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枭雄之前就去过薛乔的老家,他记性好,就算不开导航,路线也还记得。
赶去老家的路上,薛乔手里一直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机,生怕外婆那边又出了什么事情,沈阿姨联络不到她人。
沈阿姨虽然在电话里说外婆没有大碍,但薛乔还是不敢放心。她怕自己的父亲再去找外婆麻烦。
外婆年纪大了,经不起一丁点的折腾了。
好在在路上的这段时间,她的电话一直都没有响起。
有时候,没有消息,大抵就是最好的消息吧。
她和霍枭雄两人赶到外婆所在的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时分了。
沈阿姨早就已经将外婆的病房号通过短信的方式发在了薛乔的手机上面。
薛乔顺着房间号,摸到病房门外的时候,一时间竟有些近.亲情怯,不敢推开门。
霍枭雄轻轻捏了捏她的肩膀,像是无声地给她鼓励。
薛乔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病房的门。
她一推开门,正在里面陪护的沈阿姨马上就惊醒了过来。
看到薛乔从京城不远千里地赶来,她忙小心翼翼地起身,往门口走,示意薛乔到外面说话。
薛乔遥遥地看了一眼外婆,发现她现在手上挂着吊针,似乎已经安眠入睡,她这一颗一路上都吊着的心总算是安稳落地了。
沈阿姨轻声地合上房门之后,薛乔先是真心实意地对她表达了感谢,“沈阿姨,我是不是吵醒你了?这次真的很感谢你,如果没有你,我外婆都不知道会怎么样。”
沈阿姨是个热心人,见薛乔这样,她忙摆了摆手,笑得一脸淳朴,“小乔,你不用这样的,大家都是邻里,有难的时候帮一把不算什么的。”
薛乔还是感激沈阿姨,“不管怎么说,沈阿姨,这一次我外婆多亏了有你。”
沈阿姨叹了口气,“你外婆这次扭到了腿,好在没有骨折,不然的话就真的出大事了。”
老人家年纪大了的话,一个小小的骨折就能要去她的性命。
薛乔脸色苍白,心里一阵后怕,“沈阿姨,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能跟我说说么?”
沈阿姨抬眼看了一眼霍枭雄,薛乔笑了下,“沈阿姨,说吧。不用管他。”
沈阿姨心知薛乔边上的是自己人,就不再忸怩,直接开始陈述起当时的情况来,“你爸来了,他也不知道来干什么的。当时我刚好从你外婆门前经过,听到门里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他们争吵的很激烈,我刚想进去看看,就响起了你外婆倒地的呼痛声。不过我在门外的时候,模糊地听到了房子和钱这几个字眼。十之八|九和钱拖不了干系。”
薛乔垂着眼,双手止不住地微微颤抖,她的心中有着对外婆的担忧,也有对自己亲生父亲薛根发的恨意,“那么他呢?他后来怎么了。”
沈阿姨心疼地看了一眼薛乔,知道她口中的“他”,是指她的父亲。摊上了这么一个不着调的父亲,换成谁都不好受。“他估计知道自己闯祸了,之后就走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不过小乔,如果他知道你在这,估计会来找你的,你自己小心一些。”
薛乔点点头,“我知道了,沈阿姨。外婆这里我来就行,你先回去好好休息,等过几天我再专程上门好好谢谢你。”
沈阿姨哎哟了一声,她长相普通,衣着朴素,就是一个十足寻常的乡下妇女,但她有一颗温暖而热心的心,“你这孩子,跟阿姨这么客气做什么。那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情你找我就行。”
告别了沈阿姨之后,薛乔和霍枭雄才进了病房。
就算是在睡梦中,外婆也微微蹙着眉。
薛乔握住了外婆没有挂着吊针的另一只手。
就因为这个小小的动作,外婆马上就从睡梦中惊醒了。
薛乔见状忙安抚道,“外婆,是我,我和阿森过来看你了。”
“你来做什么?多麻烦,外婆又没什么大事。”
薛乔摇摇头,放缓了声音,“这都没事,那怎么才算有事。”
薛乔起身给外婆泡了一杯温水,然后扶起外婆的头,小口小口地喂她喝了。
薛乔装作无意地试探起之前的事情来,“外婆,是不是我爸来跟你要钱了?”
外婆微微叹息,“你爸赌博欠了一大笔钱,他还不上钱就打起了你妈留给你的那套房子的主意。”
外婆这么一说,薛乔马上就想起了那一套目前市值八十多万的房子来。这是她妈去世之后,留给她的唯一值钱的东西。
当时因为肇事者给出的赔偿金足够多,薛根发看不上这幢建了都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房子。
正因为薛根发瞧不上,才便宜了薛乔。
但是没想到,他现在又把主意打到了这个房子上面。
看来真是穷狠了。
那么多的赔偿金,他都败完了。
薛乔垂着眼,语气有些冷,“外婆,房子我是绝对不可能给他的。”
外婆轻拍了下薛乔的手,安抚道,“不给,当然不给,这是你妈给你留下的嫁妆。房子的事情都由你自己做主,还轮不到你那个不成器的爸。”
因为提到薛根发,房间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外婆朝霍枭雄招了招手,招呼他道,“小霍,快坐着休息会,这里环境不好,你别介意。”
霍枭雄顺从地在病房里唯一的一个椅子上坐下了,“外婆,你安心睡吧。这里有我和小乔。”
外婆脸色不大好怕,“我就是怕……怕小乔她爸再过来。”
“外婆,这事交给我和小乔,你不用担心。”
外婆欣慰地看着霍枭雄,“好好好。”
因为对霍枭雄太过于满意,她连说了三个好。
现在看来,小乔的眼光,要比她妈的眼光强上了不知道多少。
薛乔等外婆手上的吊针挂完,看着她重新入睡之后,她的睡意才漫天铺地而来。
她原本是坐在外婆床上的,但是单人床本就狭窄,她坐在上面就更挤了。
薛乔出门找护士又要了一把凳子,跟霍枭雄说了几句话之后,趴在床尾马上就沉沉地睡去了。
这一个晚上,她做了好多的梦。
梦里,有外婆,有薛根发,也有她。
光怪陆离的梦里,她看到外婆被薛根发狠狠地推倒了,一个人无助地倒在了地上,画面一转,她又看到她的生父满面狰狞地看着她,就像是想要她的命一般可怖,画面再转,她看到她生父在她母亲留给她的老房子面前大吵大闹,跟她争房产证,引来了一大群围观的人。
所有人都朝着他们父女指指点点。
她愤怒却无力。
她想要呐喊,想要挣扎……
然后,她被人摇醒了。
薛乔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早已经在梦中泪流满面。
她的泪水弥漫了整双眼,看着眼前的景物都有些模模糊糊的。
她感受到有温热的指尖,动作轻柔地拂去了她眼角的泪滴。
“没事了。”霍枭雄低缓的安抚声在她耳边响起。
薛乔像是刹那间冲破了重重的黑暗,重新又看到了阳光一般,心底所有的惊惧和愤怒全部都如同海水一般褪去。
薛乔这时候才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霍枭雄的怀里。
怪不得她虽然整晚都被噩梦纠缠,但是她总是感觉自己身处在一个很温暖的地方。正是这份温暖,给了她抵抗薛根发的勇气。
原来她在他的怀中入睡。
薛乔揉了揉眼睛,“阿森,你睡了吗?”
霍枭雄嗯了一声,“睡了一会儿。”
其实就眯了一小会儿。
不过他年轻,一两个晚上没睡也没大事。
这时候,薛乔的肚子叫了一声,她脸上有些尴尬,“我饿了。”
霍枭雄摸了摸她的头,“我去买早点,你先洗漱。”
“好。”
霍枭雄前脚走,外婆后脚也醒了。薛乔先给外婆喂了点水,之后才准备去外面的厕所洗个脸。
这时候,病房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那个老不死的在那间病房呢?”
薛乔听到医生护士上前的劝说声,“这位先生,医院禁止喧哗,请不要打扰到病人的休息。”
“滚开,我找人呢。”
这道嗓音,虽然薛乔已经有五年的时间都没怎么听过了,但她还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这道声音。
是她名义上的父亲。
没想到,他真的再一次找过来了。
“小乔,你到阳台上去。”外婆也听到了走廊上的那道声音,她怕那个薛根发为了钱,不择手段,做出什么伤害小乔的事情来,忙让她躲一躲。
但薛乔拒绝了。
躲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有效手段。
这件事情早晚都要有个了断的。
不然薛根发这人三不五时地上门来找茬,多少也是个麻烦、
这时候,薛根发透过玻璃窗,看到了病房里的薛乔和她外婆。
他一脚踹开了病房的门,动作粗鲁,声音震天响,“好啊,薛乔,没想到你在这里。之前我去你们寝室,都没找到你。你现在不住寝室了?那你住在哪里?”
薛乔心下一冷,她就知道她父亲不可能不去找她。
不过她最近搬出去和霍枭雄同住,没住在寝室了,怪不得他没找到她。
“既然你在这里,那就好说了,把房产证交给我。”
薛乔冷笑了一声,“凭什么?”
薛根发没想到几年没见,薛乔居然也会顶嘴了,他哈了一声,语气凶狠,“凭什么?就凭我是你的爸!”
薛乔早就已经受够了没有人性的薛根发。当初母亲去世,他一点都不难过,拿够了钱就一走了之,只顾自己享乐,再也不管她这个女儿的死活。
薛乔想到那些过往,第一次有些歇斯底里地放声大喊,“我宁可没有你这个爸爸!”
医生和护士都围在病房前,其中一个医生指着大吵大闹的薛根发说,“这位先生,我们已经报警了,请你离开,不要打扰到病人。”
薛根发粗犷地冷笑了一声,“呵,这是我闺女,病床上的是我的丈母娘,你们凭什么赶我走?就算警察来了,我也不会走的!”
薛根发这半年来,欠下了不少的赌债,大部分时候都被追债人追着打,这些经历,让他越发没脸没皮起来。
只要能拿到钱,继续赌博,脸面算什么东西。
他早就没有脸面这种东西了。
薛根发伸出手想要把薛乔拽走,“你跟我走,房产证呢?你藏哪里了。”
薛乔用力地甩他的手,但是薛根发已经被债主逼到了穷途末路,要是没有卖房的钱,他可能真的会被债主砍掉手。
他不想做残疾人。
所以这个房产证,他无论如何都是要拿到手的。
薛根发发了疯似的去揪薛乔的头发,薛乔狼狈地躲避,外婆伤了脚,坐在床上大骂,周围的医生护士想要进去劝,却又被薛根发的疯狂劲给逼退了。
窄窄的一间病房里,此刻正兵荒马乱着。
霍枭雄拿着满满的一袋子早点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不少医生护士堵在薛乔外婆的病房门口,其他病房里的亲属闻声也不由得出来看热闹。
他听到病房里一个中年男人大吵大闹的声音,立时就想到了什么。他脸色一变,几大步就到了人群外围。
“让让!”
医生护士马上给他让出了一条道来。
霍枭雄小跑了几步,立马制止住了正在病房里发疯的薛根发。
薛根发一回头就看到了一张陌生的年轻男人的脸。他仔细一瞅,发现对方没有穿着警服,估计不是警察。
薛根发脾气不好,被人握紧了手腕,他更暴躁了。他大吼一声,“你干嘛?放手啊!”
霍枭雄神色冷淡,“你跟我出来一下,别在这里闹。”
“凭什么?你凭什么管我?”
霍枭雄危险地眯了眯眼,他的声音冷的像是结了冰的冰渣子,“就凭我是薛乔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