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里“咯噔”一下,四下寻找。
一只鸡赤身落体地死在卧室的床上,脑袋被人割了下来,摆在旁边的床头柜上,肚子被剖开,肠子扯出来缠在脖子上,看上去十分恐怖。
真是一只鸡。
会打鸣会下蛋的鸡。
江佳欣的脸都吓白了。
她跑出去,大声地喊:“保安!保安!”
叫做小庄的保安犹如幽灵一般,从旁边的绿化带后面闪出来,站在她面前,似乎一直在等她。
“什么事?”
他的神情有一些明知故问的意思。他的鞋上有一根羽毛,看上去是鸡毛。
“我家里有一只死鸡。”江佳欣的声音还有些哆嗦。
“刚杀的?”
“应该是刚杀的。”
“炖了吧。”
说完,他慢吞吞地走开了。
江佳欣怔住了。
走了几步,他又回过头,低声说:
“放心,我不告诉那个老太太。”
这句话让这件事的性质一下就变了。
他不等江佳欣再说什么,迅速离开了。
晚上,雨点又稀稀拉拉地掉下来。
夏天里雨多。也可以说,这个地方雨多。
那个不幸的老太太,一直没找到她的鸡。
江佳欣不知道是谁换了皮革的顺序,又是谁把一只死鸡放在她的床上。
她觉得,这两件事肯定是同一个人干的。
她觉得,是那个叫做小庄的保安。
她觉得,那个保安此时此刻正躲在绿化带后面窥视她。他要干什么?肯定不是想和她睡觉这么简单。
如果换了别的女人,想到暗处有个居心叵测的陌生男人企图和她睡觉,肯定吓个半死。可是,江佳欣不怕。
潜意识里,她甚至有点期待。
不过,如果一个男人不想和一个女人睡觉,却处心积虑地算计她,那事儿就大了。
江佳欣变得胆战心惊。
这一天,她坐在景观河旁边的长椅上,假装看鱼,远远地窥视着保安宿舍。那是一排平房,有七八间。她打听过了,那个叫做小庄的保安住在西头第二间。那屋门一直关着,不知道里面的人在干什么。
不远处,几个老太太在聊天,包括丢了鸡的那个老太太。她们的声音很大,断断续续地飘过来。她们在谈论别人,主要是谈论别人的一些隐私,比如说哪家女人不会生孩子,哪家男人坐过牢。
江佳欣有些反感,往旁边坐了坐。
这时候,突然飘过来一句话:“她是鸡。”
江佳欣打了个激灵,迅速回过头去。
那几个老太太还在聊天,不知道是谁说的那句话。她们一边说话,不时瞥一眼江佳欣,眼神都怪怪的。
江佳欣觉得浑身发冷。
她不怕地痞,不怕性变态,不怕和陌生男人睡觉,就怕别人知道她曾经当过鸡,尤其是现在,她过着富足体面的生活,更不想让人知道那段不光彩的历史。
还有,如果马超正知道这件事,他会怎么想?
他虽然嘴上说不在乎江佳欣的过去,但是,如果所有人都知道江佳欣曾经当过鸡,他还能把她留在身边吗?
肯定不能。
问题是,那几个老太太怎么会知道她曾经当过鸡?
肯定是有人告诉她们的。
江佳欣又朝保安宿舍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叫做小庄的保安站在了门口,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眼神有点冷。
他戳中了江佳欣的死穴。
江佳欣不知道那个叫做小庄的保安为什么要害她。
无怨无仇的。
至少,她怎么认为。
她只知道,那个保安可能有她家的钥匙。她决定把门锁换了。
有人早就知道她要换锁,已经把联系方式贴到了她家的防盗门上。
她打了一个电话。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来了一个瘦小的男人,打扮得十分鬼祟,眼神很警惕。江佳欣觉得,他不像是换锁的,像溜门撬锁的。
他有一个大号的工具箱,蓝色的,里面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工具,看上去比他还鬼祟。他背对着江佳欣,只用了几分钟就换好了锁,把钥匙递过来,说:“五百块。”
江佳欣数了数钥匙,狐疑地问:“怎么只要三把钥匙?”
她怀疑对方手里还有钥匙。
他说:“只有三把钥匙。”停了停,他又说:“我要是想进你家,不用钥匙。”
江佳欣付了钱。
他转身就走了,始终没回头。
江佳欣看着他的背影,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假如,他不请自来……不管是多么安全多么牢固的锁,都挡不住他。
下午竟然比中午还热。
江佳欣在院子里给花浇水。
十几米外,有一小片空地,几个保安站在那里,包括那个叫做小庄的保安。一个领导模样的人给他们训话。他们没戴帽子,大都剃了光头,只有一个保安没剃。领导指着他,大声问:“你怎么不剃光头?”
“光头不好看。”他低着头说。
“不好看也得剃,这是规定。”领导的语气更加严厉。
他不说话。
领导又说:“再给你一次机会,去剃个光头,否则,你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说话间,他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扭头看了江佳欣一眼。他有些激动,出现了口误,应该是工作就保不住了。
他只是一个小领导,不可能让别人保不住脑袋。
当然了,大领导也没这权力。
不知道为什么,江佳欣觉得他说的不是那个保安,而是她。她看了一眼那个叫做小庄的保安,对方也在看着她,那眼神有点冷。
这一天,马超正来了,拿旅行包。
江佳欣把最近几天发生的事告诉了他,给了他一把新钥匙。她隐瞒了那几个老太太说她是鸡的事。
马超正沉默了半天才说:“换了锁就没事了。”他打开旅行包,又说:“皮革怎么少了一块?”
江佳欣过去看了看,身上一冷。
那一块像人皮的皮革不见了!!
马超正匆匆走了,看上去似乎在躲避什么。还好,他把那些皮革都拿走了,虽然少了一块,但他最终似乎并没有多说什么。
天黑了,房间里的光很微弱。路灯太远,它的光触不到这里。
江佳欣坐在柔软的沙发上,身体硬邦邦的。
有人敲门:“咚,咚。”
敲门声只响了两声,很轻,很鬼祟。
江佳欣趴在猫眼上往外看,外面黑糊糊的。那个人的动作很轻,没惊动感应灯。她低低地问:“谁?”
“保安。”对方同样低低地说。
江佳欣打开灯,把防盗门拉开一条缝,看见之前没剃光头的那个保安站在门外,双手拿着一块皮革。
“你干什么?”江佳欣一惊。
“我正在巡逻,看见你家门口有东西……”
“这不是我的东西。”江佳欣打断了他。
“是吗?”他明显不信。
江佳欣猛地把门关上了,又趴在猫眼上往外看。那个保安还站在门外。过了一阵子,门外的感应灯灭了,他隐在了黑暗里。
那块皮革怎么又回来了?
江佳欣甚至怀疑它是自己回来的。她给马超正打电话,一直没打通。又过了一阵子,她觉得那个保安应该走了,就打开了防盗门。
保安走了,那一块皮革。
江佳欣抱起它,朝垃圾桶走去。
外面没有人。
垃圾桶没有盖。
江佳欣把皮革扔进去,飞快地逃走了。她多个心眼,没有立刻回家,而是远远地看着垃圾桶。谢天谢地,没有什么鬼影从垃圾桶里面出来。
她想起一件事:如果那个保安没有剃光头,他的脑袋能保住吗?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因为那个保安已经剃了光头。
盯着垃圾桶看了半个钟头,江佳欣确定没有异常了,这才离开。她绕了一个圈,走另一条路回了家。
潜意识里,她还是觉得那块皮革会跟着她回家。
她要甩掉它。
进了门,她立刻看见那一块皮革静静地呆在茶几上。
它熟门熟路。
它如影随形。
江佳欣戴上了一顶棉帽子,能捂住耳朵套住脖子的那种。
棉帽子把她的头发和脸遮盖得严严实实。
她还做了一件事:找人在防盗门里面加了一道老式的门闩。
无论是多么牢固多么安全的锁,都有人能打开它,只有门闩最让人放心,除非用大炮轰,否则,没有任何一项技术能破坏门闩。
有时候,越简单的东西越有效。
一连几天风平浪静。
江佳欣的心一点点晴朗起来。
这一天早上,她要出去办一件事。她来到停车场,看到车门上插着一张名片,拿起来看了一眼,她大吃一惊。那是一张她以前用过的名片,上面的图片很诱惑,文字很暧昧,还印有她的手机号码。
她警觉地四下看了看。两个保安正朝这边走过来,其中一个是矮个子保安,另一个是那个叫做小庄的保安。
矮个子保安瞥了一眼江佳欣手里的名片,说:“又有人乱发小广告了?”
江佳欣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把名片收了起来。
他对那个叫做小庄的保安说:“回去看看停车场的监控录像,记住发小广告的人的模样,下次抓住他。”
“知道了。”那个叫做小庄的保安说。
江佳欣灵机一动说:“我想看看监控录像。”
“怎么了?”矮个子保安问。
“我就想知道是谁乱发小广告。”
矮个子保安想了想,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