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节, 空气中都带着浪漫的味道。
办公室里, 不论婚否, 什么年龄段, 人人桌上都是玫瑰和巧克力。
方落桌子上两大束没有署名的香槟玫瑰很惹眼。
可跟姑娘们收到999枝抱起来都费劲的捧花, 还有晃花人眼球的大把金玫瑰比, 也就平平常了。
只有邻桌的同事小倩无聊时, 数了数她玫瑰的数量。
“1234.....44朵，誓死不渝的爱。这束花的男人很有心啊！
.....88朵？奇怪，不是应该99？我度娘一下。”
“88朵香槟玫瑰, 弥补歉意，用心弥补一切的错。
大情人节的，怎么送这种寓意的花。好不吉利。”
小倩嘟囔两句, 脸色微变。
在公司好久的她, 猛然想起了关于方落去年的各种传闻。
猜到这束挽回爱人的花，必然是方落那个搞大别的女人肚子, 闹到妻子公司的渣男前夫所送, 不由吐了吐舌头。
尽管没有署名签, 方落也猜到了两捧花各自的主人。
复杂心情下, 滋味难明。
这一天的工作效率特别低, 几乎所有人都在开小差。
女孩子们抿嘴含笑, 接电话跟男友撒娇，朋友圈里淡然炫耀。
男同胞忙碌着定电影票，订花, 订餐, 订房间，张罗着晚上的甜蜜约会。
方落也接到了两个邀约的电话。
看着手机上那个熟悉到骨子的号码，一次次亮起熄灭。
信息提示音滴滴答答不停。犹豫了好久后，她还是没有接起。
想到那个梦里的周至诚，为了挽回婚姻所做的种种纠缠。
她还是回复了一条消息，免得他跑到公司里来更麻烦。
【哥哥，谢谢你的花。过去的事我都忘了，谈不上再原不原谅。你也不必在放在心上。人总要向前看。】
【晚上我已有约，不方便，就不一起吃饭了。】
【有时间我会回家看舅舅舅妈。妹妹，方落。】
收到消息回复的周至诚，看着亲疏立现，泾渭分明的称呼，脸色沉郁下来。
他和方落的恋爱，是淡然清欢的水到渠成。
在方落高考后，他们才算是捅破了窗户纸，彼此真正在一起。
大一的情人节，一定要经商的他被父亲赶出了家门，大二时又赶上母亲重病，两个人都没有安排什么惊喜的庆祝。就是玫瑰都没有特别定送。
之后，拉开时间与距离的异地异国恋开始。
那时候，他也是年轻。
总傲然的以为形式对爱情并不重要。
玫瑰、礼物，都不过是追求工具，是男孩子为各自所求，对女孩们的讨好手段而已。
而他和落落，是没有所求的真心相爱。那些表面形式话的东西自然可有可无。
后来，慢慢成熟的他，理解了很多东西代表的心意。
一直也想给方落一个浪漫的情人节，生日，圣诞......
可惜天意弄人，变故来的太快太急。
今天，他本来精心准备了礼物，鲜花，订好了餐厅，还有情侣位的小清新电影。
以及这次约会，如何让她高兴的开头，惊喜连连的过程，最后美好的结尾，都详细认真，反复的计划了好久。
却没想到，连实施的机会都没有。
甚至电话里听听声音的拒绝，她都不肯给。
看着手机桌面上定好的餐厅，电影票，心烦的周至诚起身，站在窗边抽出枝烟。
30出头的年纪，正是男人最好的时光。
强壮的身体，沉稳的性情，有成的事业，历练出的成熟气质，都吸引着无数鲜嫩少女仰慕欢喜的目光。
何况他又算得上高大英俊，谈吐不俗。
即使有个私生子，如此条件的男人也并不缺乏恋爱，结婚的对象。
想找一个带的出去，温顺懂事，能接受儿子的女人更不难。
而且既然离婚了，父母不支持，方落也意志坚定的不肯回心转意。
他另寻幸福，也是所有人认为分分钟的理所当然。
可他偏偏放不下，也不肯放。
就只能为难着别人，也为难着自己。
离婚后，他给方落的短信依然保持每天一条的频率，可方落除了今天的没有回复一个。电话更是从不接起。
公司因着夏萱闹过的前情，还有方落的性格，他不好也不方便去。
多少次去她公寓，方落这狠心的丫头也只是避而不见，更不肯开门。
竟然除了偶尔父母家碰到，两人有不相往来的意思了。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周至诚清楚方落这么做绝不是拿乔赌气，是真的想把爱情彻底冷淡疏离。直到双方真能放开放下。
可是他不想，也不信。
近二十年的亲情交杂的爱情，他不信方落真的能不爱自己，真的舍得放开手。
即使曾经的伤害刻骨。
因为，不管多铭心刻骨，是爱是恨。
万能的时间良药，都会把伤痕修复，当然快慢不定。
周至诚相信，方落总会忘记伤痛，原谅他再次接受他的。
临近下班时间，不少人眺望窗外。
想看看今年还会不会有土壕，来个私人飞机，热气球，各种从天而降的炫目表白。
而那个幸运幸福的女孩，又会是谁。
老天没有让大家失望，这个情人节依然有惊爆人眼球的事发生。
不过它这回送来的，只有惊没有喜。
不是让大家羡慕嫉妒恨的惊艳示爱，而是情到绝路的同归于尽。
事情一出，别说她们这栋楼，附近办公的几条街都炸了。
各个窗口挤满了人头，广场空地更是人头攒动。
看着被担架抬上救护车，止不住血透纱布，胸口不见呼吸起伏，奄奄一息的大师兄余远南。
在抬头望向对面二十二层侧楼顶，踩在楼板边缘摇摇欲坠的林宁。
仰着脖子的方落手脚发凉。
消息灵通人士，还在兴致勃勃分享第一手资料。
“听说，余远南在招待室见的她。回身接热水的时候，林宁直接拿出个铁凿子，眼都没眨一下，咣的一声砸在他脑袋上了。”
“外间路过的女同事说，当时余远南叫都没叫一声，直接扑倒在地上，血就漫了出来。”
“是啊，听说老吓人了。当时招待室的门没关，外面发现凶案的女同事吓蒙了。叫的都不是人声了。可林宁头都没回，慢条斯理又补了两下。才扔下凶器，施施然走了出来。”
“竟然丝毫不在意被人发现，看来是豁出去非要了他的命。今天这跳楼，也绝不会是哗众取宠的闹剧了。真是可惜，学生时代走过来的情侣闹到这种下场！”
警笛声，救护车声，迅速赶到的消防车声，掩盖了各种好意，恶意，惋惜，不满，甚至期盼的窃窃私语。
行动力速度的消防，已经开始铺设救援垫。
可林宁挑选的位置不好，比手画脚的他们面色为难的商量半天，还是不知道怎么施救。
有警察、心理医生，也上了楼顶，正在用手台喊话。
生命宝贵，想想亲人，你还年轻，未来美好......
......
可对于把爱情看得比命中，偏偏又失去爱情，毁了爱人的女人来说，这些都是无济于事的。
“余远南也真是的，不喜欢不早说，耽误到这么多年。他洒脱甩手换了更年轻鲜嫩的女友，林宁的青春感情可全被误了。”
“也不能全怪男人吧，不爱了难道还要勉强，不更是害人害己。林宁也是太偏执了。听说当初就是她倒追的。
再说，余远南这么多年把她捧成美女画家，也算够意思了！”
......
......
同事们议论纷纷，人群中的方落看不清楼顶上林宁的表情，可她能体会到那种绝望，也预感到她的去意已决。
不由脸色刷白的握拳在胸口，心中五味陈杂。
上班的时间早过了，看热闹的大军又壮大了几分。
楼下不少等到不耐烦的人，开始不怕事大的起哄，煽风点火。
“到底跳不跳啊，不跳我们撤了。”
“博同情，作秀呢，有本事跳啊。”
“就是，就是，快点跳啊！”
......
......
听着这些围观等待惨剧当热闹看，禽兽不如家伙的话，几个女孩纷纷气骂。
“这些冷血缺德的混蛋，真没有人性。”
“早晚有一天也有别人幸灾乐祸他的时候。”
......
......
世人想法不同，既有冲动，善良，也有冷静，理智的。
一个跟余远南交好的男同事，对于杀人凶手充满恨意。
“人性本恶，何况这些年跳楼的又有几个不是为了目的，要挟，甚至哗众取宠的作秀。真想死的又有几个？
再说想死，什么地方不能悄不声息痛快去了，何必大庭广众子啊折腾成笑话。当时杀人的利落干脆劲哪去了？”
“你说的对啊，那林宁如今不会是为了减轻罪行吧？”
“谁知道呢？”
傍晚起风了，夕阳一个顿跳消失在地平线上，绚烂光芒随即消失，天边只剩一抹残阳如血。
冷风吹过，七嘴八舌，议论纷纷的人紧了紧衣服。
楼上万众瞩目，僵立很久的林宁，也忽然抬手捋了捋被风吹乱的长发，转身回走。
见她如此，依然选择留有宝贵的生命。
唉，有人松了口气，庆幸心安。
嘘，有人愤怒不满，嘘声连连。
还目不转睛，盯着缓缓离开背影的方落拍了拍胸口，一句老天保佑还没出口，意外从天而降。
本来转身回返的林宁，在所有人缓神的瞬间，几步冲向西侧小拐角，飞身一跃。
砰！
啊啊啊！
几十米的距离，自由落体不过几秒。
炸了锅的人群前涌的，后退的，乱了起来。
方落几个聚在一起的女孩子，都吓的呆若木鸡，僵立在原地不能动了。
在她眼珠子不由自己转动，要去直面血淋淋噩梦般的画面时，眼前突然一黑。
大手按在她的眼睛上轻轻转了个身，半抱半搂的，把人从炸了的人群中护拥到怀中。
室外被风吹了很久，冰冷的脸颊被按到温热的胸口。
吓呆了的方落，被温暖的大衣裹紧在安心的怀中。
鼻端是熟悉的清新木质淡香。
“顾横？”
“乖，是我，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