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看戏的吃瓜群众一个比一个激动:“唉, 会不会打起来?”
“我赌小花总赢。”
“光是那小助理就KO了。”
楚信杰“嘘”了一声。提醒他们声音小点儿。
外面的杨风咕噜咽了口唾沫。眼睛在三个人的脸上转了一圈之后, 决定先退出、选择自保。
“躲哪看戏呢?”顾随笑着问她一句。
夏花下巴指指二楼的栏杆示意他:“说好十分钟的。”
“对对对, 我错了, 夫人。”说着, 顾随并拢大腿, 将人收到自己怀里, 咯咯笑。一改刚才那张冰冷的脸。
后面张琪书抱胸,略尴尬的往后退了一步。
“抱歉啊,他平时就这样。”夏花淡淡微笑, “噢~对了,也是我不许他逗别的女生开心的。您别介意,他是怕我生气。”
“怎…怎么会…”
一旁杨风暗暗竖起拇指, 厉害啊!哗哗的打脸, 还叫人没有换手的余地。
“…我,我来只是因为想和Tempest合作而已。”张琪书舔唇掩饰尴尬, 扶着沙发壁缓缓走回自己的位置上, “…我手上有两部片子的资源……”
这边人根本没听她在说什么, 冲夏花蹙蹙鼻子比口型“牛!”
被人没好气的拍了一巴掌。
“谢谢张总的美意, 但是我们Tempest暂时不打算接外包, 可能累你白跑一趟了。”杨风一边圆场, 一边冲那夫妇两死死瞪眼。
能不能收敛?
“为什么?”
要做自己原创这种话自然还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儿说,他就解释:“休假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阳光这个项目我们做了整整一年。工作室里的那些小猴崽子们也早就疲劳期了。”
张琪书听完视线看向顾随那边。
夏花已经端正坐在了旁边, 不说话, 似发呆望着窗外,漫不经心的。
顾随伸手打了个哈欠,他是真累了。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也实在不好强人所难。”张琪书吐了口气,站定从自己随身的手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那就说说我来这里的第二个目的吧,我的新老板……”
说着走到顾随面前,将名片递了过去:“很想见见顾总啊!”
耷拉着眸子的人,扬起下巴瞥一眼,不耐烦的接过来。
可就在看到名字下一秒,身子突然坐直。
“你……”他站起身,死盯着张琪书,“他……”
杨风察觉到了不对劲:“怎么了?老顾?”
顾随没答话,将名片递了过去。
“刘……”杨风心口一跳没念完。
这个名字像梗在他脖子里的那根刺一样。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哦~看来都是熟人?那就好办了~”张琪书皮笑肉不笑,把视线从顾随脸上移开,又从包里掏出两张请柬,“一个星期后,我们老板在相城国际影视峰会上,等着顾总和杨总。”
她说完,屈身将请帖放在茶几上。笑笑瞥了夏花一眼,尔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屋子里瞬间静下来,只有头顶的中央空调在不停的嗡嗡嗡。
秦子真他们挨个跑出来的时候,被这气氛吓得又挨个退了回去。
也难怪,此刻不仅顾随,连杨风都面露寒气。
两个人对站着,嘴巴一干,像是被这突然打了个措手不及。
刘上远。
多久以前的故人名。
僵持片刻,
“站着不累么?”夏花坐在沙发上昂头问了句。
才叫两个人回神,肩头一松退回沙发上坐下。
“怎么了?”她问。
很少见顾随叹气,他胸膛剧烈的起伏一下,又缓缓回归平静:“没什么,一个老朋友。”
对面杨风突然将手中名片捏成团摔在地上:“玛德,这龟孙子还有脸出现在我们面前?”
“老杨,”顾随眉心一拧,嗤了声,“不管他,还有两天我们的项目就结束了,之后该怎样怎样,按我们自己的节奏来。”
“我知道,我知道……”杨风明显是急了,说话时、唇边恨不得咬出血来。
他知道该冷静可是他控制不了。
一旁静静守着的林之姗远远看了眼,又不动声色的眸子暗下去。
“好了,老杨,我们都多大了?又不是当初那个楞青小子了。”他站起身走过去捏了捏杨风的肩,咬字清晰,“打起精神。”
那垂头丧气的人闻言缓缓出口气,照着眼前的茶几踢了脚泄愤:“玛德…”
后拉着脸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
“你们也都别看戏了。快点帮忙渲染,争取这两天就全部输出。”
“哦~”一个个竖着耳朵的人,都乖乖低头下去。
可眼睛还是忍不住的偷偷去打量杨风。
相处时间不短了,他们都知道比起顾老大随性,风哥的行事作风才更冷静圆滑些,也更会待人处事。
所以,他很少会像这样直接的把自己的情绪表现在脸上。
所有人都朝进工作室最早的秦子真眨眼睛,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可他也不知道啊!
什么刘上远,听都没听过。
然后又一直忙到晚上。
夏花没走,公司下午也没什么会议,她就端着电脑坐在外面客厅里看邮件。
偶尔抬眼朝里面瞥两下,就看见那群魑魅魍魉吹胡子瞪眼睛的。
玛德。卡死了。又崩了。完了。之类的经常挂在嘴边。
夏花后来才知道,其实也不是真的,他们只是用这些刺激性的词语让自己时刻精神集中而已。
顾随在里面一台电脑换一台电脑的忙活着。
键盘鼠标的声音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的。
这一年里,qiu一次又一次明面暗地里的让他去美国,去接管MG,他都不肯。宁可在这儿没日没夜的熬着。
绝大多数的人应该都理解不了吧。
可夏花每每看到他和工作室里的这群小子们在一起的时候,较真又投入的眼神,就好像稍稍能体会一点他的心情了。
这世界上大概没有什么比志同道合更有趣了。
比起耗尽心思的去猜、去沟通、去理解,我一说你就懂的这种默契肯定更让人开心。
而当这样一群人默契的人聚集在一起去追同一个梦的时候,谁又忍心打断呢?
“shirley,shirley?”林之姗把水杯放在她面前,摇了她两下。
夏花的思绪这才被拉了回来:“嗯?”
“你怎么了?手机响了怎么不接啊?”
“哦!”她坐直身子,才看到沙发上震动的手机,伸手去拿。
是何希。
“喂?”
“在忙么?”
“没有。在顾随这呢。”
“哦,打来就是想第一个告诉你……”电话那边的沙哑烟嗓顿了顿,“我跟邢为的婚礼定了,下个月十号。”
……
夏花一僵:“怎、怎么这么快?”
“快么?”何希叼着烟挠了挠肚皮,“不是去年就说了么,等我专辑录完就办婚礼,已经拖了很久了。这都一年啦……”
一、一年啦……
何希的婚礼就像报时钟上那只伸缩的小鸟,突然在夏花的心头啄了一口。
不疼,但酥酥麻麻的也不是滋味。
时间最致命的地方就在这儿,悄无声息的消失,然后在你自以为安宁的时候来个措手不及。
夏花下意识去回想这一年自己干了什么?
干了什么?
就记得很忙,非常忙。
可现在回头看看,忙的什么呢?
她当初创业的初衷,就是为了保护shee,让她们姐妹两个可以自由的活着。
现在也做到了。
可接下来呢?
夏花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小花,小花?”顾随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西兰花,“怎么了,刚才在车上也是的?发什么呆啊?”
夏花被他一叫才醒过神来,怔怔环顾了眼周围。
才想起自己是出来和顾随吃晚饭的。
“没,没什么。”她扶扶额头,嘘了口气。
自己这是怎么了?整个人都莫名其妙的,脑袋一片空白。
嗡嗡的响。
“那怎么无精打采,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
“没有啦,”夏花见眼前人这个样子,心头一热,不由笑出声来,“shee下午来电话了,说是婚礼定了。”
顾随嘴角一提放松下来,以为她是因为这个才失落:“怎么?舍不得啦?”
夏花摆手,“她和邢为早就领过证了,婚礼不过是个形式,有什么舍不舍得的!”
“那是……”他放下筷子。
“顾随,一年了。”
……
“嗯?”
“我是说时间过的好快啊。这一年,我忙你也忙。偶尔出来吃吃饭逛逛街,居然这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对面的人低头静了片刻,片刻后缓缓抬起眸子:“抱歉,小花,你也知道我那边只要项目一上来,就忙的不行,要和那边的制片人磨合……”
“不,我没有怪你。要这样说的话,我们两个都罪无可恕了。一个比一个忙。”
“所以才相互祸害啊。”顾随挤眉弄眼。
夏花把刚才他夹过来的西兰花又夹回去堵上他的嘴,咬着牙笑了两声。
“还是你喂的好吃。”他嘚瑟。
夏花摇摇头笑,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杨风没事吧……那个什么老朋友怎么没听你提过?”
对面人舌尖顶了顶西兰花,放在槽牙上嚼:“老杨我会看着……至于老朋友么,都是上学那会子的事了,哪里还记得清楚。”
他明明记忆犹新。
夏花瞥了两眼他的神情,哼笑。还学会撒谎了?
不过罢了,既然他不想提,还是不追问的好。
“手上项目结束,你打算干嘛啊?”
“守着你啊。”
“说正经的。”
“我是说正经的啊。”顾随一愣,他真的是说正经的,“我就打算一放假抱个电脑天天跟着你啊。”
……
“滚蛋,”夏花笑骂,“那假期结束呢?”
到这,对面人的眼睛里突然像是冒出了一团火光:“做我们Tempest自己的原创动画。”
那火光明亮又晃眼。
还没等人回答,顾随又板直身子:“小花,你知道么。我们Tempest会进入一个全新的状态……我超级期待。”
就像小时候爸爸妈妈问长大想干什么,而我们超级自信的挺起胸膛回答到:“我想当科学家。”
他说“超级”的时候就像那个样子。
眉眼间的情绪像电流一般缓缓打进夏花的身体里。
“…哈哈,是不是特别白目?快三十岁的人了,还在做梦。”
几乎是他最后一个字音刚落,夏花就接住话口:“不会,我很羡慕。真的,顾随。”
……
倒叫顾随一怔,反应过来后伸手刮了刮她的鼻梁,“傻瓜,这有什么好羡慕的?”
这不是激励或者迎合的话,她真的羡慕。
“那为什么从前不做原创?要等到现在呢?”
顾随和她对视一眼,然后低头下去把自己的酒杯填满。
眸子里的情绪像是要讲一个好长的故事,可说出来的话又轻描淡写的:“没有能力呗,没有能力撑起自己的梦想……其实这就跟打怪升级一样,一个一个接外包,既是练孩子们,也是练我……”
他停顿,端起酒杯呡了一口,又接:“只是没曾想,怪物打了这么久。小花刚才说一年了……可十年也就这么一晃眼过去了,我都快三十岁了。”
“说实话,没想过放弃么?你放弃这个,转眼就是MG的少东家。”夏花声音柔柔的,和他聊天。
他们就像平常夫妻一样面对面聊着叫人头绪纷杂的事情。
其实一年间也发生了很多变化,只是他们没有察觉到。
“有吧,可我怕,怕有一天这些没有实现的梦想只能成为我和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和唏嘘。
那比没有梦想更可怕。”
说完滋了口酒,摇摇头,又重复一遍,“对,真的比没有还可怕。”
灯光昏暗,他又低着头。
可这却是日后夏花最难忘的一个顾随。
他的神情眉眼,喝酒的样子,清冷的骨节。
就像拿刻刀一笔一笔雕在夏花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