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王公子择定二月初十日起身,员外叫人预备车马收拾行装。到了这日,员外前厅摆酒饯行,拿出了三百两纹银,路上盘费。苗栋主仆三人和公子王瑞林一同起身,离了卫县,径奔北京大路。师徒登程离卫县,直奔京都大路行。行程正是三春景,河开冰化水流清。荡荡和风吹人面,丝丝细雨撒黄尘。果然是,饥食渴饮登途路,日日行程旷野中。又只见,乱乱纷纷白杨树,飘飘荡荡柳垂金。来来往往穿花蝶,闹闹哄哄莲蕊风。辽辽远远云中雁,呢呢喃喃燕子鸣。芳草地似锦绣毯,杏花村醉渔樵人。师徒俩,只为功名贪念重,势必要,不辞跋涉奔途程。朝登古道复古道,没见红尘有红尘。那日正走抬头看,望见京都锦绣城。
王公子与苗栋主仆四人,那日天交平西时分,过了卢沟桥,望见都城。师徒进了彰仪门,只见城内大街十分热闹。那些作买作卖,轿马车辆,客旅经商,滔滔不断,果与外省不同,真乃是京畿大邦,实在繁华。师徒们,进了彰仪门一座,果然热闹不寻常。走着走着天色晚,西方坠落太阳星。主仆要寻找客店,忽听得,道边招呼有人声。他说道,我家店房新翻盖,带五连三正面厅,桌椅床帐俱齐备,裱糊新鲜无臭虫。前后院落多宽敞,草料俱全大马棚。或晕或素佳肴馔,茶水热汤全齐备,服侍殷勤又热情。来者接风去送行。店帐分明有紧让,饭钱多不相争。相公在此住了罢,错过咱家少主人。师徒闻听止住步,带领家人进店门。店小慌忙接行李,让到房里掌上灯。掸去灰尘净了面,清水漱口点茶羹。歇息片时用过饭,师徒闲谈店房中。书中不言王公子,急回来,再把段三明一明。
且说断路鬼段三崩了蔡护一套新衣二十两银子,偷上了北京,又逛了几日。这一日在前门大街吊桥边看热闹,对面来了一个人说:“段弟,你几时来的。”把段三吓了一跳,抬目观瞧,不是别人,就是本村住的姓陈,名叫柱儿。段三连忙执手说:“陈大哥数年不见久违,不知你在何处发财?”陈住儿说:“你怎么到了北京?先到酒铺喝上三杯,叙谈叙谈。”段三说:“很好。”二人迈步走进酒铺,拣了个干净座位,对面坐下,要了两壶酒,几样果品,过卖的送至面前。段三先给陈柱儿斟上,自己也斟了一杯,二人饮酒叙话。陈柱开言道,叫声段老三,因何离故土,情由对我言。段三听说罢,仁兄请听咱。只因无运气,难忍这饥寒。人说京都好,遍地是银钱。因此把京进,特来混吃穿。小弟进京七八日,无有住处少机缘。再过几日盘费尽,那才活活坑死咱。但能得个安身处,我若忘恩上有天。段三说罢又斟酒,陈柱时下便开言。
列位明公,这陈柱儿来到京师里,鬼混了几年,仗着狐朋狗友,拉蓬扯纤,弄了几两银子,在南城谋干了一个小马充当。所有本地的富户居民遇有红白事情,他就前去看门伺候,打闲杂儿讨些赏钱。本地的居民给他送了个混号儿叫作陈不动。闲言少叙。陈柱儿听段三之言说:“段兄弟,你今日遇见劣兄,算撞着了。不知你要干个什么应运,有钱是有钱的来历,没钱是没钱的办法。段弟,我不怕你恼,若讲作买作卖你是棒槌吹火一窍儿不通。你若有钱,仗着你这点机灵劲儿,在贡院中买个差使当当倒也罢了。若论上等差使,使费五六十两银买个番子捕役充当,月间凭怎么也有个二十两银子进门。若论愚兄,这们一个差使,不过使费二十两银子,其名叫作小马。凭怎么这一个月也得个十几吊钱。总是各有巧妙不同,事情是死的,人是活的,还望贤弟斟酌。”段三说:“不瞒哥说,小的此时也不过有十数两银子,恳求兄长怎么调停调停才好。”
说罢,从怀中掏出了十两银子递给陈柱儿。陈柱儿接将过来说:“段兄弟这件事真真凑巧,我的一个朋友名叫李五,现在御史门上听差,他如今因身子有病前日望我说要告退。贤弟如肯充当,不过花十二两银子,月间也有十数吊钱的来项。不知贤弟肯拿不肯?”段三大喜说:“蒙哥抬爱,小弟无不应允,只求急快才好。”陈柱儿说:“段兄弟这件事全在我,明日一早还在此处相见。”说罢,又喝了两壶,段三会了酒钱,彼此分手而去。话不可重叙。次日,段三在酒铺中等候陈柱儿。二人相见,陈不动说:“此事给贤弟说妥了,就是明日当差,你还得找补二两银子。”段三就补了二两银子,要了壶酒饮了一回,说了回闲话。段三会了酒钱,二人出铺散去。这且按下不表。按下这,段三陈柱且不表。再说那,苦害良民田县官。只因为,听了恶吏书办话,一切良人关在监。云秀兰,替了月婵水小姐,正是姓李戴张冠。正要打点把堂坐,府里有文把案翻。赃官正自来分付,只见门子跪面前。
田知县正要升堂把水秀才这宗供案审问详府,只见门子跪倒,说:“禀老爷今有彰德府来了一张谕帖,请老爷过目。”田知县打开公文,见上面写道:彰德府正堂,为晓谕事:准布政司咨文,派邯郸县知县田子寿急赴河岸,率领民夫前去筑堤,不得稍有迟缓,切勿至于参处。田知县一见连忙分付收拾行装。未知如何,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