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程挂了电话之后, 扭头看顾凡秋。
浓妆艳抹的女子勾勾唇边, 那张让人窒息的侧脸叫应程心神一晃。她仿佛还是二十多年前那个绝世倾城的女子, 岁月没在她身上刻下一丝的痕迹。
还是那副风云不侵的样子, 可谁知道那心里头在想些什么？谁也不知道。
应程摇着手里的电话, 慢慢走过去：“算是好消息吧。顾随总算是肯接下他爸爸的遗产了。”
她不答话, 视线逗留了两秒后笑着往酒柜走。
“怎么？这不是你一直想看到的么？”
她边走边回头：“我想看到的是他回来MG, 我想让他接手MG。”
“qiu，你太着急了……”
“我知道，”顾凡秋情绪没什么波动, 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眼前的人，“老应, 你说……我这个妈妈是不是做的太失败了？两个儿子各个和我疏远……”
“又说气话了不是, 你明明知道那不是疏远，只是你们彼此性格都独立, 有自己追求的东西……你逼得太紧只能适得其反。”
“可是老应, 我没有选择, 安城那孩子太不成熟, 相较之下, 我只能把MG交给顾随, 我......”
“那也不用这么着急么，你还年轻，也还有我。可以再等几年。不管怎么说, 他现在是除了你之外, MG最大的股东了。顾随那孩子是个拎的清的，既然接下了这个担子，他就该明白自己要承担的义务。”
顾凡秋把杯里的酒喝空，无奈苦笑。脑袋里浮现出顾随的那张脸，她怎么就那么不相信那小子能明白呢！
她提气叹了一口：“不提这个了，孙冉那你也派人盯着点儿。他毕竟是孙老的儿子。”
“我知道。”应程摇摇头，嘴上应下，可心里却嘀咕，顾少爷那性子……想拦也拦不住吧。
*
餐厅包厢里。
孙冉被他的气势逼的往后退了一步：“我和你没什么可聊的……你以为我会求你？做梦，不就是一个总代理的职位么？我可以不要，但是你这种手段，也比我高明不到哪去。”
他说完挑眼盯着眼前人打量，哼了一声。
一旁状况外的夏花，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敛眸走到顾随身侧，轻声问他。
“没什么，我只不过是作为MG总部的小股东，开除了一个滥用职权的小人。”他盯着孙冉说完，回头微微笑，“细节之后再跟你解释。”
“小人？说起这个你我半斤八两吧。你现在不也是在滥用职权么？”
顾随嗤笑，跟孩子斗气似得，嘴巴上半点不让：“那不一样，我长的帅就叫英雄救美。你呢，就叫丑人作怪。”
“你……”孙冉语塞。他说不过。
一旁的林之珊没忍住捂着嘴巴笑出声来。其实，这孙总长得绅士清秀，不算丑。但现下站在顾先生面前，气质矮了一截，真真就显得狼狈了。
孙冉懒得再和他搭腔，既然得知了自己总代理的位置不保，他也没什么可顾虑的了。
转而扭头看夏花，“shirley，我不懂，我和你从小一起长大，我那么喜欢你，我知道从前你是因为selena，可是现在……”
“你闭嘴。”声音在整个包厢内炸开，林之姗吓了一跳。她从没见过shirley这么生气，或者说是震怒。
“孙冉，你怎么有脸跟我提selena……”
“我怎么没脸，”孙冉也梗着嗓子吼红了脸“我不爱她，有错么？为什么我一定要逼自己去爱上她。是，没错，她的身世我同情，我可怜，可是谁又来可怜我？我不爱她有什么错？”
“那你为什么当年不直接了当的告诉她，你让selena彻底死心啊！你为什么要百般温柔的对她？让她对你抱有幻想？你又为什么要在朋友面前说那样的话？”
“如果我拒绝了selena，以你当时的脾气，肯定会为了保护她，搬出孙家。Shirley，那也只因为我爱的人是你，不是她。你总是责怪我伤害selena，可是你对我的伤害呢？
如果不爱一个人有错，那我错你也错，如果不爱一个人没错，那你没错我也没错……
为什么selena死了之后，所有人都把矛头指向我，把那样的死亡罪责强加在我的身上？凭什么？我也不过是喝醉了，和朋友开了句玩笑话。让记者采访她，我只是想让selena认识到她和我之间的差距，主动退出去，可谁想到她连点小事都承受不住，她自杀是因为她心理承受能力太弱，为什么要……”
“怪我”两个字，孙冉是呲在牙缝里说出来的。
顾随的拳头跟榔头一样，一拳将他打飞、陷在窗边的角落里。
顾随也因血气一动，打的太用力，自己的拳头关节也轻微错位。
他咬牙，甩甩手，把地上的人揪起来：“人渣。”
“shirley~”林之珊吓了一跳，她就看着人在自己面前一软，还好她眼疾手快，给扶住了，“shirlley，你没事吧？”
夏花目光微微一愣，终究还是听到了自己最怕的话。
顾随听到声音，急着回头望。可还没等他站定，那孙冉不服输，一把抹掉嘴角的淤血。梗着脖子挥拳朝顾随冲过去“你特么……”
只是，这文质彬彬的身子哪里承受的住顾随的拳头。
这小爷打起人来，眼珠子都是血红的。
拳头罩着他的五官就锤了下去。
白衬衫最上头的三颗纽扣被他挣开，锁骨下的线条隐了出来。
一拳一拳。
直到人被打的趴在地上，吊着嗓子喘气，眼珠一翻。
顾随舌尖顶牙，看他这副不经打的样子才收手退了回来：“孙冉你特么还有没有一丝的尊严？”
“尊严？”孙冉吊着气，“你和我谈尊严？你呢？你就好到哪里去么？这个世界上再不要脸的人，还有你妈妈顾凡秋不要脸么？
靠男人上位，没什么真正的本事，就靠勾引男人，才爬到了今天的位置。
你爸爸一死，她就带着你顾家的财产改嫁他人，你不就是因为恨她，所以这么多年躲在国内……现在呢？你不也照样用你妈妈睡男人的钱，在这里耀武扬威么！你就有尊严？”
……
夏花怔，看看地上的人，又看看顾随。眉心一软。
当年在美国的时候，倒是听小镇上的人闲言碎语过。她们也不敢张扬，就是背地里嚼舌根。说是qiu克夫，她如今的地位和财产也都是克死了自己的丈夫以后才得来的。
私下里孙未武也提过，说那是顾家的忌讳，让她在qiu的面前不要提起。
夏花不是多事的人。
只是当众被这样揭开伤口……她怕顾随……
却没想到抬眼看过去的时候，当事人不以为意的样子，
他拖了把椅子，缓缓弯腰坐下：“傻.逼，你这些自以为嘲讽的话根本伤不到我。
顾凡秋是我的妈妈，那是我的骄傲。
我花二十多年才想明白的道理，在你嘴里被玷污。
讲真，是有些不爽。
不过我现在只是可怜你，堂堂麻省理工的高材生，你有本事有能力，更应该有态度。可你看看你现在活成了什么样子，你除了拿别人的软肋去刺痛别人，你还会干什么？
遇到我这种脸皮厚的，就没作为了吧？”
他举重若轻，
那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东西。人贵自重。他不自轻，故谁也轻贱不了他。
顾随口吻淡淡的，手掌拍拍孙冉的脸颊，蔑视一笑：“小砸儿，本来只是想撤了你总代理的身份。渍~可现在我后悔了。也正式通知你，MG总部将对你终身不录用……”
“什么…你凭……”他只以为是被撤了代理一职，可却没想到连总部也不能回。
“就凭公司是我妈的！”顾随揪起他的领口，“selena已经过世这么多年了，无论是小花还是何希，都不想她们最亲爱的妹妹再次赤.裸的曝光在大众下。此次之后，别再纠缠，就是两清。
但是，你得为自己赎罪。
selena很好，她在经历了那么多苦难之后，还能勇敢的追求自己的爱情。
她才不软弱，是你配不上她的勇气。
也别再拿着爱小花的理由当幌子，你连爱情都不尊重，你不配爱任何人。”
他话音毕，空旷的单间里幽幽安静下来。
夏花面色一凉，伸手去摸，却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泪如雨下。
顾随的背影在她眼里又模糊又清晰。
说那句“她才不软弱，是你配不上她的勇气”时，严肃低沉的声音，灌到夏花的耳朵里。叫她心口武装的铠甲崩然一地。
她咬着牙，泪水滚滚。再也抑制不住的哭了出来。
顾随听到低泣声之后，把孙冉扔在原地，回身去扶：“怎么了？”
“没，没什么。”她摇头，她是有一肚子的话想对眼前的人，可不是在这里，“……我们走吧。”
都该放下了。
“嗯。”顾随也点头，可随后立即想到了什么，“还有一点收尾。小花你去门口等我。”
“你……”夏花担忧，看了看地上蠕动的人，“顾随，不能再打了，万一……”
顾随摇头笑、把手伸过来，给她看自己红肿的拳头，“不打啦，也打不动了。但是……”
他欲言又止，把人都推了出去。
尔后，顾随一把将地上的人揪过来。
孙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却被这突如其来吓了一跳：“你干嘛？”
顾随扯开他的衣服，连带着裤子被脱了个精光。
“你……变态啊，你干嘛？”
只见那人不理，兀自拿出手机对着他咔嚓咔嚓拍了数十来张照片。
孙冉躲，被顾随一把将下巴拧了过来，咔嚓一声：“算是小惩大诫，也让你稍微感受一下…”
像他这种人，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的伤口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扒开血淋淋的样子。
孙冉看顾随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的手指，不详感涌上心头：“你想干嘛？”
“干嘛？”顾小少爷玩味摸摸下巴，“昨晚顺道问应叔要了你们公司的同事群，你的小组群，还有美国贸易公司的总裁群。这么性感的照片发过去，那得多带劲啊~~”
他手指点完发送之后，突然自己浑身一颤，哈哈笑：“妈呀，我咋这么坏呢！！”
“你……”
“你什么你？”顾随站起来掸掸裤腿，嬉笑的眼神正经起来，“等你被嘲笑、被指指点点的时候，才能稍稍体会一丝丝、那女孩当年躲在垃圾桶里的感受。”
他说完，也没看孙冉的表情，快步追了出去。
有些人，针不扎在自己身上，他永远不知道有多痛。
————
顾随出来的时候，夏花已经在车上等他了。林之珊开车。
两个人并肩坐在后面。
顾随轻咳了一声，凑过去：“小花，抱歉，我知道你性格独立，不喜欢依赖任何人。我擅自主张帮你这样解决，这件事到此为止，不闹大，你觉得行么？ ”
“行，很好，顾随。”换作是夏花自己也绝对不可能冷静处理得这么好。
他没有将事情扩大，给了孙冉教训，也点到为止。
是因为顾随尊重selena。如果那孩子还活着，也一定不希望自己死后，还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
selena的性子就是这样，她从来不希望自己的事情，无论好的坏的，被暴露在众人的眼前。
好也罢，不好也罢，她只想安安静静的过自己平凡的一生。
才不想把这一切，当成什么励志鸡汤或者经验教训分享给其他的人。
更不需要那些记者杂志，用 “励志”“坚强”此类事不关己的术语，去调侃她经历的不幸。
有的人，她只想安静地过自己的人生。
“顾随，我……”夏花透过车窗望着窗外的月光。
闻言的人正歪头听，见她顿住便“嗯？”了一声。
“我是想说……”
嗡嗡嗡。
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
顾随微微笑着耸肩，示意她等一会儿。
“应叔。”
“我知道，明天大早的飞机。材料就麻烦你准备了。”
“嗯。”
夏花等他挂电话之后，淡淡问了一句：“你要去美国？”
顾随点头，简单将MG、顾凡秋和他的关系解释了一遍：“……那笔遗产是我爸留给我的，还有一些手续需要去办一下，所以我明天一早就得飞美国。”
他嘘了口气，把手机抄回兜里，龇牙笑开：“那么……你想跟我说什么呢？”
“没什么。”
“说嘛~”
“真要我说？”
“说。”他郑重其事的点头。
夏花咳一声：“你……裤子拉链开、开了……”
“开什么玩笑……”顾随一愣、接着尬笑几声，最后低头去瞄。
靠，妈.的，真开的！
他立刻伸手一拉，吹着口哨红脸别过去：“刚刚刚刚刚刚刚刚才、打打打打打打打架，动作幅度太太太太太大了。”
“哦~”这样啊~
夏花看他，没忍住自己捂着肚子笑开了花。
那刚才……顾小少爷突然想起自己刚才……威风凛凛的样子。
心中咆哮：“妈的！我笔直挺立的形象啊！”
没脸见人了！
不活了！
就在这时，身旁的人边笑边歪头靠在他的肩上：“可是，还是很帅！”
三秒后，她头在肩窝上蹭蹭、又强调：“贼帅！特别帅！超级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