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所使用的字体为楷书,并在楷书的基础上进行了美化,书写起来更中规中矩,也就是我们现在所使用的“宋体字”。虽说与现代书写方式较为相近,许多现代使用的汉字也并未简化,但是习惯了碳素笔、钢笔等书写工具的茹萱,初次接触毛笔字,着实让她好好头疼了一番。
虽说读小学与初中时,学校开设的国学班都多多少少教了一些书写毛笔字的基础,但实际运用起来,还是非常的艰难。并且,古代用的毛笔多是用动物的毛经过简单碱化制作而成,比现代的毛笔更软一些,就更难拿捏力度了。
这不,茹萱正卯足了劲儿,手指紧紧地握住纤细的笔杆,端端正正、一笔一划地书写着《赠汪伦》,大气都不敢出一个,鼻尖也因为过度紧张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可好不容易勉强写完,再一看,每一个字都是歪七扭八,完全不整齐,而且每一个字的笔画都有些生硬,甚至还有的笔画因为下笔过于柔软导致字的边缘全是锯齿一样的形状,难看的很。
不过,茹萱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的“成果”还是乐开了花,万事开头难嘛,慢慢练习就好了,她安慰着自己,继续书写。
接下来,是杜甫的《望岳》,这也是茹萱读书时代最喜欢的一首五言律诗,所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是何等的荡气回肠,再者,杜甫为人内敛,不像李白一样过于张扬,倒是非常符合茹萱的人生观。
“造——化——钟——神——秀……”茹萱咬了下唇,一字一顿地读,一笔一划的写,聚精会神,连身边何时站了人都未曾发觉。
“阴阳割昏晓!”那人顺着茹萱所读,冷不丁地说出来了后半句,这一接茬不要紧,吓的茹萱一惊,手中的笔掉了下来,落在那本诗集上,染了一大片的黑。
“糟糕!”茹萱惊叫一声,忙将毛笔捡起,慌乱中用衣袖去擦拭黑墨,却是无济于事,一大片的墨迹,渗透了好几页的纸,黑黢黢的,甚是突兀。
这可是借别人的书,是要还的!茹萱本来就觉得欠尚美人太多,现下又弄污了书本,心中的愧疚自然是更多了。
“这本书很重要吗?”那人看茹萱焦急的模样,问道。
“当然重要了,这可是……”茹萱怒气冲冲地回道,却猛然醒悟身边是忽然多了一个人,忙住了口,抬头去看来者究竟何人。
但,映入眼帘的是世其一脸的笑容,接下来,茹萱看到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错愕。
茹萱惊觉,知道世其是疑惑自己脸上的伤,忙伸手将脸颊捂住,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到底是怎么回事?”世其皱了眉头,轻声问道:“可是在浣衣局受了别人欺负?”
茹萱摇头,依旧默不作声。
世其可以说是茹萱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浣衣局之外,第一个认识的朋友,虽说见面次数少,但明显能感觉到他待人友善,又乐于助人,是一个好人。茹萱甚至对他有了莫名的好感,但碍于身份有别,世其又不是正常男人,茹萱也只有拿他当挚友或者蓝颜知己来看待了。
茹萱也曾想过若是碰到世其之后,如何去跟他解释这件事情才能不会让他愧疚,毕竟是因为世其所送的那盒香粉,才导致的她受苦,可尽管她设想过无数次的场景,设想过无数种的说辞,都没有想过会在这种地方碰到他,也没想过会这么快又毫无征兆的碰到他。
“你,怎么在这?”茹萱不愿过多谈论自己伤从何来,转了话题,低声问了一句。
世其见她不愿说明情况,也就不再追问。而对于茹萱所提的问题,世其并没有马上回答,片刻沉默过后,才淡淡地说道:“今天,是惠太妃当年入宫的日子。”
“惠太妃?”茹萱不解,她所知道的几位尚存于世的太妃中,从未听说过有惠太妃这个人。
似看出了茹萱的疑惑,世其接着说道:“惠太妃是先皇在世时最宠爱的一个妃子,曾为先皇生育了三位皇子,但前两个都因体弱多病夭折了,只有最小的那个皇子存活,且受到先皇的极度宠爱,只是后来,惠太妃感染不治之症,拖了半年之久,还是西去了。”
言语间,茹萱分明能感受到世其的哀愁、伤感以及淡淡的惆怅,只是,她还是不太明白,惠太妃入宫的日子,跟世其又有什么关系?
“我从入宫以来,就一直在惠太妃宫中侍奉,太妃和善,对下人又极为宽厚,我们也都感恩,想着怎么去报答太妃。只是,太妃在时,我们这些做下人做不了什么,现在,也只能拜祭一下而已了。”世其说着,一抹苦笑浮于嘴边,将手中的朱漆食盒放在了石凳之上,打开盒盖,将里面浅颜色的瓷质酒壶与杯子摆了出来。
主子仁慈,奴才感恩,也算是一段佳话了吧,茹萱痴痴地想。
“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世其将两枚酒杯斟满,问道。
“喏,如你所见,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读书练字,机缘巧合,就发现这个地方了。”茹萱老实地回答,仍不肯将手放下来,结果因为捂着脸颊不能好好说话,发出的声音也有些怪异。
“这个湖叫做慧明湖,是当年先皇与惠太妃头次见面的地方,也是他们定情的地方,只是,惠太妃过世后,先皇怕睹物思人,不再来这里了,也就渐渐荒废了。”世其说着,端起了两枚酒杯,盯着茹萱问道:“你愿意和我一起祭拜吗?”
逝者为大,世其既然出言邀请,茹萱自然是没有拒绝的理由,更何况是拜祭一位已故的太妃,也算不上什么僭越之举,也就接过酒杯随着世其一起走到了湖边。
世其微微一笑,算作是对茹萱的感激,接着走到了湖边,望着近处那一丛还算是茂盛的莲花,呆呆的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