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过了，我正要去找凶灵的尸体。”

　　我和穗子简单说了一下从她姑妈那边听说过来的消息。穗子听了微微捂住嘴，样子很惊慌。

　　“姑妈跟我说雪奈姨娘已经被超度了，没想到真的是她……”

　　我暗暗叹了口气，如果有僧人超度，温泉旅馆就不会被凶气所围绕了吧。

　　“我也要去见雪奈姨娘。”没想到的是，就在我准备和穗子告别的时候，穗子突然对我说。

　　“为什么？”我有些惊讶，明知道姨娘成了凶灵，还要去看她的尸体，这不像是常人的思维啊。

　　“雪奈姨娘生前的时候，是温泉旅馆里对我最好的人，虽然她平时很随性，但对我真的很好。”穗子激动之下有些语无伦次，捏了捏腰间的护身符，“她说山神的祝福能够净化凶气，也许我的护身符能够给你帮上什么忙。”

　　看着穗子坚定的眼神，我犹豫了一下，如果旁边有雪奈的亲人在，布置净化尸体的仪式可能也比较方便一些。

　　“那你一起来吧。”我说，“不过，带好护身符。”

　　“山神的护身符吗？”穗子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腰间的护身符，我点了点头，就她的姑妈看来，这护身符的确有保护人的力量。

　　临走前，为防万一，我又让穗子把那只护身符给我看了一下。

　　此前没来过日本，不知道日本的神道相关人士实力如何，我只能凭自己的内力去感受上面蕴含的力量。本来只是想感受一下护身符中的气运，不过把穗子的护身符拿到手里的时候，我意识到这护身符上画的纹样和她姑妈拿的，似乎有些不同。

　　八重垣老板娘手上的护身符，绘的是山和水。

　　穗子手上的护身符，正反面绘的都是一只眼，仔细看来，眼后还有一些类似眼的纹路，看上去非常诡异。我的内力被护身符吸进去，不见踪影。

　　“怎么了嘛？”穗子迷茫地看着我，我摇了摇头，把护身符还给她，和她启程。或许日本神道的力量比较不同。

　　穗子还没吃东西，等她在路上便利店吃完盒饭，我们直接步行去山上。这里地处偏僻，交通设施也没有那么发达，巴士的时间已经过了，好在丘陵离镇子并不远。出了镇子，在原野上漫步之间，我渐渐能看到幽暗森林在面前浮现踪影，远处则是高高的雪山，被阳光照耀着闪光，非常美丽。

　　如果我抱着旅行的意图来北海道，这里的风景的确非常美好。

　　根据李月说的话，那所废弃的洋馆就在那层叠的幽暗森林之中，现在已经被警察围住，旁人不得进入。不过对于鬼道者来说，这不是什么难事，我不准备把李月这种普通人带进洋馆里，最好是让她引路，然后我自己把化身符扔进去，瞬移到洋馆里调查情况。

　　雪奈的尸体则葬在那森林的不远处，似乎是八重垣老板娘所说的，有信仰的家人要求的古老葬法，让她的尸体化在山水之中，滋养这片高天原。

　　“真怀念啊，我的爷爷以前也在住在这附近，也是山神的信徒。”穗子看着周围的田野和村庄，脸颊因为兴奋有些发红，这个少女虽然常受欺凌，但似乎没什么戒心。“他还在世的时候，我经常住在这里。”

　　我还在想我是个成年男人，贸然带她出去会不会让她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是山神在保护你们的城镇吗？”我问，自从来这城镇以来，反复听见这类字眼，让我隐约觉得日本的山神和中国的灶神类似，是一种古老的文化信仰。

　　穗子点了点头，与我滔滔不绝地说了一些山神的事情，山神亘古便已存在，一直护佑着这片山及这片大地。只是自从日本进入现代，现在已经无人信仰山神，山神的神社也就荒废了。

　　“山神能够实现它的眷属的愿望。听说几十年前，人还能在那里看到守护神社的鸦天狗，眼睛图案便是那只所属于山神的鸦天狗的标志。”穗子笑了笑，“那只鸦天狗好像在守护着什么宝物，也许那宝物遗失了以后，它也就随之而去了。”

　　灶神实际上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不在人间，而在仙界，那么山神有可能也是存在的，那护身符上的力量已是最好的证明。

　　待处理完尸体，进洋馆之前，我决定先去那山神神社看看。

　　与穗子谈话间，我们已经进入那层叠的密林。草香与腐土气味传进鼻中，满处的针叶林透出别样的生机，踏着黑土上稀薄的雪，我却感到几分不和谐感。

　　“什么味道……”

　　我吸了两口气，修道者灵敏的嗅觉很快捕捉到那一丝不和谐的来源。

　　是尸臭。

　　这样一来，甚至无需找到八重垣樱子告诉我的地点，我顺着那一丝尸臭而去，很快看到一幕如镜般的湖水在面前铺展开来。穗子怯怯地跟着我走着，她是普通人，闻不到这一丝不易察觉的尸臭。

　　按理说，雪奈已经死了两个月，此时不该再有尸臭才对。如果她散出尸臭，只能证明一件事情，那就是雪奈的尸体发生了什么异变。

　　我把穗子护在身后，想了想还是不放心，给了她一张三清真火符，叮嘱危险时攥碎使用。这城镇上的人对道士的接受程度还蛮高的，穗子很容易接受这符上拥有力量。

　　真火符能够迅速化解周遭凶气，燃烧凶灵。若遇到什么危险，这将是保护普通人最好的方法。

　　“吼……”

　　美丽的湖水边，一丝不和谐音钻进我的耳朵。我缓缓转过头去，手已经按在残月上。

　　一位个子修长的女性，像老妇人一般弯着脊背，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她生前显然是极美丽的女子，但现在穿着的雪白和服已被黑土覆满，双手指甲很长，闪着乌黑泛绿的光，蹒跚着朝我走来，她的脚是赤裸的，但已经泛出乌青色。

　　“呀……”背后传来穗子的声音，她强自压抑着自己的恐惧，有些惊恐地看着那个走过来的活尸。

　　活尸的眼里爬满蛆虫，我叹了口气，随手拿出之前研磨好的符尘，洒在剑上。

　　残月立即闪出火红光芒。活尸的脚步突然加快，朝我扑来。我一个踏步，标志性的青龙啸月呼出，将活尸斩于剑下。

　　“尘归尘，土归土，急急如律令。”超度尸体和超度凶灵不同，我念着超度尸体的咒文，再度一剑呼出，活尸受了这一剑，从体内往外散发出朱红之光，终于爆在空中，成为万千尘埃。

　　解决活尸比料想中容易，如同我寻常接的单子一般轻而易举。我正要将从这里传出，萦绕温泉旅馆的凶气彻底从根源化去，余光突然瞥见那镜面般的湖光，波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