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阵阵。满目凉意中,一个小男孩在妈妈的带领下来到了医院。
今天他不去幼儿园了,他要去找从邻居妈妈肚子里出来的那个小妹妹玩。从他知道自己将有一个小妹妹起,他每天都盼着这个小妹妹能早一点从邻居妈妈的肚子里出来。盼啊盼啊!小妹妹真的早早地来到了世上。妈妈说,小妹妹比预定的时间早来了三个月呢!他真高兴!
小手紧紧地拉着妈妈,小男孩一双好奇的眼四下张望着——小妹妹呢?小妹妹在哪里?他怎么找不到小妹妹?虽然他没见过小妹妹,可他知道自己一定能找到她,他就是知道!
跟着妈妈的步子,小男孩来到了婴儿室,他仰起头望向妈妈,“小妹妹在这里吗?”
“小妹妹还在里面呢!”
在一个穿白衣服的阿姨的带领下,小男孩随着妈妈走了进去。第一眼,他看见了一个像盒子一样的东西,透明的盒子里装着一个小小的婴孩。男孩的小手指了过去,很肯定地说道:“她是小妹妹。”
旁边穿白衣服的阿姨吃了一惊,连忙问男孩的母亲:“这孩子怎么知道?他来过这里吗?”
小男孩的妈妈也有些吃惊,拉过儿子的手,她慢慢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就是小妹妹?”
小男孩也不回答,乖乖地站在透明盒子的旁边静静地看着里面瘦小的婴孩。“小妹妹好小啊!她为什么待在盒子里?她为什么不出来陪浪浪玩?”
“小妹妹身体不好,所以她要待在盒子里。”做母亲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年幼的儿子什么叫早产儿,什么叫先天发育不全。
小男孩有些失望地看着妈妈。“她永远都得待在盒子里吗?那她就不能跟我玩了!”
温柔的母亲不忍儿子失望,顿时安慰起他来:“不会的,小妹妹很快就能出来跟你玩了。”
一旁的白衣服阿姨望着透明盒子里的小婴孩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小妹妹以后可怎么办啊?身体这么弱,能不能顺利长大都是问题。”
“我会保护小妹妹的!”小男孩灵动的大眼睛里显示着孩子特有的韧性和坚定,“我是大哥哥,我能保护小妹妹!”
“好!好!你保护小妹妹!”母亲并没有将儿子的话当真,在她眼里那不过是一个稚儿英雄式的童言。
小男孩走到透明盒子的旁边,伸出自己胖嘟嘟的手去贴近盒子里那双小小的手,嘴里喃喃地说了起来:“小妹妹,你不要怕,有大哥哥保护你,你一定能快快长大。咱们一起去幼儿园、一起玩、一起吃蛋糕……我不跟你抢,我把妈妈给我的蛋糕都给你吃。要是有小朋友敢欺负你,我就替你把他赶跑。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你得赶快从盒子里出来。咱们拉勾勾,谁赖皮谁是小狗。”
两只隔着透明盒子的小手就这样立下了誓言,从此不变。
母亲在白衣服阿姨的示意下走到了儿子身边,“小妹妹要休息了,浪浪乖,跟妈妈走吧!”
虽然有些不舍,可小男孩还是听妈妈的话向外走去。走到门口,他回头又看了一眼小妹妹。那一眼让他惊叫了起来:“小妹妹在笑!妈妈你看——小妹妹在笑!”
“这怎么可能?”所有在场的人都不相信,“她才出生几天,怎么会笑呢?”
不管大人们怎么说,在小男孩的眼中,他的小妹妹真的对他笑了。他好喜欢她的笑,就像喜欢天上的星星一样,或许她就是落在人间的繁星。
那一天,小男孩成了小女孩的大哥哥,小女孩成了小男孩的小妹妹。大哥哥发誓要保护小妹妹,保护她健康地长大,保护她永远是他的小妹妹。
那一天,海湛霖来到这个世上四年两个月零十一天,樊易欣来到这个世上三天六小时零二十七分钟。
那一天,他们俩今生的缘分已经注定!
22年后。
东方学院是一所综合型高等学府,至今已有百余年。各个分院散居于“落夕湖”湖畔,只要这世上存在的研究项目在这里都有研究单位。该校种类齐全、教学严谨、科技尖端——是所有学生向往的地方。
为了方便学生就学,落夕湖畔有着一些出租的公寓楼。樊易欣就居住在其中的一间公寓里,和她合租的还有另外两个女生,她们分别是研究、复原人类头骨的沐暖日和攻读法律专业的温霁华。沐暖日是名副其实的丑丫头,那种丑得让人看一眼就难以忘记的丑丫头;温霁华出生花农之家,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俗妞儿;樊易欣很胖很胖,像一个滚动的球体,绝对的胖妹妹。这三个人合租这间公寓,就有多事的邻居戏称这里是东施公寓。三个女生对自身条件倒也看得很开,于是这东施公寓的名字也就渐渐叫开了。
清晨八点,东施公寓的早餐时间依然在樊易欣这个胖妹妹的带领下拉开了帷幕——
“暖日,你昨天又忙到很晚才休息吧?”胖得跟小球似的易欣稳稳地坐在座椅上,一抬手将牛奶递到了暖日跟前,“湛霖说了,你的体质不好要注意休息,要不然体温又升高了。今天你就留在家里休息休息吧!”
暖日一边没精打采地往嘴巴里塞着吐司,一边答应着:“谢谢‘老母鸡’的关心,可我那儿有成堆的检验、报告、研究等着我,我就是想偷懒也不成啊!”
海湛霖对易欣的保护简直像导弹防御系统,严密、周到到了极点。他为了保证易欣的安全,甚至特意租了东施公寓对门的公寓住了下来。平时,他送她去医院,下班了再接她回来。为了保持工作时间上的一致,他还将她调到自己身边当班。就因为这些已存在的事实,所以暖日和霁华总是开玩笑叫他“老母鸡”。
霁华看了看墙上的时钟,赶紧催促起易欣来:“易欣,九点是你换班的时间,‘老母鸡’还等着你呢!别磨磨蹭蹭的,快点走吧!”
“我马上就好。”易欣嘴上答应着,身体又旋进了厨房。她为海湛霖准备了自己做的点心,午休的时候正好可以吃。
一抬眼,易欣瞥见了自己为暖日做的素点心和为霁华熬的细粥,将它们放在冰箱显眼的位置,她还不忘提醒她们:“我做了素点心和细粥,放在冰箱的上层,你们俩记得吃啊!”
“有素点心和细粥?”霁华一听来了劲,“你早说啊!你早说我早餐也不吃了,直接吃点心配粥就好。”
“不行!这样营养会跟不上的。”身为护士,易欣非常注重营养结构。
暖日喝完最后一口牛奶,抬起手腕上的手表看了看,“易欣,你该走了吧!要不然一会儿会赶不上。”
“还有一点时间。”易欣一点也不急,还拿了一小撮鱼食喂起鱼缸里的几尾金鱼,“我们吃早餐,也不能让你们饿肚子啊!吃吧!吃吧!吃得胖胖的。”
好不容易把鱼儿喂饱了,易欣注意到客厅的沙发垫已经有些脏了。拿来吸尘器,她开始为沙发垫除灰。这一忙,十多分钟又过去了。
暖日和霁华实在是很想为她的时间观念呐喊助威,她们两个人真的喊了起来,却是为了喊醒她,“易欣,八点半了,你再不走就真的要迟到了。”
幸亏她们俩对她的时间观念早已不抱任何期望,将家里所有的钟表通通调快了十分钟,以保证她能准时地出门。
易欣一瞧——八点半了?顿时紧张了起来,又是拿包又是找钥匙,小球一样的身体迅速地在屋里打起转来。
她忙,暖日和霁华也得跟着她忙,一会儿帮她找这个,一会儿帮她拿那个,三个人在屋里窜来窜去。
总算是把要带的东西都带齐了,易欣准备出门,换鞋子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了一件大事忘了做。“花——花没浇!霁华,花我忘了浇!”那口气像是她把什么东西活活掐死了似的。
生在花农世家,霁华搬了很多花种在阳台上。易欣喜欢世界上所有的生命,所以时常抽出空来照顾它们。
望着焦急的易欣,霁华翻了一个白眼,“放心吧!我会记得替它们浇水、松土的。”
将心放回肚子里,易欣终于出门了。拉开大门的那一瞬间,她看见抬着手臂的海湛霖,很显然他正准备敲门催促她呢!
她讨好地冲着他灿然一笑,“湛霖……”
“你别叫我!叫我我也不会原谅你!”
从住处出来,进电梯下楼,走到停车场,坐上车,开车上路。这么老半天的工夫,海湛霖的气还没消呢!
一边仔细地开着车,他一边继续自己的深化再教育:“我为什么要住到对门?不就是为了方便照顾你嘛!跟你说过多少次,早一点!早一点!你就是不听,每次都得赶着时间出门。要是赶上塞车怎么办?要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怎么……”
“你渴吗?要喝水吗?”樊易欣好心地询问他。看他说了这么长时间,她担心他的口水用完了。他用直觉回答她的关心:“我不渴。”回头一想,不对劲啊!“我还没训完呢!你不准岔开话题。”“我没有岔开话题啊!”易欣无辜地摇了摇头,“你继续说。”
这才像话嘛!海湛霖集中心志继续唤回她的时间观念,“我说……我说到哪儿了?”
“要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怎么办。”她可是很认真在听呢!
海湛霖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对!要是路上出什么事怎么办?我怎么跟樊爸爸、樊妈妈交代啊?”
这个问题她可以回答他:“如果路上出了什么事,你一定也和我一起出事了,就不需要跟我爸妈交代了。”
“呸!呸!大清早你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好不好?”
“是你先说的,而且身为医务工作者应该相信的是科学,不是宗教迷信。”她还振振有辞。
海湛霖发现他们的话题越扯越远,再扯下去他关于抓紧时间的教育时间就这样没有时间了。“总之,你早上早几分钟出门,不要多,就早几分钟不就行了嘛!”
“早几分钟出门,你早餐吃了没有?”身为护士,她知道早餐对一个人的重要性,“待会儿到了医院你又要忙了,要不趁现在吃点?我带了点心,本来是给你午休的时候吃的,给你做早餐也行。”
他没好气地嚷了回去:“我吃过早餐了。”怎么又转到早餐上来了?她怎么总是能把他的教育话题给扯开啊?他终于了解了她的诡计,“你从小就这样!只要我一开始说你,你就给我东拉西扯,用不了几分钟就把我的话给扯开了。”
“我哪有?”计谋被拆穿,她心虚地低下了头。
“还说没有。”海湛霖开始列数她从小到大的种种,“你五岁那年,我要你别玩水,你偏要。结果呢?生病了,发高烧在医院住了五天。还有……还有你十一岁的时候,秋天里非要吃冰淇淋,得了急性胃炎,又进了医院。还有啊……”
在他的“还有”还没有说出来的时候,易欣将一盅茶端了出来。“我还带了薰衣草茶,有安定神经的作用,你要不要喝一点。”最好让你的神经完全地安定下来,否则我的耳朵就惨了。
“中午的时候再喝吧!”他喜欢薰衣草的味道,很像他的胖妹妹——正因为这样,他才更要好好照顾她。今天照顾她的话题就是“加强时间观念,提高安全意识”。
“今晚回去后,我会跟暖日、霁华打招呼,由她们俩来督促你,我作为总监督,一定要将你的时间观念给扭转过来。”虽然明知扭转了二十二年也没起到任何收效。
长长的一番训话终于在到达东方学院附属医院的急诊室时宣告结束!
易欣觉得耳朵上的茧又厚了一层,而海湛霖在走进办公室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喝水! 胖妞,你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