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谁杀了我]
第19节第二十章躲避现实回到心灵家园质朴亲人期望如日中天。,
第二十章
质朴亲人期望如日中天。
走出警亭的大门,胡青云忽然感到自己的身体轻起来。他很想大喊一声,或撒起欢跑上几步。如果说无官是一身轻的话,有时候做小人物也是一身轻。身处社会最下层的小人物,已经失落到不能再有失落了,所以基本上对现实没有期望了。既然没有期望,也就没有失望。没有失望的人,是那种绝望后的麻木幸福:反正我就这样了,谁还能把我怎么着啊?基本类似于阿Q说:“你不打老子,老子自个就躺地上,你还能怎么样啊?”
出了警亭,胡青云给梅子打了个电话,却没有人接听。无奈之下,胡青云只能简单收拾一下买点东西,开上车上了京珠高速公路。
车过新郑后,高速路两边的景色变得色彩绚丽起来!
秋天,是美而纯情的尼龙伞,庄重地撑开一片透明的湛蓝;
秋天,是风而掠过的小河涧,刹那间便涨出了清澈的散漫;
天空蓝蓝的,像刚刚用水清洗过一样。太阳也有点暖洋洋的,不再那么地刺眼。天上白云轻悠悠地游着。田野的庄稼基本上快收割完了,一堆又一堆地玉米秸杆躺在地里,被太阳晒的发黄。偶尔有几块豆地还没有收割,豆秧有黄的豆荚有绿的叶子,远远看起来色彩斑斓,颇有点油画的感觉。地边上有几棵高粱,头上的高粱米已经被鸟雀吃尽,空空的穗子在秋风里有气无力地抖着。只有红薯地还是一片绿色,但是仔细看看也能发现有几片红的黄的叶子。路边上杨树已经在秋风里变的多彩起来…..
几个农民正在地里开着四轮车拉玉米秸杆。半大的小孩在一边玩,女人把地里的玉米秸杆抱过来,由男人装到车上。地边上的小灌木丛中还栓着一只山羊在悠闲地啃吃着青草。旁边的地上放着一个快餐缸子和一个暖水瓶,甚至还有一瓶啤酒,几个变蛋。不用说,这就是他们的午饭。不远处,有几个小孩在烧毛豆,袅袅轻烟随风散起,似乎能听到毛豆在火中的劈啪声,闻到空气里流淌的焦香味道。
有人在刨红薯,女人在前面先用镰刀把红薯秧子割掉,扔在一边。男人在后面用铁耙一下一下的刨着。肥硕鲜嫩的红薯块很快就滚出了地面。也许中午或晚上,他们一家就能吃上香甜可口的蒸红薯、、、、、、、、
看到红薯,胡青云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小时候所最爱喝的红薯稀饭。在老家的时候,经常是在堂屋里放一张小木桌上,一盏昏暗的煤油灯下,摆着几个冒着热气的大碗,中间一个小瓦盆里调的是白萝卜丝。旁边放着一筐子玉米面馒头或蒸的红薯。香甜地吃一口煮得面甜的红薯,滋地一声喝上一口汤,再夹一根萝卜丝咯吱咯吱地吃得满嘴脆香。咬口筋道甜实的玉米面馒头,或是干面甜爽的蒸红薯,这就是全家的幸福时光、、、、、、、、
想到这里,胡青云的眼睛湿润了:又有几个月没有回过老家了,也不知道老爹的身体到底怎么样?唉、、、、、、、、、
车过洛河、西平,很快就到了天平下路口。
沿着天平县城北环路直插107国道,很快熟悉的小村庄就出现在视野内。村里的人都在忙碌着收割地里的庄稼。村里村外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树里挂的带着皮的玉米棒子,树下堆着用红薯秧子盖着的红薯,角落是晾晒的豇豆、黄豆、绿豆。胡青云的车刚一进村口,许多乡亲就围了上来。
“青云,回来啦!”
“青云,在城里不忙啦?回来帮你爹收秋哩?”
“哎,青云啊,怎么不见你带着媳妇小孩回来啊?”
“给你爹带的什么稀奇东西啊?让俺这乡下人也长长见识?”
乡亲们不经意之间的几句问候,让胡青云心里的郁闷在瞬间烟消云散。都市里种种压抑感似乎都留在了遥远的城市里。回到依旧熟悉的小村庄,胡青云感受到自是轻松。虽然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这种轻松是暂时的,是自己从城市里逃避出来的。但他依旧感到自在。散完手里的烟,胡青云才把车开到了家门口。很多乡亲早已把自己回来的消息告诉了老胡。此时胡国顺正在打扫院落:因为他感觉到如果让自家的媳妇看到农村的败落景象是不合适的。纷乱的落叶、掉落的枯枝、堆放的红薯、乱跑的鸡子,甚至还有在圈里哼哼的小猪。
胡青云没有告诉老爹梅子和毛蛋没有回来的原因,只是说梅子做生意很忙,走不开。毛蛋在上幼儿园,不好请假。自己的工作调整了才有时间回来一趟。等众人散去,胡国顺才满怀期待地,窃喜着地小声问:“青云,是不是又提了?”
“不是的,爹,只是工作调整一下,正常的调整。提什么提啊?你别瞎想了。”胡青云心里有点虚,闪烁其词地说。
“你别瞒我啦!青云,前天我找后庄的王麻子看过咱家的宅子了,他说咱家的宅子是虎气冲天,蟒袍覆盖啊,他说你将来至少能做上洲官,就是现在的天中市长吧!青云,你说说,古代的洲官,相当于现在的啥级别啊?科级,还是处级啊?嘿嘿,村里都说我是做老太爷的命啊!”胡国顺似乎真的以为胡青云又提拔了,满脸都是幸福之色。
本来胡青云的心情很好的,经爹这么一说,心情又郁闷起来。他没有正面回答老爹的话,只是沉默了一会说:“今晌午吃啥饭啊?我去做吧!早上我没有吃好!”
“饿啦?去,灶伙(就是厨房的意思)里的案板上,早上蒸的红薯还热着哩,你先吃几块,晌午我给你杀鸡子吃。看看,我今年买了30个小鸡,竟然一半都是公鸡,嘿,还是俺孩有口福啊,晌午咱做蒜面条,炒小公鸡做哨子(类似于捞面条的菜卤)。哎,对了,晌午村长过来陪你吃饭!”胡国顺说完,兴冲冲地拎起菜刀去杀鸡子。
胡青云似乎都没有听到老爹的话,一头钻进灶伙里,掀开馍筐子,拿起一块红薯就吃。中午村长过来陪他吃了饭,还拿了一瓶棠河酒。吃饭之时,奉承之言说了不少,甚至还询问胡青云认识不认识省水利厅的人,看能不能给村里弄批专项资金,把村外的小水库修一下。并许诺说,如果资金能争取到,可以按20%给胡青云提取活动的费用,甚至可以拿出一部分钱帮他把老家的房子修缮一下。另外自己的小儿子明年就从省司法警官职业学院毕业了,看能不能想个办法进警察队伍里,即使花俩钱也是可以的。胡青云没有说话,只是把面前的酒杯端起来,一饮而尽!喉咙里顿时火辣起来!
下午胡青云换了身衣服,穿了老爹的黄鞋就下地了。帮老爹去地里拉了几架子车玉米秸杆,还刨了几垄红薯。晚上,他让老爹在屋里睡觉,自己一个去场面里看场。支个架子车,搭块塑料布,用几捆玉米秸杆一挡,下面铺个席,拉一个薄被子,枕头就不用了。鞋子朝席下一垫就可以了。躺在席上,用被子盖住肚子,胡青云望着幽静的夜空发呆。
晚风吹来场面里玉米、黄豆的清香与草丛里小虫的轻鸣。此时的夜空里,银河系繁星如云星密如雾,无限广深的宇宙和无穷天体的奥秘就一览无遗了。宝石蓝一样的夜空是那样的近,伸手可及,似乎天河里那闪烁不定的群星正在步步向自己走来。听着耳边那轻柔的晚风,用每一寸肌肤去感受着月色的清凉,胡青云闭着眼睛问自己:茫茫宇宙中,人类是多么地渺小。什么名与利?在人生中很重要吗?现在的我不幸福吗?城市里的我到底在追求什么?、、、、、、、、
恍惚之中,胡青云自己飞了起来!
第二天,胡青云开着车拉着胡国顺到医院检查了一下身体,除了几种老年人常有的病之外,并无什么大碍。于是在乐山商场里给老爹买了两身衣服,一双老头穿的平底布鞋。又拿了两条红旗渠的烟,2件听装的蓝带啤酒,几袋老年奶粉、几斤薄荷糖、、、、、、也许自己在精神上对父亲的亏欠太多了,自己就在物质上多补偿一下吧。中午拉着老爹到西苑宾馆的餐厅里,给他点了几个可口的小菜,喝几杯暖心的棠河酒。临回去的时候,胡国顺还没有忘记要再割几斤卤牛肉!
在风光市场那里,胡国顺要一下子割10斤卤牛肉。胡青云劝道:“爹,天老热,家里也没有冰箱。10斤肉不等你吃完就坏了。割4斤吧?”
“青云,你以为是你爹我自己吃吗?我回去要给邻居们都送点,怎么说这也是我儿子孝敬我的啊!孩啊,爹老了,肉也吃不了多少。可你的路还长着呢?我要让咱村里的人都知道,我这孩有出息了,还没有忘记他爹,孝敬的很!村里的人谁吃过咱家的肉,他能还说你的坏话哩?等你的组织上什么时候提干调查来咱村的时候,你我还怕啥?”胡国顺一脸认真的说。
胡青云无言,在付过肉钱的时候,他还自作主张给老爹又多买了一条帝豪烟。看到后备箱的东西,胡国顺更加信心满怀,似乎儿子青云直上指日可待!胡青云没有多言语,拉着老爹又到解放路西段那刮刮脸,理理发。然后就开车带着老爹回家了。东西卸下后,胡青云要走了。临上车的时候他又给爹掏出了500块钱说:“爹,我走后,东西别那么金贵!烟,让村里的年轻人多抽几根,万一家里有个重活也好让他们帮你一把。平时没事的时候,赶集的时候想吃点啥自己该买就买。手里没有钱了朝我要。回吧,我,我,我单位还有事,直接就回中州了。”胡青云说话的时候没有敢直接看胡国顺,因为他害怕自己会哭出来。看着老爹一天天地苍老下去,真害怕老爹有一天会突然撒手而去。那时候,在这个世界,自己是多么地孤单!
“中,中!我在家里啥都好,你别挂念我,啥时候,啥时候再回来,把毛蛋带回来让我看看,我就是老想毛蛋。咱胡家的独苗啊,耶黑(昨晚)我梦里又见毛蛋啦,他喊我爷爷呢、、、、、、、、”胡国顺说着哽咽起来。
“好的,你回吧,爹,下次我一定把毛蛋给您带回来,让他在家多玩几天。回吧!”胡青云不敢正视老爹的眼睛,只想赶紧开车走。
“青云,你等一下,我今清道(早上)下地,给你掰了一篮子玉米棒子,是我在河坡里开的荒,熟得晚,现在煮着吃正好。还有一袋子毛豆,你也带回去吧。城市里的人喜欢吃这东西,让梅子煮着吃吧!对了,我还给毛蛋逮了一个油子,你也带上,给毛蛋说,就说是爷爷给他逮的,给!还有我晒的一包干芝麻叶,回去好下汤面条喝!”说着话,胡国顺又从屋里拎出一竹篮子嫩玉米棒子和大半袋子毛豆、一大包芝麻叶,还有一个用高粱秸杆遍成的笼子,两只碧绿肥大的蝈蝈正在里面打架。刚接过这东西,胡国顺又从窗户台上取下一个南瓜叶包的东西,递给胡青云说:“这里面包的是几个南瓜花和几只红辣椒。叫毛蛋用这喂油子,叫的可欢了。”
接过老爹递过的东西,胡青云再也忍不住了,他赶紧摇上茶色玻璃,眼泪随即刷地就下了,亲情加着期待让他感到难受。他不知道以后该如何面对自己的老爹,如何解释自己在中州的事情,告诉老爹自己被连续降了几级、告诉他梅子压根就不让毛蛋回来、告诉他自己和梅子的关系很紧张、告诉他自己在都市里是多么地无奈、、、、、他鼓不起勇气。他只能听任泪水在脸上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