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宝青这边漫不经心的想着事,那边冉玲玉已经蹬蹬蹬踩着羊皮小靴子跑到了她跟前。
“你今儿这身打扮倒是有点意思,”冉玲玉站在姜宝青跟前不足半丈远的地方,斜睨着姜宝青,“平日里见你都有些灰头土脸的,你看这样一打扮,倒也算是光彩照人。”
这话说得不客气,还带了几分上位者居高临下的点评。
姜宝青勾了勾嘴角,慢悠悠的上下打量了几眼冉玲玉,有些懒散道:“凤飞郡主谬赞了。”
凤飞是冉玲玉的封号。
原本他们这些外姓王爵,也就嫡女能得个有名无实的“郡主”名号,若是运气好,碰上皇恩浩荡,嫡女出嫁的时候,才能得到实打实带食邑的封号。
这云滇王府盘踞西南数十年,这次来京中给太后贺寿,皇上大概是被哄得高兴了,直接给冉玲玉赐了个封号,叫“凤飞”。
这种引人遐想的封号,倒是让相王那边紧张了许久,生怕这个凤飞郡主是皇帝给太子备下的太子妃。
不过后来相王经过不着痕迹的试探,确信了皇帝没有给太子找个娇蛮太子妃的意思,反而是隐隐有点想让冉玲玉跟德荣长公主的独子梅锡元联姻的意向。
冉玲玉见姜宝青这般,倒也没生气,只是眉头皱得老高,还在那小声嘀咕:“……我哥哥也是墨迹,既然看上了直接把男人杀了抢回去就是了……实在不行打断了双腿锁在王府里,多生几个孩子就是了。”
话说得天真无邪,然而话里头透露出来的意思,却让姜宝青猛地抬起了头,冷冷的盯着冉玲玉。
冉玲玉见姜宝青终于有了几分漠视之外的情绪,倒是很高兴:“你看我做什么啊?”
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仿佛刚才说出要杀了宫计,将姜宝青双腿打断所在府中这等话的人,不是她似的。
姜宝青倏地站了起来。
冉玲玉没想到姜宝青一言不发直接站了起来,倒像是被吓了一跳似的,回过神来她皱着眉头老大不高兴:“你吓着我了!”
姜宝青不再多看冉玲玉一眼,直接往内殿行去。
外殿里候着的那些诰命夫人,都有些错愕。
冉玲玉跟姜宝青隔得近,再加上她说话又压低了声音,旁人根本不知道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就见着冉玲玉不过在那儿跟姜宝青说了几句,姜宝青就面无表情的起了身。
虽说这会儿不好交头接耳,但那些个诰命的眼神都快把姜宝青的后背烧出一个洞来了。
“哎,你干什么去!”冉玲玉站在原地,很是不悦的冲着姜宝青的背影喊,“贵人们都在内殿呢,你怎么比我还没规矩?!”
姜宝青头也不回,懒得理冉玲玉,径直往连着内殿的廊道去了。
冉玲玉仿佛被姜宝青打了一巴掌似的,站在原地难堪极了。
半晌,冉玲玉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那双微微有些**的眸子才渐渐消退下去,她嘟起嘴,又是一副天真无邪的娇蛮少女模样:“我都同她说了,她还不听,算了算了,惹了太后娘娘不高兴,我看她怎么办。”说着,一甩袖子,却是自顾自的往外殿外头行去了。
跟姜宝青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
见两人都走了,方才寂静一片的外殿也终于窸窸窣窣的有了些细细的议论声。
“好大的胆子……竟然没有宣见就直接往内殿去了……”
“呵呵,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吧,看看那位姜夫人被赶出来的狼狈模样……”
然而她们等了又等,茶都搁凉了,也没见姜宝青如她们所愿的被狼狈的赶出来。
这会儿的姜宝青,正坐在内殿里的绣墩上,同太后说着话。
她情绪比之方才在外殿也缓和了不少,带着浅浅的笑意,露出了一点点小梨涡来:“……方才臣妾在外头,突然想起来,半年前太后娘娘殿里多爱放沉水香,这会儿外殿里的香却换成龙涎香……”
太后头上戴着一条抹额,下手处坐着几位老太妃,旁边还摆着些香软一类的点心,都还没有怎么动过,显然在姜宝青进来前,太后也刚跟这几位老太妃交谈不久。
姜宝青方才在内殿外殿交接处的廊道那,跟宫女说,有要事回禀太后娘娘,宫女知道姜宝青的身份,不敢怠慢,忙禀告了太后。
太后跟姜宝青相处过一段日子,知道姜宝青是个极会拿捏分寸的,不至于这般冒失,定然是有什么要紧事,忙让人把姜宝青宣了进来,又赐了座。
“太后娘娘换个香都值得你这般大惊小怪吗?”一位眉眼微微有些斜飞入鬓的太妃很是不以为然,先帝在时她就以泼辣闻名后宫,这会儿成了太妃,在太后手底下过日子,但太后向来待她们这些旧人还算宽容,她倒也没怎么被磨平性子,还是从前那副喜欢呛人的样子。
她看着姜宝青这般貌美,再想想自己青春年华已逝,在这鸟笼似的宫闱中要继续枯槁的过完一生,她心里难免就有些酸楚,说出来的话自然就有些夹枪带棒的,“怎么着,太后娘娘换香还要你允许啊?”
“蓉太妃。”太后警告似的看了那出声的太妃一眼。
被称作“蓉太妃”的女子并不怎么怕,面上恭敬的应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眼神却往姜宝青那刺了一眼。
太后有些无奈,想让姜宝青别介意。
蓉太妃比德荣的年纪还要小不少,她待蓉太妃向来宽松些……到底是年少就守了寡,在这宫闱里慢慢的熬没了青春,也算是个可怜人。
姜宝青倒也没想着跟这位蓉太妃计较什么口舌之争,她认真道:“要真的较真说起来,太后娘娘从前养生用的方子我看过,里面有一味药材,平时倒也不会跟龙涎香有什么异常的反应。但太后娘娘去年除夕的时候中了风,平日里吃的保养汤药中,药引里有一味七星草,三者混在一起,却会发生一些变化……”
太后听得有些紧张起来。
她当年得那中风之症的时候,躺在床上什么都动不了,思维却还是清晰的,仿佛是被禁锢在了一具不能行动的躯体里……那种感觉实在是太要命了,她不想再体会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