿了下来。宋祁将披风系在自己身上,无奈道:“我在青松眼里,竟是这般体弱了吗?”
“小心些总是好的。”
傅青松将竹箫放到嘴边,已经吐出了一个音节,宋祁制止了她,“来人,将掌柜藏了五年的梨花落拿一小坛过来。”
“阿祁还真是不客气。”
宋祁靠着树道:“我并非好酒之人,只是此情此景,没有酒可就辜负了。”
傅青松笑道:“你现在蒙着眼,能看到什么景?”
“景在心中,等会青松奏曲的时候就会看到了。”
傅青松将酒坛送到了宋祁手上,“难得听你夸我。”
宋祁掀开酒盖,靠着树拿着酒坛就将酒饮了下去,傅青松的箫声也响起来了。宋祁跟上回不同,箫声也随之不同了,傅青松选了首安静的曲子,听了仿佛让人处于青山之间,流水潺潺,微风送来花香,涤除了人心的纷杂。宋祁一身白衣,披风轻扬,她单手拿着酒坛,仰头饮这琼浆。傅青松站在她的侧边,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没有那道伤疤,只见半边瘦削清俊的脸庞,她蒙着眼,傅青松看不到她眼中是何情感。傅青松也闭了眼,沉浸在曲子当中,入了情境,这曲调也变了,不再是按着曲谱来,而是随心而发。一路沿着小溪,渐渐地出现了一条瀑布,渐渐地,风声大了,掩盖了水流激石的声音,慢慢地,风声也弱了下去,逐渐消失。
一曲奏闭,傅青松睁开了眼,“这可是阿祁心中的景?”
“比我心中的还要美上几分。”
“那便好。”
庆阳拿着自己的医书路过,看到傅青松拿着竹箫,便出言道:“夜间风大,吹箫容易风入喉间,这样不好。”
“庆阳真是不解风情。”宋祁转身,面向声源站着。
看到宋祁手中的酒坛,庆阳一下子急了,“前辈,重伤之下不准喝酒。”
“青松,喜欢上一个书呆子可是难办了。”
“没事,跟我待久了,他就会变的。”
听这面前两人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庆阳反驳道:“我这是医者仁心,前辈虽是前辈,但在医道上还是要遵医嘱。”
宋祁将酒坛倒着拿,一滴酒都没有剩下,她得意地笑道:“这次晚了,已经喝完了。”
“前辈!”
宋祁扶着墙朝大堂走,狡黠道:“且容我任性一回又有何妨,我累了,你跟青松教导一番就好。”
听了这话,方才还是一副文人雅客模样的傅青松立即破了形象,喊道:“老不死的,哪里好了,我才刚给你吹曲,你就这么对我。”
“师妹。”
“我也累了,你别说话。”
庆阳无奈笑道:“我不说教,我是叫你回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