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石直到第二天仍然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陪谢尚文用完早餐,他终于开口,“父亲,我不明白……”
谢尚文拿起报纸,“有什么不明白?”
“我是说谢氏该由玄明接手的。”
“怎么?你想让谢氏垮台吗?”谢尚文翻着报纸,淡淡地说。嗯,香港的记者果然很厉害,这么快就登出来了。
“父亲,事实上并不是您所想象的那样。我查过了,那间电脑公司的真正老板是玄明,并不是尹翰飞。”
谢尚文惊奇地扬起眉,原来他也知道。
放下报纸,谢尚文正色说:“玄石,创业艰难守业更难,我相信在‘守’这方面你会远比玄明出色。”摇手制止谢玄石想说的话。“就拿你在银行的这三年来说,每年的业绩增长率都在百分之三十以上,这是个了不起的成绩,换转是玄明他未必会能做得这么好。”
谢玄石转了个弯,“但父亲您还只有六十岁,您完全可以……”
谢尚文打断他的话,“玄石,我已经老了,而老人的头脑多半会僵化……”他指指自己的头,“跟不上时代。谢氏需要新鲜的血液。”
“父亲,老人的经验比年青人的机智才能更加重要。”
谢尚文笑了笑说:“所以你随时可以向我讨教我的经验,而我最好的经验就是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
“父亲……”谢玄石还想再说什么。
“你该上班了。”谢尚文截住他说,“当董事长的头一天可不要迟到。”微微笑了笑,“相信你应付得了守在外面的那些记者。”这一点上谢玄明可聪明多了——昨晚舞会未结束他就溜了,以他的滑溜,那些记者想找到他可就难了。
谢玄石无奈地站起来,“是的,父亲。”
“等等,玄石。”谢尚文忽又叫住他,慢慢折好报纸,他缓缓说,“我希望以后你称我做爸爸。”
想不到谢尚文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谢玄石不由一怔。
“当然你也可以像玄明那样喊我老爸,只要不要和他一样在背后喊我老头子就行。”
谢玄石眼睛渐渐湿润,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好的。”他竭力使自己的声调听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爸爸!”微微弯了弯腰,他转身飞快地离去,以免让谢尚文看到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
谢尚文凝视着他远去的背影。
他知道谢玄石尊敬他,崇拜他,甚至为了他可以不惜生命,但是却不亲近他。他们之间不像父亲与儿子的关系,而更像好上司和好部下的关系。这是谢玄石刻意追求的,而他……至少也没费心去纠正。
只为了那件事……
他的眼神渐渐犀利。十二年!已成功隐瞒了十二年,但愿能永远瞒下去!
早上起床,在盥洗室里,谢子怡端详着憔悴的自己。只是一晚,她看起来就变了许多。一双大大的水泡眼要多冷漠就多冷漠,脸上的肌肤毫无血色……一晚之间,她竟然显得有些苍老了。谢子怡暗暗心惊。她叹了口气,翻箱倒柜地找出只在参加隆重场合才用的化妆品,希望通过这些来掩饰青黑的眼圈,为苍白的双颊增添颜色。
无精打采地草草喝了些牛奶,谢子怡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远处,一个人影迎面而来。
“小怡!”远远的,传来了凌孳熙高兴的声音。
谢子怡反射性地后退一步,警惕地打量着他。凌孳熙的头发有些乱,衣服还是昨天晚上的那一套,眼睛亮亮的,可是里面却布满了血丝,隐隐约约地,眼下还露着点青晕。一看就知道,他没睡好。
“小怡!”凌孳熙在她身边站住了,双手背在身后。
“嗯?”谢子怡戒备地张大眼睛看着他。一只手悄悄伸进了手提包里。她在手提包里放了一根电击棒,她警戒着,凌孳熙一有所动作,她也会动起来的。
“送你!”凌孳熙的双手倏地从伸到了她的面前。一艘可爱的帆船模型端端正正地躺在他的手掌中。
谢子怡看得出来,这就是昨天晚上那只没有完工的帆船,不过,它已经变了模样。桅杆装了上去,雪白的帆在早晨清凉的微风中轻轻飘动;船身上了漆,天蓝色和白色相间,令人不由地想起了蓝天白云;船头甚至还用漂亮的英文花体字写上了船名——The Heart of Ocean,海洋之心。有些俗气,但是却似乎蛮真挚的。
谢子怡的目光从模型转移到了凌孳熙的脸上。还是那张干净的脸,短短的头发下面,整个脸庞生气勃勃,一点狡猾、阴险的神情都没有表露出来。谢子怡禁不住苦涩地笑了。
终于察觉到谢子怡神色有异,凌孳熙扬起了眉毛,“小怡?”
谢子怡轻轻摇着头,先是冷笑,接着变成了大笑。笑声在宁静的早晨听起来有些刺耳。“小怡!”凌孳熙诧异地提高了音量。
谢子怡的笑声嘎然而止。她冷冷地瞪着凌孳熙,“你的演技太好了,好得让我不寒而栗。”她的声音好像结了冰。
凌孳熙大骇。他怔怔地看着谢子怡那张冷漠愤怒的脸,心中一片茫然。“小怡,你不喜欢这艘帆船吗?”他问了一句傻兮兮的话。
谢子怡鼻子里“哼”了一声,“别扮天真了好不好。我想不用我提醒你了吧。”
“啊?”凌孳熙仍然一片迷惘的样子。
谢子怡嘴角挂着冷酷的笑,踮起脚跟,在他耳边轻轻地吐出了几个字:“想象一下你临死的瞬间吧!”
凌孳熙愕然地听着她的话语。她温暖的气息细细地吹到了他脸上,但是,他的心中一片冰冷。
谢子怡退后了几步,嘴角轻轻扬起,“这是你和我说的吧?5年前说过一次,5年后好像还说过了几次。你以为我会这么简单就把这句残酷无情的话抛之脑后吗?凌孳熙,你真是个无心骑士,你的死亡游戏真的很好玩!”
凌孳熙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
谢子怡淡漠地望着他,“怎么了,词穷了吗?你好狠,你在干什么?让我爱上你,然后再无情地给我一枪?你要让那个闻名遐尔的死亡游戏再加上爱情的元素吗?哈哈,你真的以为我会一头栽进去吧。上个月我父母的车祸就是你搞的鬼吧,先害了人,再挺身而出当好人?你真的好狠!”
凌孳熙长出了一口气,他正色道:“有些事我是没办法说清楚。但是,谢子怡,我真的迷上你了,这是真话,我29年来从没有像现在一样肯定。”
谢子怡把双手抱在了胸前,“迷上了我?凌先生,你可说得真动人哪,我听得很感动,感动得浑身冰冷!同样的把戏,你还是别再玩下去了。给你的游戏写个新的剧本好了。”
“你!你好残忍!”凌孳熙感到自己一口气压在胸臆间提不上来,心中好像有一把刀子狠狠地剜着自己的血肉。
“哈哈哈,”谢子怡仰天大笑,“到底谁残忍?!凌孳熙,你是我见过的最残忍、最阴险、最卑鄙的小人!你要小心,别走错一步让我们抓住!”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有这样一个小人爱你。”凌孳熙淡淡地说道。他感到自己一口气也吸不进去了。心房和肺部都空荡荡的,无从依附。
谢子怡上下打量着他,“你要玩?好吧,我就老实地告诉你,我谢子怡这辈子只爱一个人,那就是方羿风!想和我玩爱情,你还是省省吧。”
“方羿风!那个警察?!他已经结了婚!”凌孳熙难以置信地嚷着。
“是又怎么样?即使他不爱我又如何?我只喜欢他!我从来就是黑白分明的,爱就是爱,恨就是恨!”说完,谢子怡扬长而去。
走出几步,她想到了什么,又回过身去,镇定地说道:“你放心,你的死亡游戏我还是会玩下去的。不过,请你换一个戏码。另外,也请你遵守我们的协议,别动我的家人和朋友。不过……”她冷冷地扫了凌孳熙一眼,“你不像是一个遵守承诺的人。”她残酷地说着。
“你——”凌孳熙用力喘息着。
“把那艘帆船模型收起来吧。你邪恶的用心不配这艘可爱的船!”说完,谢子怡大步走向停车场,她在心中对自己说:对了,谢子怡,就这样,面对这个可憎可怖的男人一定要这样!别心软,千万不能中计,不然,不然…… 胖妞,你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