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姐姐留步”,众妃从宁寿宫出来,春草迫不及待追着尹灵鸢的脚步。
尹灵鸢停步:“春淑女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春草几步赶上,“只是有个问题想问姐姐。”
“你说。”
春草微微一笑,得意道:“姐姐可曾后悔?”
尹林鸢好整以暇:“为何后悔?”
“姐姐若当日收了我继续伺候,便没有今日的春淑女了”,春草笑吟吟的,“如今我既得了圣上的意,只怕姐姐要一尝冷落滋味了。”
“有春淑女伺候皇上,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尹灵鸢真心实意道,“你就好好侍奉皇上,我宫里还有事,不奉陪了。”
春草本是挑衅,奈何尹灵鸢既不生气,也不接招,她简直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处使力。
天气转暖,仙客楼开始推出其他菜式,尹灵鸢忙着回忆前世吃过的菜品,写给二哥做参考。
“尊上,你说若是在宫外开个奶茶店,会受欢迎吗?”她咬着笔杆子,问身旁的聿泽。
聿泽没尝过奶茶的味道,但在尹灵鸢的世界这东西有多受欢迎,他还是知道的:“你可知道制法?”
“大概知道些”,尹灵鸢道,前世喝过的奶茶不计其数,也曾尝试自己做过,就是没有外面卖的好喝:“若用灵泉水来制,定能弥补味道上的不足。”
的确如此,但是——“运水到宫外,太过引人注目。”聿泽道。
尹灵鸢一想也是,但她蠢蠢欲动的心让她决定,先做出来再说,就算开不了奶茶店,自己喝也好。
基础款珍珠奶茶制作简单,原料也是宫里都有的。
将红糖煮水加在木薯粉里,揉成小圆子,再倒入沸水中煮熟,就是“珍珠”了,牛乳和茶叶更是易得,且宫里的茶叶都是上品,再加上灵泉水,煮出来独有一股异香。
尹灵鸢喝了一口,浓郁的奶香中透着清淡的茶香,没有太过复杂的味道,珍珠圆子软糯弹牙,是久违了的口感。
她将奶茶倒在琉璃杯里,展示给聿泽看:“不如先在仙客楼试卖如何?”
聿泽微微倾身,一股若有似无的淡淡香气袭来,他深吸一口气:“不错,奶香中透着茶香,相得益彰。”
“那当然”,尹灵鸢得意,随即一愣,“等一下,你……你能闻见味道了?”
她可没忘记,聿泽就是一缕残魂,除了与自己交流,无法接触外界任何事物。
聿泽显然心情很好:“不错,近日修炼小成,本座已能略微触到外物。”
“太好了!”尹灵鸢真心惊喜,兴奋道“等到你恢复实体,咱们是不是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你很想离开皇宫?”聿泽问。
“那当然,这里的生活虽然富贵,但是规矩多,还要整天勾心斗角,一点也不自由。”尹灵鸢理所当然的道,“等尊上你恢复了,咱们就出宫好不好?”
咱们,聿泽唇角微扬,不自觉声音都温柔下来:“你想去哪里?”
“不拘哪里,世界这么大,我们去游历名山大川,看各地风土人情”,尹灵鸢眼中满是憧憬,“难得穿越一回,我得好好看看这个没有污染的世界。”
聿泽眼中盛满温柔:“好,都依你。”
樱华宫里尹灵鸢一边憧憬日后的美好生活,一边研究各种口味的奶茶,孰不知外头此时已刮起了一场种田风。
春草春风得意,自晋了淑女盛宠不断,各宫嫔妃有样学样,纷纷开始在自己宫里开垦土地,种植菜蔬。
如荣妃、宜妃这等,自侍身份,自然不肯做这些。像孙嫔这样的,为了重获圣心,简直无所顾忌,她住的重禧宫比樱华宫还大些,孙嫔又是主位,自然想怎么折腾都可以。
殿前殿后的花草都叫拔了去,撒上菜种,不只请了专人照料,还多次拉着春草到她宫里指点,孰不知春草也只是个做表面功夫的,哪里懂得这些。
她怕孙嫔真的得宠,便教她给菜地施肥:“需得农家专用的粪肥才好,否则长不好的。”
“怪道我这菜蔬长势甚慢,原来如此”,孙嫔恍然大悟,即刻着人去寻肥料,她心中着急,前前后后浇满了肥料,搞得整个重禧宫臭味熏天,随风飘散路过的宫人们无不掩面遮鼻。
与重禧宫挨着的,是景阳宫、静和宫和承乐宫,景阳宫是先皇后的居所,一直空着,静和宫住的静妃,一贯低调不争抢,自然也不会说什么。只是承乐宫的荣妃忍不了,东南风吹过,重禧宫的味道顺着风飘到荣妃鼻端,当即气的她去找孙嫔算账。
只是走到重禧宫门口实在熏得受不了,无奈折回,直接告到了太后跟前。
对近些日子后宫的风向,太后自然清楚,只是贵妃料理六宫,很多时候太后都不会冒然插手,可如今孙嫔搞的阖宫乌烟瘴气,太后想不管都不行了。
责令孙嫔三日内清理重禧宫,又传来贵妃,叫她好好约束六宫,这件事情才算完。
太后出面,后宫诸人全都收敛了,孙嫔虽还不死心在种菜,但也不敢像从前那般明目张胆,只是蔬菜长得不好,整日愁容满面。
是夜,樱华宫静悄悄的,尹灵鸢沐浴之后准备入睡,聿泽整夜待在园子里入定修炼。刚入新月,一弯浅淡的月牙悬于天边,朦胧昏暗的月色照的地上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模糊不清。
聿泽几乎是在这人一靠近就睁开了眼睛,然后他就见一个黑衣蒙面的身影,挎着个篮子,蹑手蹑脚的靠近菜园。
聿泽升起警惕,暗暗运转灵力,蓄势待发。只见这黑衣身影先是警惕的左右张望,确认无人后,便迅速蹲下身,不分什么蔬菜,一把一把的拔起来往自己篮子里装。
这里薅两把,又转到下一个地方,出手如电,迅速薅走两把,什么南瓜豆角来不及分辨,连着藤秧一起拔了装走。
没几下篮子就装满了,这黑影心满意足,又迅速撤退离开。
目睹了整个偷菜过程的聿聿泽:……
隔天,尹灵鸢醒来,聿泽第一时间出现:“有件事同你说。”
“什么事?”尹灵鸢顺口问,近日齐烨不来,樱华宫的日子十分安宁,她自觉没什么大事。
聿泽张了张口,刚要说话,已经听见外头火急火燎的脚步声,接着宝笙的焦急声音传来:“主子,不好了,咱们的园子遭贼了!”
“什么?”尹灵鸢以为自己听错了。
“负责浇水的小太监一早起来发现,园子里的菜被人拔过,连秧子都叫薅走了,初辉姑姑正盘点呢,让我赶紧来回您。”宝笙一口气说完。
尹灵鸢震惊,转向聿泽,见后者十分无语的点头。
她赶到后院,初辉正指挥小太监点数,见到尹灵鸢忙上前行礼:“主子,小白菜和空心菜都被偷了一小片,这里的黄瓜和南瓜藤毁坏三颗,还有番茄,叫踩烂了两颗,其余应无大碍。”
“真是遭了贼,昨日值夜的是谁?”
立刻有个太监上前:“启禀主子,是奴才。”
“你昨日值守,可发现什么异常没有?”尹灵鸢问。
“并,并未发现什么异常”,这太监答道,“奴才一直守在大门口,若是有外人来,一准能发现!会不会是什么动物祸害的呢?”
尹灵鸢刚要说话,聿泽的声音提醒道:“昨日偷菜之人正是他。”他不只看见了偷菜人的身影,且用灵力留下记号,此刻这人一出现,聿泽便认出来了。
监守自盗?尹灵鸢心中有了思量,没有立刻戳破这人:“樱华宫遭外人闯入失窃,你值夜却不能及时发现,含绿去回了贵妃娘娘,将他打发到辛役司服役。”
“啊?”这太监大惊失色,辛役司乃是宫中最辛苦的所在,日日做粗活,没谁愿意去,他不明白一贯待人宽和的婕妤,怎会如此不留情面,当即哭求:“婕妤恕罪,求婕妤恕罪啊。”
“你在樱华宫当差的日子不短了,应当知道这些菜蔬的重要,偷盗事小,若是不怀好意之人在菜上下毒,万一被太后误食,谁都担当不起”,尹灵鸢道,“所以即便我想恕罪,也万万饶恕不了。含绿,你现在就去回话,并且禀告贵妃娘娘,我这里的菜蔬遭窃,恐危急太后玉体,请贵妃娘娘定要为咱们作主,查出窃贼。”
“主子真的……”含绿正疑惑,自家主子不是这样小题大做的人,就见尹灵鸢冲她使眼色,当即明白,配合道:“奴婢这就去,说不得到时候咱们宫里人都得一一细问,公公作为昨夜值守的人,第一个便要送到掌刑监审讯。”
先是辛役司,再来个掌刑监,这太监好险没晕过去,当即哭着跪爬到尹灵鸢脚边磕头:“婕妤恕罪、婕妤恕罪,这菜……菜是奴才摘的,除了择菜,奴才什么也没做,更是万万不敢谋害太后啊,求婕妤饶恕。”
尹灵鸢与聿泽对视一眼,稍稍后退一步,盯着地上的人问:“你为何要偷菜?”
“奴才,奴才只是一时好奇”这太监转了转眼珠子,还想大事化小,“想要尝尝滋味,奴才罪该万死,不该肖想这些的,但奴才真的只是好奇心作祟。”
初辉虽然管的严,但樱华宫的下人们,哪个没尝过几口灵蔬,若说为了解口腹之欲她还能信,好奇?尹灵鸢才不相信:“不说实话?含绿,现在就将他送去掌刑监。”
“是”,含绿应下,挥手招来两人,一人按住一边,就要将他拖下去。
这太监拼命挣扎,终于不敢再撒谎:“奴才说实话,奴才说!”
含绿示意两人暂缓动作,太监声泪俱下:“是,是孙嫔身边的吉祥,给了奴才二十两银子,让奴才偷一篮子菜给她。”
“孙嫔?”尹灵鸢这下真是惊讶了,“她为何如此?”
“奴才不知,这奴才是真的不知道。”太监一时贪财,本以为摘个把蔬菜不打紧,没想到这般严重,如今是肠子都悔青了。
尹灵鸢蹙眉深思,宝笙上前一步,在她耳边小声道:“主子,这些日子宫里都在种菜,先前孙嫔因为大肆施肥,还叫太后训斥……”
她将孙嫔的事情一说,尹灵鸢结合前事,连起来一想明白了——孙嫔自己种不出来,便想着来樱华宫偷,真真愚蠢又好笑。
先将偷菜的太监看管起来,尹林鸢思量着该如何处置。
“要不咱们去告诉皇上?”含绿提议,“皇上一直冷落您,不如借着这事,跟皇上修好?”
尹灵鸢还没说话,聿泽先不满:“你这侍婢整日里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没理他的吐槽,尹灵鸢先对含绿道:“暂时不必惊动皇上。”
“可是……”含绿欲言又止,看尹灵鸢凝眉细思,识相的闭了嘴。
这事处理起来颇有些为难,若说严惩,孙嫔的为人阖宫都清楚,她这样做纯粹是为了菜蔬,说到底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儿;可若就这么放任,她今日能收买这个,明日就能收买那个,樱华宫不得安宁。
思来想去,还是寻个机会,跟太后说罢。
她是当笑话给太后讲的这事儿,趁着去送菜,太后留她用膳的功夫,两人说到菜肴,尹灵鸢便顺势说了。
太后听后神色一肃:“她竟如此大胆?在宫里行偷盗之事。”
“不过是些菜蔬,也算不上偷盗”,尹灵鸢赶紧道,“孙嫔或许是一时糊涂,或者好奇之类。”
她是不想因为一篮子蔬菜,就跟个身份背景不俗的嫔妃结仇,否则日后又不知多少麻烦。
“你是好性”,太后赞许的拍拍她,“只是这些日子她们闹得实在不像样,这事哀家知道了,你不必再管。”
尹灵鸢等的就是这句,当即放下心。
后来听说,太后将孙嫔叫道跟前狠狠训斥,并且下令,除了樱华宫,后宫再不许嫔妃随意耕种蔬菜。
事情传到皇上耳中,亲自去慈安宫请罪,他自己的后宫,闹得母后不得安宁,实在不该。想想事情的起因,也不过是自己一时气不过,如今气消了,反而觉得这些日子委屈了尹灵鸢。
时隔多日,齐烨终于再次踏足樱华宫。
孙嫔和另外几个闹的凶的嫔妃均被罚了月俸,这场种田风波才算过去。只孙嫔偷菜不成反被抓,着着实实又为后宫添一笑柄。
在外人看来,这件事的最大受益者莫过于尹灵鸢,本来是受了冷落,孙嫔这一闹,反而使他重新得宠,更有人揣测是尹灵鸢和春草主仆联手,共同谋宠的伎俩。
孰不知尹灵鸢才是有苦难言,齐烨来了,樱华宫的安宁就没有了,连尊上都变得阴阳怪气起来。
“今日这鸳鸯奶茶味道如何”,尹灵鸢指着她新弄出来的奶茶,问聿泽。
聿泽淡淡扫了眼:“本座如何得知?问你的皇帝陛下去,他不是最懂品茶?”
昨日齐烨来,正赶上她做奶茶,齐烨新奇之下给了不少意见,两人一起研制了这鸳鸯奶茶,用的茶叶是两个品种的混合。
“他是懂茶”,尹灵鸢道,“但尊上既见识过我那个世界的奶茶、又懂得古人品味,意见自然更具参考性。”
“哼。”聿泽冷冷一瞥,转过身不说话。
尹灵鸢看着他的背影,突然福至心灵,脱口而出:“尊上,难道你在吃醋?”
聿泽蹭的转回身,眼神不善。
“我开玩笑的。”尹灵鸢马上怂了,笑嘻嘻道。
“看来是本座近些日子太过纵容你了”,聿泽撂下一句话,闪身消失不见。
尹灵鸢在脑海里呼唤几声,并未得到回应,撇撇嘴继续捣腾奶茶。
日子一天暖过一天,荷婕妤肚子也一天天大起来,贵妃免了她的日常请安,尹灵鸢隔三岔五去瑞祥宫看她。
“姐姐的身子快四个月了罢”,尹灵鸢送来了新鲜瓜果蔬菜,跟荷婕妤坐在一处闲聊。
“是啊”,荷婕妤满脸幸福,“总算是过了头三个月,还劳烦你日日送这些蔬菜来,我吃着格外舒心。”
“那就好”,尹灵鸢笑道,“左右我宫里的菜吃不完。”仙客楼自从推出新菜式,对樱华宫的灵蔬需求没原先那么大了,许多蔬菜成熟她便摘来送给荷婕妤。
两人正说着话,宫女禀报,说春采女来了。
“请进来罢”,荷婕妤道。
“她常来看望姐姐吗?”尹灵鸢问。
“隔几日便来一回”,荷婕妤意有所指,“有几次碰见皇上,我有着身子不能侍寝,最后都去了她那。”
尹灵鸢了然,这人看望荷婕妤是假,借此接近皇上才是目的,偏她做的一副关心人的姿态,荷婕妤又不好不见。
种田风波没牵扯到她,春草反而更得意了,人还没进来,先亲亲热热的唤:“有日子没见荷姐姐,姐姐身子可好?上回拿的点心小皇子吃着喜欢,嫔妾又带了些。”
话落,入得内室,一眼瞧见尹灵鸢,笑意不自觉淡去几分,不过很快她就调整好表情,重新笑起来:“毓姐姐也在,真是巧呢,怎么不用侍弄宫中菜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