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非白连续三天没有回家,也没有去公司。而冯萧,乔暮在那晚收到他一条“别担心”的短信之后便联系不上了。如果不是小艾说言非白来过电话,乔暮都恨不得报警了,而且现在,她身后有二十四小时都不离身的保镖,更是让她觉得一点呼吸的自由都没有。
“砰砰砰。”有人敲门进来打断了乔暮的沉思,是李闯。
“有事吗?”
李闯一脸难色:“乔姐,有几份文件急需言总签字,但我无论如何都联系不上言总……”
“所有急需言总签合同的文件给我。”沉吟了一下,乔暮拿起外套和包,“如果有什么急事就和总裁打电话。”
“总裁?”李闯睁大眼睛,总经理的父亲言宗南现在只是挂名总裁而已,基本上已经不怎么管公司的事情了。
“对,我先走了。告诉其他人,言总明天回来上班。”
交代完毕,乔暮匆匆忙忙地离开了盛鼎。
乔暮第一次发现这个城市这么大,开着车在各个街道上漫无目的地找着,却一点线索都没有。非白平时喜欢去的……“哧……”的一声,乔暮下意识地转动方向盘,然后猛踩刹车。车停在了路边,幸好是一个偏僻的路段,车和人都不太多,由于惯性作用,乔暮整个身体狠狠地被带离座位,又被在安全带的作用下狠狠地拉了回去。
长长的黑发丝滑般地在乔暮面前闪开,而后随着她的动作缓缓收拢到她肩上颈后。握住方向盘的手微微地颤抖,乔暮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非白喜欢去的地方,自己竟是一个都不知道……
这是第一次,乔暮觉得自己作为未婚妻的失职——居然不知道未婚夫可能去的地方,而且是一个地方都不知道,在他逃避某些事情,难过不开心的时刻,自己唯一在做的,居然是满大街毫无目的地找人,连一个明确的地址都不知道,甚至连找谁都不知道。
缓缓地靠进座椅里,乔暮无助地抱紧双臂:非白,你到底在哪儿?
后视镜里,从一开始就有一辆车紧紧地跟着自己,乔暮单手放在窗户上,苦笑地抚住自己的前额:这些保镖还真是尽责……等等,保镖!
立刻发生车子,乔暮凭借着自己对这些偏僻小巷的了解,不一会儿就甩开了跟在身后的保镖。将车停在一个隐蔽地位置,她小心翼翼地靠近不远处下车寻找自己的保镖。
“……是是……可是这边都是小巷子,车根本进不去……是……”其中一个保镖边鞠躬边不停地解释,“是!是……”
乔暮轻手轻脚走到他们面前,突然轻拍其中一个人的肩:“hi!”,然后抽走他手中的手机。
保镖一声惊呼,看清楚来人后,立即结结巴巴地道:“乔……乔小姐……”
“借用一下你的手机。”乔暮朝他们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走开几步,深吸一口气,将手机放到耳边,“……喂。”
电话对面传来言非白轻轻的笑声,于是乔暮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弯了起来,阳光打在她黑色的长发上,泛起了温柔的金色光泽。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即便言非白不在,保镖也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这说明保镖一直和言非白有联系,只要自己突然不见,或者发生什么状况,害怕担责任的保镖一定会和言非白联系的。
有很多话在乔暮胸口,比如你为什么消失了三天?你和冯萧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以及有很多文件等着你签……但是,所有的问题在她心中波涛汹涌,经过层层过滤之后只剩下一句话:“非白,你在哪儿?”
言非白却没有回答,只是沉默了两秒之后道:“……我明天会回来上班的。”随即便收了电话。
“喂?喂?”
“乔小姐?”两个保镖怯怯地走近,“是言总……”
“我知道。”乔暮轻笑着摇了摇头,随即把手机递过去,“谢谢。”
自从……十年前的那场大火之后,言非白便变了很多,以前宽容温暖,永远都露着大大笑容的少年,经过那场火宅,慢慢地变得内敛而稳重,就仿佛,被那场火灾夺走了母亲,被火吻而背上留下一背伤疤的不是乔暮,而是他一样。
医院,警察局……乔暮突然想起来十年前的那个夜晚。
自己和母亲躺在病房里,病房外,父亲乔正军则在病房外痛哭出声,言家一家三口,包括言非白当时的女朋友,自己最好的朋友,言非白刚刚从火宅现场救出来的叶晨夕,也怯怯地依偎在言非白的身旁。
警方因调查火因,将乔正军和言家人以及叶晨夕都请到了警察局,乔暮不知道那个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一向和睦的言家父母和乔正军大吵一架,甚至到动手的地步,而叶晨夕也在那之后不久出了车祸……
突然,乔暮脑子里灵光一闪,她知道言非白在哪里了。
十岁那年,那个时候她和言非白之间还没有叶晨夕,言非白每天载乔暮上学放学,在乔父乔母吵得不可开交,或者忙得找不到人的日子里,乔暮经常都是在言家吃饭睡觉的,这也是为什么言父言母一直都很喜欢乔暮的原因——他们本就把乔暮当成自己的女儿。
十三岁那年,叶晨夕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因为叶晨夕的关系,乔暮和言非白出去玩的次数明显变多了,因为每次言非白都是说:“乔暮,你和晨夕一起吧,不然她不肯出去。”“乔暮,记得把晨夕带出来。”“乔暮,晨夕……”
晨夕,晨夕,晨夕,自己认识他那么多年,居然都抵挡不住一个他才认识不久的叶晨夕!乔暮对晨夕的恨,便是那个时候开始的吧?她恨叶晨夕抢走了言父言母,恨叶晨夕抢走了自己一直默默喜欢着的言非白,恨叶晨夕毁了她等着言非白慢慢喜欢上自己的少年时光……可是,叶晨夕是乔暮最好的朋友,乔暮喜欢晨夕的笑,喜欢晨夕对自己的好,喜欢晨夕的一切……
而后,便是十四岁那年的那场大火,那场大火烧掉了乔暮的一切,父亲,母亲,言非白,还有,叶晨夕……
那个时候,晨夕独自一个人来看自己的时候,自己不应该不受控制地朝她发火,不应该口不择言地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尤其不应该说:“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乔暮至今还记得晨夕听到这句话当时的表情,那一脸的无错和疼痛,仿佛躺在病床上的乔暮根本就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
“对不起,对不起。”叶晨夕纤细的手指紧紧地抓着衣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没敢留下来,“对不起,那天是乔叔叔的生日,我买蛋糕只是想给他庆祝,我没想到会失火的……”
“闭嘴!”乔暮尖利地打断叶晨夕接下去的话,在看到她怯怯地缩了缩肩膀时靠在了病床上,闭上眼睛,喃喃自语似的道,“闭嘴……”
“哐——”的一声,病房的门突然间被人撞开,仿佛火灾时一样。乔暮睁开眼睛,只见言非白面色发白地站在了叶晨夕的面前,他的大掌紧紧地握着叶晨夕的手。
乔暮第一次觉得视力太好真是一件讨厌的事情,她看到眼前的少男少女十指相扣,不仅如此,那紧紧相扣地双手还在微微地颤抖……是在害怕自己永远都不原谅他们吧?也是,失去了母亲,整个背部会留下永恒的伤疤,如果得不到这样的自己的原谅,他们,也永远都不会快乐吧。
“乔暮,有什么你冲着我来,一切都是我的错,不关晨夕的事……”带着微微的颤音,言非白对着乔暮一个九十度的鞠躬。
在乔暮的记忆中,这是言非白第一次这么低姿态地给自己道歉,他以往,即便道歉,也是坚硬而高傲的,但是现在,他却为了一个女生,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
乔暮,你不仅失去了妈妈,现在,你也真的,失去言非白了。
那是当时那一刻,在听到言非白说“一切都是我的错”,在看到言非白在自己面前九十度鞠躬的时候,乔暮心底浮现出的一句话。在那一刻,乔暮仿佛听到了整个世界在自己面前崩塌的声音,地在颤抖!床在颤抖!桌子在颤抖!就连言非白和叶晨夕也在她面前颤抖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只剩下尖叫,乔暮捂住耳朵躲在床角,不停地尖叫!
“乔暮,乔暮你怎么了?医生!医生……”
一声鸣笛声打断了乔暮的沉思,自己居然开到了对面的车道!乔暮本能地猛打方向盘,险险擦身而过的司机朝乔暮比了个中指:“找死啊!”
找死?乔暮苦笑,自己当年还真是找过死,可惜的是,没有死成呢……
胃部一阵阵微小而钝钝地疼痛传来,乔暮看了一眼时间,居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不过还好,马上就到了。
几个小时候之前,在自己和言非白那短得可怜的通话时间里,言非白的背景声音里有一个洒水车的声音,它不同于一般的洒水车,唱的不是“生日快乐”,也不是“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它唱的是一首很老很老的英文歌,这个洒水车,只在一个地方有——乔暮的老家。因为开洒水车人的女人非常喜欢听这首歌,所以,他们这个街道的洒水车,一直放的都是这独一无二的歌曲。
乔暮开着车找了几圈才找到言非白,他在街角那个小小的公园里,说是公园,其实也就是一小块广场,有着零落的几个健身器材。小时候,乔暮和言非白经常在这个公园里玩。
老旧的秋千一荡起来便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言非白坐在秋千上,腿撑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晃荡着。今天正好是十五,银色的月末带给整个世界一层朦胧的光亮,但是在言非白身上却是无尽的寂寥。
乔暮没有走近,只是在离言非白五米开外的地方站定。
言非白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站在自己前方的乔暮,那个女人一脸风尘仆仆的样子,大概是走得热了,外套被脱下来垮在了右手上,平时向来柔顺无比的头发此刻也凌乱不堪。
言非白沉默地看着乔暮,然后站了起来,秋千随之发出了“哐当”的一声。
他一步步地走向只与自己相隔五米的女人,一个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女人,一个与自己共享了无数回忆的女人。一步,两步,三步……月光的亮度一点一点地丈量着他们之间的距离,直至大大的身影完全拥抱住娇小的。
“乔暮……”言非白埋在乔暮的颈项,短硬的胡须扎得乔暮想要躲开,但是抱住自己的人却死活都不松手,“乔暮……”
“嗯?”
“乔暮。”拥抱的力度越来越大,乔暮觉得呼吸都有一点困难。
“嗯?”
“乔暮……”
正想发火的乔暮感觉肩部有湿润的触感,顿时一慌,她挣扎着,想看言非白的脸:“非白,你放开我。”
“我不放。”居然是难得地耍赖的语气。
轻叹一口气,乔暮的双手轻轻地环上言非白的腰。她突然就想起来了网络上一句打动无数人的话:真希望现在下一场大雪,这样我就可以和你一起到白头。
“乔暮,”言非白抬起头,吻在了乔暮的发顶,“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乔暮将整个身体缓缓地靠在了言非白的身上,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吃饭,胃痛已经到极致了,此刻已经找到言非白,放松的心情已经让蛰伏已久的疲倦铺天盖地而来。
“对不起,我当年没能理解你的心情……”缓缓下滑的身体打断了言非白的话,他本能地搂紧怀中的人,抬起她的脸颊道,“乔暮,乔暮!”
没有回应。
“总经理。”不远处原本跟着乔暮的保镖见状赶紧跑了过来。
“立刻回去!”言非白打横抱起乔暮,银色的月光下,乔暮的巴掌小脸越发地显得惨白一片。
司机将车开得飞快,言非白紧紧地搂着怀中的乔暮。这种情景,和当年……失去晨夕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晨夕在自己怀中,没有任何声音,任何气息……
医院和警察局。
三天前,直到三天前,言非白才体会到当年乔暮的心情。
十年前,乔正军和言家差点在医院里打起来,其实准确地说,是乔正军差点和言非白打起来,只是言宗南拦在了言非百的前面。
“你现在知道是你的错了!当初背着乔阿姨搞外遇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今天!”
“非白!不许瞎说话!”言父立刻厉声阻止道。
“我说错了吗?”言非白挣开母亲的手,清亮的眼睛喷火地看着乔正军,“你敢告诉大家今天你干什么去了吗?乔阿姨和乔暮在危险中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在别的女人那里!”
“闭嘴!”乔正军猛地站了起来,重重地打了言非白一个耳光,而后沉沉地喘着气。
时间在一瞬间静默了下来。
言父言母心疼儿子,但是又同情老朋友,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反倒是年龄最小的言非白擦掉嘴角的血丝,冷笑一声道:“道貌岸然。”
“你说什么?!”
……
“吵什么吵!要吵出去吵!”医生的话打断了他们之间的争吵。
火因终究还是没有确定下来,案件到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那之后,所有的人对当年的那场火灾都闭口不提。隐去这场火灾,日子完美得仿佛是一场童话。只是,没有人知道乔暮心底到底是怎么想的,在躺在医院里一年的时间里,这个当年才十几岁的小姑娘,到底是怎么挺过来,没有人知道。
三天前,当言非白吐得一塌糊涂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乔暮当年的心情,当时的乔暮,之所以想死,不是因为失去母亲的痛苦和自责,其实,是想让身边的人更快乐更开心吧。
那一年的时间里,言非白和叶晨夕相互照顾乔暮,但是,除了最开始的愤怒,乔暮再也没有同他们说过一句话,即使是接受皮肤治疗时,连痛都没有喊过,只是死死地咬住牙根,一声都不吭。
所以那一天,当乔暮突然开口和自己说话的时候,言非白吓了一大跳。
那天阳光很好,言非白坐在床边给乔暮念最新的新闻,他知道乔暮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新闻记者。突然,乔暮开口道:“言非白。”
言非白愣了两秒,确定不是自己听错,连忙道:“乔暮,你要什么?”
“言非白,你走吧,和叶晨夕一起,消失在我的生活里。”乔暮看向窗台,窗台上有一只鸟儿,正蹦蹦跳跳地来来回回。
“乔暮……”
“你听我说完。”乔暮终于看向言非白,轻轻地笑道,“这不是气话,你和晨夕一起,消失在我的生活里吧,开心地去谈恋爱,去过你们的生活,不要再管我了。”
最后,仿佛是担心言非白不明白似的,她坐起来,握住言非白的手:“已经够了……你们,好好地生活吧。”
那个时候,言非白真的以为乔暮好起来了,或者说,潜意识里,他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但是他却避开了心底的质疑声,一厢情愿地相信乔暮好起来了,直至当天晚上,言父言母接到了医院的电话:乔暮吞了大量的安眠药……
当时,言非白和叶晨夕都以为,乔暮说出那番话只是因为不想他们愧疚,直到三天前,当言非白在路边吐得一塌糊涂的时候才明白,乔暮当时,是真的已经原谅他们了,不仅仅是不想要他们愧疚,更多的,是希望他们能够快乐地在一起,因为她知道,不绕过自己这道坎,自己暗恋多年的少年和最好的朋友,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乔暮当时,原来真的只是希望自己和晨夕在一起而已。她的自杀,不是因为恨,不是因为愧疚,大概可能,只是太孤单了……
只是父母会错了意,以为乔暮的自杀,是因为自己,于是双方父母定下来那个荒唐的订婚约定,而自己,就像一个叛逆的孩子,父母越是给自己安排好什么,自己越是抗拒什么。在订婚之前,乔暮是他的小妹妹,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是他最好的朋友。可是订婚之后,乔暮在他心中只有一个身份——他不想要的妻子。
“总经理,乔小姐找了您好几天了。这几天您不在,刚好公司里也出了事,乔小姐基本上没怎么吃饭,也没怎么休息……”看着后视镜里,言非白紧张的脸,保镖自动解释道。
言非白闻言皱起眉头:“这些你们怎么没有和我说。”
“因……因为总经理说不涉及乔小姐安全的问题都不必通报……”
“行了,赶快开车吧。”
“是,是。”
幸好没有大问题。
言非白拨开落在乔暮额前的发,帮她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然后起身,下厨熬粥。
医生刚刚来过了,检查之后说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劳累过度,注意饮食和休息就好,言非白顿时松了一口气。看着乔暮喝完粥,休息下了,言非白才驱车前往公司。
“言总早!”
“言总,早!”
……
一进盛鼎的大门,路过的员工纷纷和几天未曾出现的言非白打招呼。电梯直接上到顶层,刚踏出电梯,李闯便道:“总经理,‘恒远’集团的简总在办公室里等你。”
言非白看向李闯,皱起了眉:“下次不要随便放外人到我的办公室。”
“是。”看着总经理进去了,李闯这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恒远的简总,外表看起来嬉皮笑脸,实则也是不好对付的主。
言非白推开门,便看到简清站在窗边,寂寥的背影让他想起了多年前在美国,每当不开心的时候,他们便靠在窗边喝酒、胡侃,看谁的易拉罐扔得远。
“非白。”听到声响,简清转过身,脸上没有了往日痞痞的调笑。
“不要叫得这么亲密,我们现在没有那么熟。”言非白拉松领带,坐到办公桌前,“有事?”
“小芸……”简清露出犹豫的神色,“好一点没有?”
“你可以自己问她。”
“可她根本就不接我的电话,我去医院被告知她出院了,到她家,她根本就不让我进去。”
“那你就应该想,她为什么不接你电话,也不肯见你。”
“非白……”简清无奈地看着眼前的人,急切地道,“小芸的个性你我都清楚,如果不是因为身体极度地不舒服,她不会在医院躺那么多天的。”
身体极度不舒服?言非白皱眉,看着简清,难道他知道黄芸是为什么住院?
不亏是相识一场,简清立刻从言非白的眼神里读出了异样:“到底怎么回事?小芸是哪里不舒服?”
“你自己去问她吧。”言非白低头,“我还有事,就不送简总了。”
“你!”简清咬了咬牙,回头狠狠地带上门,离开了。
言非白看向门的方向,拿出手机,不一会儿,手机对面便传来黄芸的声音:“非白?”
言非白犹豫了两秒道:“简清刚刚来过了……你住院的真实原因,需要告诉简清吗?他好像误解了……黄芸,你在回国之前,简清‘恰好’去了一趟美国,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是。”黄芸很干脆地道。
“既然你从头到尾都想和他在一起,为什么不能好好把握?”
“我不否认,我直到现在也想和他在一起。”黄芸的声音带着浅浅的笑意,“但是我不想用愧疚来绑架他。”
言非白挂了电话,揉了揉太阳穴,觉得头有点痛。
两个多小时后。
“砰砰砰——”
有人敲门。
言非白头也不抬:“进来。”
轻盈的脚步声停在了言非白的桌子前,但是来人却没有出声,言非白抬起头:“有什么……”当看到来人的脸时,立刻站了起来:“你怎么不在家好好休息?”
乔暮将散下来的长发拨到了耳后,看向言非白手中的报告:“我没事,工作上有需要我帮忙的吗?”言非白几天都不在公司,要帮的事情肯定很多。
言非白看了乔暮一眼,她的脸色虽然仍旧有些苍白,但有着浅浅的红晕,气色不错。他放下手头的事,拥着她起身:“走吧。”
“啊?去哪里?”乔暮一脸疑惑地被推着往外走。
“我送你回去休息。”言非白地拢了拢她的衣领,然后才打开办公室的门。
“啊?可是我已经没事了。”
“有没有事只有医生说了才算。”说着,不再理会乔暮的抗议,言非白拉着乔暮径直进了专属电梯。
数字在一层一层地递减,乔暮的手此刻正在言非白的掌心里,温暖而安全。她的身上,则批着他的外套,只轻轻地吸一口气,她的满心满肺,此刻都是言非白的味道。
可是,她很不安,非常非常不安,自从从老家回来,她一觉醒来,言非白对自己就不一样了,他的温柔体贴,他对自己的好,都仿佛,仿佛是隔着遥远地一层东西,慢慢透过来的阳光,看起来很温暖,但却摸不到触不着……
刚到一楼大厅,乔暮包里的手机适时地响了起来。她在心底狠狠地松了一口气,抱歉地对言非白笑了一笑,然后拿出手机,上面却赫然写着两个字:冯萧。
“接啊,怎么不接。”言非白揽住乔暮的右手微微地用力,看向乔暮的侧脸带着好看得阴影,刻意露出的灿烂笑容让周围的女员工发出一阵吸气声。
乔暮看了看言非白,微微地抿了抿嘴唇,然后小心翼翼地挣扎了一下:“私人电话,那个……”
耳边有一声似有若无的轻哼,右肩上的力度立刻消失了,暖暖地包围在她周身的温度也没有了:“我在外面等你。”
说完,也不等乔暮回答,便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电话铃声再一次响起,乔暮看着言非白的背影,按下了通话键盘,然而还未等她开口,对面的人便道:“你还知道接电话。”
“对不起,我最近几天有点忙。”乔暮的笑了起来,看向门口,一个女人正在找言非白搭讪,而言非白也少见地露出了笑脸……也是,他那样一个闪闪发光的人,无论走在那里都会有人关注的,不像自己,似乎永远都生活在不见阳光的黑暗里……
“冯萧,你是为了什么故意接近我?”看着言非白的灿烂的笑容,乔暮突然抑制不住地问出了这个她困惑好久的问题。她虽然迟钝,但她不是傻子,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的确很难说,可是冯萧之于她,却像倾其所有的老朋友,教自己恋爱,分享自己的不开心与开心,他们相识的时间,根本不够得到这样的信任和支持。
电话对面的人没有回答。
“冯萧……”乔暮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她看着门口言非白的背影,声音生硬得仿佛不是从自己嘴里发出来的,“你接近我,是为了盛鼎吗?”
除了这个,她想不到还有其他的理由。
电话对面的人依旧沉默,不知道是谎言被戳穿后的难堪,还是被误会后的愤怒。两秒钟之后,冯萧一声叹息从电话里传了过来:“乔暮,不要把自己看得如此不堪。”
乔暮,不要把自己看得如此不堪。
这句话,就像一缕阳光,穿越重重雾霾,照进了了乔暮心底长年封闭的角落。
从小到大,她都只仰望着言非白一个人。后来,言非白喜欢上了她最好的朋友叶晨夕,再后来,妈妈因为自己而死,叶晨夕也因为自己而死……乔暮觉得自己似乎走在一条很黑很黑的小路上,天空是浓得化不开的墨,四面八方都没有一点点地光亮。无数次,她在那条漆黑的小路上祈祷:无论是谁,来陪自己走出这片黑暗吧。可是,没有人,从来都只有她一个人。她是不祥的,她会带来厄运,没有人,会因为喜欢她才接近她吧……
乔暮从来没有和人说过自己内心的不安和恐慌,可是,冯萧居然知道。
“我接近你,只是因为你是你。”
“……谢谢你,冯萧。”
“还有那场车祸,对不起。”
乔暮笑着摇了摇头:“因为你上一句话,所以这下面的一句,没关系。”
盛鼎门口。
言非白斜插在荷包里的手越来越用力,慢慢地紧握成拳,最后又慢慢地松开。
第一次,他第一次看到乔暮这种表情,仿佛是初雪将融时的清冷,但是却带着春日即将来临时的感动,平时里那张从不轻易泄露真实情感的脸,此刻却龟裂出一丝丝的笑意,非常的……碍眼。
“你有时间吗?待会一起……”
“不好意思,她没空。”一只手伸过来,直接拿过乔暮的手机说道,然后关机,直接扔到一旁的水池里。
“你干什么?”乔暮回过神,想过去捞起手机,却被言非白拉住手臂,“非白,你干什么?放开我!”
“以后,我不准你再见冯萧。”言非白看着乔暮,一字一顿地说,“包括联系都不准。”
“为什么?”乔暮使劲挣扎着,却怎么都挣脱不开。
“因为我是你的未婚夫!”不想再听乔暮接下去的话,言非白俯下身子,狠狠地朝乔暮的嘴上压下去。
几分钟前,言非白接到一个电话。
上次乔暮发生车祸后,言非白派人去调查了冯萧,不想却查出五年前,乔暮重伤的原因。
五年前,乔暮作为实习记者,卧底调查一起假盐销售案,结果却被黑心的盐商发现,被打成重伤送进医院,原因,或者说事情的源头,就是因为冯萧,哦不,当时他不叫这个名字,当时他的名字叫做肖风!
只是,为什么乔暮没有认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