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日.了!”
“真的假的?”
消息一经证实, Tempest工作室里、所有在休假的猴崽子们, 管在哪里, 统一订了当晚的机票。
操着裤子就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
帮!老!大!搞!对!象!
慢着慢着……
我们的故事、要从六小时前的一场饭局讲起。
——
还未到早晚高峰, 东湖隧道口就堵成了一条长龙。
动也不动。
这东湖隧道位于相城市南北两区的枢纽上, 往南是市金融中心, 往北是经济开发和创业产业园区。横跨在一条十多平方公里的淡水湖上。
隧道从湖底穿过, 南北相通,也是这两区间最大的一条交通枢纽。
杨风挑下墨镜对着车内后视镜、摆弄自己眉弓处的伤疤:“老顾,看来今天要迟到啊。”
镜子里的脸干净爽朗, 五官俊挺,只那一道横亘在眉眼间的疤,有些不搭。
后座人没理他, 抱胸侧靠在车门上休息。
他们的工作室就在北区的科技园区里, 为了晚上在市中心的那一场饭局,提前半个小时就出了门, 结果还是被堵在路上。
杨风瞥了眼。
可车子的后半还停在隧道里, 光线昏暗, 看得模糊。
“老顾?”他又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没应。
驾驶座上的人收回身子, 手推墨镜上去、笑:“你也会累啊?”
上个三维动画电影的项目刚刚交片。
工作室里那群困了四个月不眠不休的小子、都拿着项目奖金天南海北的逍遥去了。
可顾随和他还得留下来应酬、洽谈下一个项目的接包合同。
真是, 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隧道口的长龙动了动, 杨风踩了脚油门。
后面的半截车身驶出了隧道,有光打进来。
方才侧身小憩的人挤挤眉心,转身。这才看清了那张脸。
年纪大约二十八、九的样子, 蓄着一头短发, 白衬衫的领处微微敞开,袖口卷到手臂中间抱着胸,露出麦色的皮肤,五官深邃,静静不动的样子俊朗的像一副油墨画。
车往前滑了十来米后又停下来。
驾驶座上的人不耐烦地砸了砸嘴:最他.妈烦堵车。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下来。
约定的时间也快到了,杨风见身后的人不急,自己也渐渐松懈,手指搭在方向盘上,跟着车载民谣的韵脚打起节拍。
突然,
“还没到?”
“哎呦,我去。”杨风闻声,视线自然投到后视镜上与顾随撞个正着,那双眼睛跟墨染了似得,“什么时候醒的?吓我一跳。”
后座的人把卷到小臂的衣袖放下来,边笑:“怎么,你这么怕我?”
他的声音很低,有些沙,不难听出疲惫。
“是~怕。”杨风瞪他,“怕你又把我打到重症监护去~”
本低下整理衣服的头、抬了起来,表情戏谑:“陈年往事你倒是提不腻。”
“不腻。”他扶眉间的伤疤,略嘚瑟。
得。
顾随懒得和他争。
从拿刀互砍的青春到搭伙开工作室的这十余年来,在蛮不讲理这件事上,顾随从未赢过。
他手搭在驾驶座上拍了两下:“我来开。”
说完,人已经开门走了下去。
款款挟风。
杨风巴不得呢。
也没下车,直接把屁股挪到副驾驶上。
顾随开门坐了进来。西装领带,是板正禁欲的样子,可眉眼间的不驯依旧清晰。
前面十字路口红绿灯换了,长龙又往前挪了挪,统共一千多米的隧道憋了有足足半个小时才出去。
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把玩下巴上刚刚冒青的胡茬。按导航上的地址往目的地开。
旁边的人倚在车窗上。百无聊赖地刷手机。
“靠!”
不怪他嘴里没个干净,朋友圈里各种阳光沙滩大长腿。
“老顾,你给那帮小子们敲敲警钟啊,玩归玩,手不能生。”
顾随瞥他一眼,扯嘴角:“他们不敢。”
知道杨风是坐不住了,又跟一句:“放心,这单谈下来,我就放你走。”
“这还差不多。”副驾上的人满意。
顾随是工作狂,整个相城都知道,可他不是啊。二十八的人了,忙的连个女朋友都没谈,怎么像话?
“唉,老顾,你自己的事情也该考虑考虑了吧。这么多年了,就没见你身边有过女人。”
闻言的人点头:“嗯。”
不动声色的窜了脚油门,“合同细节你再确认下。等会儿谈的时候,记得强调我们只接整包。”
……
得。比对牛弹琴还瞎。
杨风抓了把头发,有气无力的瞪他一眼:“好~”
白糟蹋了那么俊的一张脸。
*
相城入夜。
这个被神化了国际大都市处处流光溢彩。
冷色调的光影在川流不息中、显得没有一丝的柔情。
白天如是。
幕色中,也只会变得更加纸醉金迷。
顾随他们到的时候,被餐厅的服务生往二楼的贵宾包厢引。
餐厅装修算雅致,土红色的木质为主,灯光也被照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雾色。颇有些中国古风的味道。
想来这家店的老板也是个懂得格调之人。
一路上,
饶是顾随的这张脸和通身的气派太惹眼了,让一路上的餐厅散客频频回头。
“哦呦,看来今天有口福咯。”杨风抄兜、见怪不怪地跟在后面,兴致满满,“老顾,这家餐厅的味道在相城可是排的上号的。听说想吃一顿得提前一个星期定!”
没等顾随应他,话口突然被别人接了过去:“还是杨总识货,哈哈。”
瞧着,眼前就走过来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穿衬衫打领带,西裤压在衣脚上,神采飞扬的。只是,那裤带头上的Gucci标识实在辣眼睛的狠。
“陈主任,”杨风迎上去,“抱歉,堵车,让您久等啦。”
“理解理解~不过老规矩,等下饭桌上,顾总和杨总要自罚三杯啊~”
“一定。”
这个陈主任原名叫陈维,就是如今相城影视三巨头之一——阳光影视的制片主任。
虽说这是第一次与顾随的工作室合作,可动漫影视这个圈子本来就不大。
他们都或多或少在别的场合通过别的途径听说过彼此。
“顾总,真是久仰大名啊。”陈维把顾随引到包厢的上座,两厢客气了下,顾随也就不再多做无谓的谦让。
“杨总,你也坐~”随后,他冲门口的服务生打个响指,点点头示意,可以准备上菜了。
“以前总是从别人的嘴里听说,Tempest工作室的动画技术在行业领域是这个,”陈维扬扬眉,郑重其事地竖起了大拇指,“如今一看,没想到是这样的青年才俊啊。厉害!厉害。”
顾随不说话。
应酬这种麻烦事,一般杨风来做。
他今天主要任务是陪同。
“陈主任,您过奖了。那还不是得仰仗着您啊?把这么好的合作机会留给我们。”杨风皮笑肉不笑、沾了沾酒杯,“啥也不多说,我先干为敬。”
话毕一杯就已经灌了下去。
陈维开心。酒桌上最讨喜的就是这种二话不说低头闷酒的人:“爽快!我喜欢杨总这个性。”
顾随舌尖顶着后槽牙,也不插嘴。
一手搭在椅子靠背上,一手抄在裤兜里玩车钥匙上的圆环。
藏青色的西装解了扣,松泛泛地裹在身上,本来禁欲板正的模样这会儿子在灯光下,更衬出几分不羁和血性。
“噢?你和顾总是大学同学啊?”
“对啊。站一排撒尿的革命友情。”
杨风和他扯了有十来分钟之后,瞄了顾随一眼。
见那边点头了。
便开始聊正题,“陈主任,您看咱是不是趁着头脑还清醒的时候来简单谈一谈合作的事情啊?”
“当然。”陈维也等着呢,“正好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杨总,测试的demo我们技部门已经评估过了,很满意。草拟的合约也已经发到顾总的邮箱了,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尽管提……”
他话音刚落,眼前人就已经从包里摸出了合约的打印稿。
吊儿郎当的神情陡然正经起来:“那好。陈主任,合约我们看过了。四个问题。一、贵公司的这部片子也是代加工的片子、并非原创,是吧?”
“en…嗯。”陈维确实被他的气场怔住了。
可到底是老江湖,片刻就回神过来,“但是请杨总放心,Tempest的规矩我了解,只接整包。这点我们可以保证,这部三维动画电影是我们公司与俄罗斯联合制片,除了他们那边出剧本和概念设计,我保证从建模到最后渲染合成所有的工序都会包给Tempest。”
说完,他扭头朝顾随笑笑。
展现出自己最大的诚意。
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拍马屁。
陈维在动画制片这行混了这么多年,是个明白人。
杨风刚才说“把这么好的合作机会留给我们”,这是场面上的客气话。
但凡相中动画这块市场的影视公司,没有一家是不想和Tempest合作的。
这是Tempest在整个三维动画领域的地位。
也是顾随的地位。
只是,从进门到现在他还一句话没有说过。
“陈主任真贴心!”杨风咧嘴龇牙笑笑,和他逗趣,“那二……”
这时,包厢外上菜的小服务生陆续走了进来。打断他们。
他们吃中餐。菜式繁琐些。
“顾总,”陈维趁机往顾随跟前靠了靠,“这桌可是餐厅最有名的菜单。菜式也都是他们自己的主厨研出来的,在相城只此一家,别的地方可再也吃不到了啊。”
“是么?”懒散靠在椅子上的人像是有了精神,但声音还是僵的,“那我可得好好尝尝。”
“一定的~绝对不会让顾总失望。”陈维见这位少爷脸上终于有了些许颜色,自己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想熟络,“你看啊,这菜……”
“你们聊,别管我。”
……
被顾随直接无视掉了。
干在原地的人拇指攥着裤带,挣眉咽唾沫。有些尴尬。
还真是。
传闻一点不假:Tempest的头儿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狠角色。
旁边看戏的杨风偷乐了好一会儿。
他知道,真不是故意摆谱或者自命不凡,只是老顾和人的相处方式向来如此。
亲疏远近,划得分明。
况且,他今天是真累了。
没办法,只好自己出来圆场子。
他绕过顾随的椅子,到陈维身边:“陈主任~”
故作熟态的揽住他的肩往自己的位置上走:“我们聊我们的,不要理……啊~”
谁想两个人都没看路,和后面一位上菜的服务生撞个正着。
那小服务生自己也没注意,一下子失了重心。
手腕一软,托盘里大碗的翡翠银鱼羹、就这么直直朝顾随背后扣了过去。
带着腾腾热气。
就在众人还来不及惊慌失措的时候。
突然,碗被另一双手接住。
那手五指纤细,却不柔弱。羹液晃荡泼洒出一些在她的手背上,莹莹露着光。
顾随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侧身避开。
可那碗银鱼羹终究是半滴没有洒在地上,被牢牢稳住。
看穿着、这接碗的人也是餐厅的服务生,可整个人的气质宛如鹤立鸡群一般。
标准的美人鹅蛋脸,皮肤雪白,薄薄的嘴唇缓缓开合着:
“实在抱歉。这碗银鱼羹算餐厅的,稍后我们会重新替您上一份。还请您见谅。”
她低头站在顾随的面前。
看不清楚样子,只那声音洋洋盈耳,好听的很。
顾随狭长的眸子在她身上落定三秒。
可眼前人完全没有要抬头与他对视的意思。
便作罢,摇摇头:“没事。”
也怪杨风自己没长眼睛,他不打算追究。
“谢谢您。”眼前人带着方才打翻碗的小服务生,匆匆退了下去。
没闹大、没受伤、也算作罢。
只是没想到,这家餐厅的服务善后做的相当到位。
她再次端着翡翠银鱼羹上来的时候,特地传达了餐厅的意思:“差点造成对顾客的伤害是我们的失职。我们夏总说了,今天陈先生这一桌所有的费用都由餐厅承担。还请各位多多见谅。”
陈维扣扣桌子,点头笑:“你们夏总有心了。”
小姑娘放下银鱼羹:“应该的。”
转身要往外走的时候,视线陡然和顾随撞上了。
还是撞上了。
两双眼睛都如墨染一般漆黑的。
“谢谢。”他谢方才她救了他。
“客气。”蜻蜓点水,礼貌但不过分邀功。她很懂分寸。
*
趁没人注意的时候,顾随用手打量过那碗刚出锅的银鱼羹。
碗表面的温度少说也有五、六十度。
对任何正常人的皮肤而言,超过四十五度的接触就已经算是危险温度了。
可刚才那姑娘,徒手持着碗,面不改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