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南渡“嗯”了一声,放下报纸转过脸来。
薛眠第一时间锁住了那双镜片背后的眼睛,轮廓深邃,乌黑如墨,瞳孔正常,聚焦正常,视物……
视物好像也正常。
“其他人你都认识?”费南渡看着他,问。
知道他指的是经济舱那几位,但薛眠这会儿关注点不在这个上,潦草点了下头后又忍不住问:“你……你眼睛……怎么样了?”
“没事。”费南渡将报纸叠好放到一边:“别多想,让你坐过来也没别的意思,底下人有自己的事要聊,你跟着坐一起,他们会不自在。”
好像……
也有道理。
虽然薛眠与沈桓等人朝夕相对了一周,彼此都已熟悉,大家又都是这次收购案的直接参与者,原则上没什么可避讳的。但薛眠到底不是云汉的人,总有些话是不方便当着他面说的,如果薛眠跟他们坐一起,一路上五个小时的飞行,多多少少会给他们造成拘束。
薛眠点了下头,余光见费南渡手边放着一个黑色皮包,巴掌大小,非是干瘪状态,里头应该装着什么东西,体积不会太大。
忽然就灵光闪了一下:“你是不是还在吃药?”
“没有。”费南渡答得干脆,按响传呼铃,一个空姐应声走来,他道:“麻烦一杯温水。”
“你喝吧,”见状,薛眠将他刚刚递来的那杯热水又还了回去:“我不渴。”
费南渡看了看他,倒也没推辞,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后道:“资料准备得怎么样了,一个人能应付么?”
“看情况吧,”薛眠拿出笔记本放到了面前的桌板上:“只要别太跑题,应该可以。”想了想,又摇摇头:“跑也没事。卫总之前已经列举过不少假设性的突发状况,你们正常谈,我正常翻,出不了大问题。”
说起薛眠此人,可能在大部分人眼里最深的印象就是“高冷”、“低调”、“不合群”这些,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但也只有真正了解他的人才知道,当面对专业、面对工作、面对他所擅长的东西时,往日印象里的高岭之花会展现出与平时完全不同的另一面,自信、担当、有智也有谋,仿佛自带光环,在专属于他的领域里发出最闪耀夺目的光。
“好,”费南渡点点头:“信你。”
他说这话时薛眠正在敲键盘改资料,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随着话音落地,耳边似乎同时传来一声低低的浅笑。薛眠不明所以,转过头看着对方:“你笑什么,我哪里说的不对么?”
“没有,”费南渡拿起手机:“说得很好。你有信心,我自然放心。”
薛眠将信将疑,但也不多言,转回头继续忙和起手头的资料来。没过多久,已经出去有一会儿的姜蒙重新返回头等舱,走过来弯身对费南渡道:“费总,航班马上起飞。午餐已经跟机务组交代过,他们会注意的。”
“好。”
薛眠专心敲着键盘,没再多关注留意四周情况。机舱里陆陆续续开始有人声传来,应该是旅客们在登机了。
可敲着敲着,忽然觉得哪里有点奇怪。
将目光从电脑屏幕里抽出,薛眠眼风旁移扫了一眼周边——怎么头等舱里到现在都没人进来?
仿佛猜到了什么,却又不太敢置信,不禁转头看向费南渡:“你是不是……”
是不是把……
“什么?”费南渡放下手机,也转过脸看来。
薛眠指了指过道两边空荡荡的座位:“这头等舱……是不是被贵司‘承包’了?”
费南渡一脸淡定,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抬头看了一眼四周后便将视线又落回了薛眠脸上:“我出差都这样。”
“……”
哪样?
清场???
果然有钱人行径。
包下一座头等舱的花费对云汉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的不值一提,但这行为也只在某些娱乐花边新闻里听过,落到真情实境里还真是头一次。
不知道别人看完会作何感想,但于薛眠而言,时过境迁太久的人或事,他没把握对方会一直如斯,毕竟物是人非才是人之常情。
所以那些曾经培养出来的了解也好、熟悉也罢,多年后如果要问他是否会照当年一样去理解,他一定会答:不。
所以才会开口确认这种堪称“霸道”的包场行为是不是真是他干的。
而当得到对方根本不做回避的确定答案后,薛眠居然没动用公德心来默默的谴责一两句,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种久违了的熟悉感,像清晨的海水初潮一样泛上心头。
是啊。
能这么霸道的才是他啊。
至少在这一点上,他是一直都没变的吧。
无声笑了笑,正准备继续埋头敲字,姜蒙的声音却从耳边传了过来:“薛老师,午餐主食您是要面食还是米饭?”
薛眠抬表看了一下时间,还有几分钟就到十一点。抬头看向姜蒙,微笑道:“都可以,有劳了。”
姜蒙点了下头后就径直走了出去,居然没问坐在旁边的她的老板。薛眠一时不解:“为什么姜助理……不询问你的口味?”
“我的口味她都清楚,”费南渡正低着头发信息,关机之前还有不少事等着他处理:“她看着安排就行。”
你的口味她都清楚?
……
挺好。
嗯。
挺好。
像是鞋膛里被人撒了一把坚硬的碎沙子,薛眠只觉两只脚底板硌得发慌发痒,怎么放都不舒服。没一会儿这种难熬的硌又带着细细碎碎的麻劲涌上双腿,麻得他忍不住原地跺了一脚。
“咚!”
费南渡被这一声惊到,转头看他:“干什么?”
“坐久了,”薛眠面无表情的盯着屏幕:“脚麻。”
费南渡看了看他,目光似有些意味深长。没多言,发完信息关了机。正好飞机进入跑道缓慢滑行,他系上安全带,过程中道:“午餐给你安排的川菜,看看要不要调整。”
“不吃,”薛眠一下一下敲着字,不知道是不是键盘突然出了故障,手指摁得特别用力,都“叭叭叭”的响了。“吃不了辣。”
吃不了辣?
费南渡无声望着他。
这人……居然说自己吃不了辣?
好。
可以。
没问题。
再度按响呼叫铃,这次是姜蒙走了进来,费南渡吩咐道:“让他们把薛先生的菜单换了,什么清淡做什么。”
这指令听得姜蒙有些懵,但一贯的职业素养又立刻叫醒了她,点点头,道了声“明白”后立刻出去处理。
没一会儿薛眠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饭菜香。
飞机爬升完毕,进入平稳的飞行中。
几分钟后,姜蒙带着三名空姐走了进来,其中一名走向一直在座位上看资料的卫澜,将他的午餐亲切奉上。薛眠闻声转头,正好与姜蒙对视上,姜蒙朝他点了下头,抬手示意薛眠旁边的空姐:“薛老师,您的午餐。”
薛眠将笔记本收起来,甜美的空姐将手上托盘摆到他面前。小巧而精美的盘碟里装着几道或绿或黄的开胃小菜,薛眠扫了一眼,青菜芹菜娃娃菜,半片辣椒都没有,菜品卖相做得精致,摆盘也用心,想来味道不会太差。
然而除了这几样小菜,薛眠就只看到一个孤零零的白瓷盅被摆在中间,旁边是一双筷子伴一只勺匙,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全、全是蔬菜?
“堂堂”头等舱的飞机餐居然连片肉都看不到?
还是说肉都在这口盅罐里?
那么问题又来了——
主食呢?
薛眠对美食一向没什么追求,可临到饭点又是在飞机上,不比平时想吃什么立马就能开车去买。他不想太亏待自己的胃,但如果只有这几碟小菜也确实有点说不过去,于是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面前这只盖着碗盖的瓷盅上。
满怀期待的看了一眼正笑脸盈盈望着自己的空姐,薛眠没作声,伸手搭到了盅盖上。
捏住盖扣,轻轻一提,心里默默盘算着这里头会是佛跳墙还是群英烩,直到盅盖打开,一切揭晓——
白米粥。
一碗白米粥。
一碗白米粥??????
“薛老师,饭菜可以吗?”姜蒙的声音像是在云雾里传过来:“都是按照您的要求准备的,白粥清淡,菜色也不重口,希望您满意。”
还没等薛眠张口,另一名空姐将手里的托盘端上了隔壁人的桌,未见其菜先闻其味,薛眠没忍住侧过脸一看——
不亚于米其林酒店烹调的法餐,牛排鲜嫩多汁,汤羹料足色佳,连果盘都切得一丝不苟。
甚至旁边还搭配了一块柠檬蛋糕。
???
确定吗???
确定有必要这样对比着上菜吗??????
已经不能更无语了,然而姜蒙好像还在等他的回答。薛眠调整气息吞吐,相当艰难的抽了下嘴角,朝姜蒙递了个应该是代表“感谢”的笑脸过去:“谢谢,安排得非常周到。我……”几乎咬牙:“相当满意。”
“去忙吧,”费南渡朝姜蒙扬了下手:“薛先生满意就行。”
姜蒙依言离开,那一厢卫澜独自用餐也很投入,没听到这边的动静,也不多往这边瞧一眼。薛眠见人都散了,再也忍不住了,冷觑觑的瞪着隔壁:“好安排啊?”
“是你说不能吃辣。”费南渡语气再正常不过,舀了一勺餐前汤送入口中,兀自点点头:“味道不错。”
稍微往上回忆一段,“不能吃辣”这话确实是自己说的,可薛眠自认当时说的是不能吃“辣”,没说不吃辣就非得清汤寡水的喝稀粥吧?
没忍住的冷笑了一声,又不肯服软,一把拿起勺子就要舀粥。便在这时,一只餐盘被单手递了过来——
“牛排,”费南渡伸出另一只手,在他面前的桌板上点了一下:“跟你换。”
“不用,”薛眠将白粥送入口中,看都没看那牛排一眼,冷声冷气道:“粥很好,牛排还是费总自己留着补补吧。”
费南渡竟似毫不在意这挑衅,轻声一笑,不紧不慢将牛排端了回去,安然用起了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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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毒君的恶趣味就在于十分喜欢这种嘴硬打脸真香现场,哈哈哈哈哈……
让你不吃辣,那就喝稀饭去吧~~~
明天起连续四天每天更新2章,应该都会放在上午更新,欢迎守更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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