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平稳的在官道上行驶着,眼下这里离着京城越发近了。
马车里头已经生起了精致的小暖炉,烧着无烟碳,烤的车厢里暖烘烘的,姜宝青跟姜晴姐妹俩在车厢里,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一边不时的往车厢外看。
“姐姐,这里是山谷啊。”姜晴趴在车窗上,满是惊叹的同姜宝青说道,“我刚才看见了一只狐狸!它跑得可真快,一下子就跑没了,也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
姜宝青刚想说什么,就隐隐感觉到地面似乎有些晃动,她警惕的一手拉住姜晴,一手扶住车厢壁:“阿晴,小心,坐稳了!”
外头的车夫声音微微有些紧绷:“姜姑娘,前头似是有些情况,您跟阿晴姑娘坐稳了!”
马车的速度微微加快起来,姜晴有些紧张,紧紧的抓住了姜宝青的衣服,十分懂事道:“姐姐我不怕,你不用担心我。”
姜宝青拍了拍姜晴的胳膊,一手微微掀开了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却发现前后皆有滚滚烟尘,甚至还能隐隐听到厮杀声,看那架势,倒像是被人在这山谷里前后夹击了。
队伍慢慢收缩,姜宝青见宫计策马而来,一手提着长剑,一手握着马缰,在马车旁一个急停。
宫计俯下身子,靠近了车窗旁的姜宝青,看着她,道:“莫怕,万事有我。”
姜宝青看着宫计脸上还沾着一丝血迹,应是经历了一番厮杀后,旁人的血溅了上去。
哪怕在这种时刻,他也是惦记着她的。
他特特过来告诉她,莫怕,万事有他。
姜宝青抿了抿唇,定定的看着宫计,重重的点了点头:“你放心,我这边不会有事的。”
宫计唇角慢慢的绽出一抹笑,衬得颊边那血迹,分外妖艳。
宫计掉转了马头,举起长剑,像是号令千军的将军——不,他本就是叱咤疆场的将军——宫计大喝道:“集阵!”
姜宝青一直趴在马车口看着,看着宫计率领着他的将士,浴血奋战。
倒也不是没人注意到这辆马车,只是在敌方的情报里,杀死宫计是第一位的,马车里的人他们还真的不算太在意。也有人打算闯入马车劫持人质,但却被守在外头的车夫一刀一个砍死了好几人。
姜宝青跟姜晴所在的这辆马车,在这个战场里,是最安全的地带。
厮杀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很快就结束了,宫计一身都染着血,策马过来,在马车前翻身下马,大声喊着姜宝青的名字。
姜宝青掀开马车的车帘,站在马车上,看着宫计。
那种炽热的眼神,让宫计忍不住想要去将姜宝青抱起来。
然而还未等上前,理智回笼,宫计却往后退了一步,有些纠结的皱了皱眉:“我一身血腥味,别熏着……”
“你”字还没说完,姜宝青却是从马车上直接跳了下来,扑到了宫计怀里。
宫计下意识的接住姜宝青,抱了个满怀。
宫计微微有些僵硬。
在他印象里,这还是姜宝青头一次“投怀送抱”。
姜宝青声音也有些微微颤抖:“你没事就好!”
宫计深深的吸了口气,抱着拍了拍姜宝青的背:“我没事。你呢?”
“我跟阿晴都没事。”姜宝青这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推了推宫计,宫计却不肯松手了,不在乎道,“抱都抱了,反正你身上也沾上血了,再多一些也无妨。”
姜宝青又羞又气:“行了,这会儿不是墨迹的时候,受伤的人多吗?我去帮忙救人。”
说到这个,宫计这才有些不舍的松开了手,点了点头:“我带你过去。”
因着反应迅速,指挥得当,这次伤亡并不算严重,姜宝青去帮着将士止血了,一开始他们还觉得这个一直在马车里的小姑娘就是个花瓶,结果看着她面不改色的给伤员止血包扎的时候,很多人心里头都生出了敬佩之情。
要知道,这等血腥的场面,他们这些当兵的,也是参军很久后才慢慢习惯的。这么个娇滴滴的秀气小姑娘,竟然面不改色的救了这么多人,简直是出人意料的这般能干……更有甚者,有几个重伤濒死的,有经验的老军医早就摇头说治不活了,这个闭月羞花的小姑娘竟然硬生生的把人从阎王手里抢了回来!
他们看着姜宝青的眼神整个都变了。
就连姜晴,因着一直在姜宝青身边跑前跑后帮忙打下手,也得到了这些铁血将士们的尊敬。
军士们打扫战场很快,数据便统计出来送了过来,死者十人,伤者二十五人,杀敌一百余人。
宫计听着将士把这数据报上来,眸色沉沉:“这次他们倒是下了血本。”
他顿了顿,吩咐道:“按照军中的抚恤金,提高五倍,发放给那些军士的家庭。”
下头的军士感激涕零的领命下去了。
宫计孤身一人站在方才厮杀的战场上,静静的站了许久。
……
因着这一场厮杀,死者的尸体需要处理,伤者需要治疗休息,他们便在野外结营扎寨,做了下休整。
姜宝青抢救了大半天的伤患,直到晚上才稍稍休息了一会儿,姜晴年纪小,早就累得躺在铺盖里呼呼大睡了。姜宝青虽然疲惫,却是睡不着,在营火旁捧着碗热汤,微微发着呆。
“在想什么?”宫计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轻轻的在姜宝青身边坐了下去。
姜宝青回过神,看向宫计。
在前些年的接触里,姜宝青知道,宫计是个有洁癖的,但沙场本就是跟洁癖严重冲突的地方,厮杀,血肉,无论哪个都是洁癖无法忍受的。
然而宫计今日里却是浑身浴血,满脸肃杀。
在她不知道的这三年里,宫计到底经历了什么?
或者,在她没有认识宫计之前,宫计经历过什么?
“今天的事情,有眉目吗?”姜宝青轻轻的问着宫计。
宫计没说话,半晌,微微讽刺的勾了下唇:“除了那一家子想让我死的,还会有谁?”
“哪一家子?”姜宝青平时其实不爱对旁人的秘密究根问底,然而她这次却像是牟足了劲,一定问要到底。
宫计看了看姜宝青,慢慢的笑了,眼里却没什么温度:
“宫家,也就是,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