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朴素且压抑的看守所内, 左伊的妈妈没想到再次看到女儿会在这种地方, 她压着心头想哭的冲动, 冷静地替她分析着, “Zoe, 我会找律师帮你争取和解, 就算判刑也不要怕, 我一定帮你争取缓刑,在外缓刑。”
隔着一扇玻璃窗的左伊神情不太好,皮肤苍白, 嘴唇干裂,眼睛里都是红血丝,她握着话筒哭泣着说道:“妈妈, 我不要坐牢, 我也不要进精神病院……”突然又急切道:“妈妈,你去找谌简, 求他帮帮我, 去找人啊, 你为什么这么没用!为什么那些富二代碰到什么事情都不用承担, 而我要被拘留, 我不要坐牢!”
“你镇定点。”左母的心头涌起了一阵无力感, 她看着左伊歇斯底里的模样,她第一次后悔送左伊去上国际学校,在学校里富人太多, 没有独立坚强的人格, 会想着攀比,比这个比那个,转眼就会被那些纸醉金迷迷住眼睛,她自以为富养女儿能提高左伊的眼界,但左伊并没有。
左母又温声安慰了左伊几句,她已经出钱托人让她在看守所里过的好一点,距离开庭要有两个月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左伊已经变了。各种刺激下,她的性格变得神经质,怨天尤人,时而用怨恨的眼神看周围,时而又恢复正常,期盼着快点出去。
探望结束后,左伊回到关押的地方,几平米的小宿舍里住着四个人,上下铺,铁门在她身后关上,她踱步到她的床铺。她蜷缩在角落里,小声地啜泣着,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如果不出这件事,她应该过着多姿多彩的生活,而现在她却在这阴冷潮湿的地方,和这些外地女人,底层社会的女人住在一间房间。
到底是哪一步出错了,左伊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如果有重生,她一定牢牢抱住谌简的大腿,安安分分地和他在一起,再也不作了,什么叶臻,富二代闺蜜,前两任男友,还有林笑,这些人她统统都不想理会,只想和谌简好好在一起,不再抱有超出能力的欲望,当一株菟丝花也好,也许那时会大不一样,至少不会在看守所里。
左伊想着想着,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里的她迎接着她梦寐以求的上流生活。
仿佛是另一个时空一样。
三十岁的左伊是个十足的贵妇,她没有结婚,但是手上戴着昂贵的珠宝,穿着体面且华贵,拎着chanel的新款包袋,她在自己经营的艺术画廊中巡视着,工作人员见到她后规矩地朝她弯腰。
她将包交给助理,翻看工作人员整理出来的佳士得拍卖会的目录,她看中了好几副画作,交代工作人员去出差将它们拍下来。
她一走,两个工作人员交头接耳起来,“真像女王出巡,气势凌人,人漂亮还很有气质,说起来我们这个画廊有盈利过吗?”
“盈利?你想多了,这里就是供她消遣的。”
“这么有钱,左女士是什么背景啊?”
老员工早已是个老油条,她嗤笑一声,“什么背景?抱大腿抱得好咯,一下就抱到半岛酒店集团的太子爷,高级的捞女。不过啊,都三十了,还没嫁进去。我估计啊,她以后肯定是小老婆了。管他呢,只要有人发我工资就行了,来来来,快来订机票和酒店,订高级点,反正又不是她出钱。”
左伊漫步在近千平方米的艺术画廊,画廊里只有三三两两的客人在欣赏作品,她见到一位老总,立刻走过去笑道:“孙总,有没有看上的作品,我差人送到贵府上。”
孙总旁边是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漂亮姑娘,她转头问左伊,“这里有June Lin的摄影作品吗?她是当代出名的时尚摄影师,有一组黑白摄影作品很棒。”
“对了对了,有这位的吗?”孙总附和道。
左伊压下眼中对那女生的轻蔑,年纪轻轻和老男人睡觉换取金钱,真脏。
左伊面上礼貌地笑道:“不好意思,目前没有,如果孙总需要,我一定想办法。”
应付完这两位,左伊回到她的办公室,她冷笑了一声,林笑也不知道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哪怕她开再高的价格她都不会卖给她作品,哪怕她通过别的人拐着弯买到了她的作品,一旦被林笑知道,她立刻要求退还。
脑子有病,就为了十几年前的破事纠结到现在,左伊恨恨地想到,不就是她为了挽留她的爱情而使的小手段吗,林笑犯得着记到现在吗?
左伊叫来助理,她吩咐道:“你去联络下June Lin的公司,公司施压,我就不信了,她还胆子拒绝我的要求,搞清楚,我是投资人那一方,她不过就是个卖力气卖创意的小角色。”
“知道了。”助理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支支吾吾道:“我觉得June Lin的作品会大幅度升值。”
左伊请来的助理也是读艺术品鉴赏的,她疑惑地问道:“怎么说?”
“因为……因为她死了。”
“……”左伊听到这个消息震惊了一秒,她追问道:“怎么回事?她怎么会死了?你先出去。”
“好的。”
助理一离开,左伊马上上网查询事件,事件是在凌晨发生,地点在纽约,林笑因为一起意外事故而离开这个世界,网上哀嚎一片,明星和模特们,还有一些时尚行业的从业人员纷纷表示哀悼。
左伊看向外面的风景,她的嘴角扬起一个扭曲且快意的笑容,活该啊,谁叫她不老老实实找个男人过,还艺术家。
办公室外,一位风度翩翩的男士经过走廊,他问助理,“Zoe在吗?”
助理点点头,眼神不自觉地跟着他的脚步,三十岁的男人,温文尔雅,英俊多金,简直是理想中的白马王子,而且是正宗暖男一枚。
谌简敲了敲办公室的门,他看到左伊转过身来,眼眶通红,眼角含着泪光,他快步走上前,拥着她道:“发生什么事了?”
左伊埋在他怀里,悲痛地摇摇头,哭得梨花带雨,“我刚看到一个消息,太伤心了。”
“什么?”
左伊将手机递给他,谌简看着上面的字睁大了双眸,他失魂地喃喃道:“怎么会,她还这么年轻……”
左伊扶着他的肩膀坐下,安慰道:“我要去参加她的追悼会,毕竟我们同学一场,她再怎么讨厌我都没关系,我一定会对她说抱歉,将对那件事的愧疚和悔恨一直背负下去。”
谌简深深地看她一眼,握了握她的手。
两个人都不觉得林笑的死能影响到他们什么,除了参加葬礼,应该也没有其他的事情了,但谁都没料到,霍宁野如同一条失去枷锁的狼,突然对谌简家的生意发难,他一步步地打击半岛酒店集团不够,还扶持投资半岛的竞争企业,以极低的价格出售地皮,帮助对方迅速扩张,只为了打压谌简。
在竞拍地皮的投标会上,谌简见到了霍宁野,他比以前更瘦了,身边不再带着形形色色的女伴,而是形单影只。
当谌简询问他针对他家的原因时,霍宁野冷冰冰地说道:“她都死了,你们陪着她一起去死吧,记住,有我一天,我一定不会让你,还有那个□□好过。”
两人在会议上大吵一架,早就过了争风斗殴的年纪,谌简回去后,依旧为生意忙的焦头烂额,偏偏这时候左伊还朝他抱怨,他最近都不去陪她,两个人也很久没去旅行了,他压下心中的烦躁敷衍了她,从前觉得左伊温柔可人,但她现在也太不懂事了。
生意每况愈下,半岛的股价一直在跌,谌父终于忍不住从退休生活中出来指挥大局,“谌简,你三十岁了!竟然在商场上还和人交恶,你为了个女人犯得着吗?”
“要公司还是要女人,你自己选。”谌父撂下话,转而去修复同霍家的关系。
第二天,谌简来到左伊的公寓,左伊一见到他就缠了上去,撒娇着他好久没看她了,见他久久不说话,她才察觉出不对劲。
“Zoe,我们分手吧。”谌简从西装口袋中掏出一张支票,“上面是500万,就当作是分手费,我爸爸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怎么会,他不是很喜欢我的吗?谌简!我不要分手!我现在都三十岁了,我把最好的青春都给你了,你现在说分手就分手,还拿500万打发我,你把我当什么人!”左伊瞬间红了眼眶。
谌简挥开她的手,轻声道:“对不起,我不能失去公司,比起你来,公司更加重要。”
左伊怨恨地看他一眼,谌简来的快走的也快,等他走后,左伊立刻打电话给拍卖会的人,“是的,我要将所有作品都卖出,对,换现金,还有你认识房产经纪人吗?我要卖掉艺术画廊还有一栋别墅。”
这么多年,她又不是白陪着谌简过,该捞的都捞到了,珠宝有,房子有,社会地位有,就是没有身份,豪门少奶奶的身份啊。
哼,凭借她的美貌,她还怕找不到人结婚吗,左伊迅速收拾好心情,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先去环游世界,再找个富豪结婚,外国人也可以,他们接受程度更好。
就在她畅想未来的时候,第二天早上就在自家的别墅里被请了出去,这房子的归属权不属于她,她拎着两个大箱子来到艺术画廊,门口站着评估人员,朝她出示了所属权,艺术作品和场地都属于谌简,她只不过是使用人。这下,她真的是呆住了。
谌家将原本给她的一切都收回了,她又成为了灰姑娘。
左伊后来去找过谌简几次,有一次还撞上他在和一个富家千金相亲,她最后只能灰溜溜地回到她妈妈身边。
她妈妈早就退休了,但是闲不住,在家进行网络授课,教专业课,左伊回来后先是痛哭了一下,转头恢复过来想着这样下去不行。
先前开艺术画廊的人脉还在,她同一帮贵妇阔太太下午茶,也见了好几个成功人士,有些竟然直言讽刺她那么老还出来找金主,金主都啃不下去,有钱肯包养的都要找大学生好哇,她老早被淘汰了,要说相亲,她能帮衬他们家里的生意吗?还不如娶门当户对的女人。这些话惹得旁边的贵妇们笑作一团,她又不能发火,生着闷气。
在家的时间越来越久,转眼左伊的存款就所剩无几,左母催促她去找工作,并表示可以帮她牵线搭桥,可左伊的人生字典里就没有自力更生这四个字,上学时靠父母,进入社会就靠谌简,没受过一天的气,现在去上班,连比她小的都能对她指手画脚,她心气高怎么忍得下来。
让左伊去给那些她看不起的人打工,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工资还不及她从前一顿下午茶。一连换了好几个工作都没有定下来,她的日子捉襟见肘起来,虽然她依旧是挎着爱马仕包,出门开着豪车,但确实没有钱了。
“她没钱了?”霍宁野对着助理送过来的报告森冷一笑,“替她找几个富豪啊,就那个钱总吧,能再过上纸醉金迷的生活,她一定很乐意。”
助理点头称是,钱总是个五十多岁的秃顶中年人,大腹便便,常年出汗体质,油腻腻,早年靠着煤矿发家,后来又涉足房地产,运气不错,一直没破产,和霍家的下属公司有合作。
他会介绍这两个人认识,至于这位叫左伊的女人接不接受,就看她自己的选择了,助理关上了霍宁野办公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