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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华阴闺女唱和杨柳诗 紫虚真人传授阴符经 (1)

新增才子九云记 佚名 4193 2021-04-22 17:25

  话说杨孝廉听了夫人之言,寻思了半晌,才道:“夫人到也助孩儿之旗鼓了。罢,罢,孩儿惟承顺娘娘之意,一番疏畅疏畅罢。但途里辽远,为父的好是牵情挂心,舍不得几个月日的呢。”少游应对道:“男儿志要的,志在四方。岂区区为惮了道途远迩。但爷娘在上,无人伏侍,孩儿远离膝下了,不得一年半载,实是情理孝顺上不敢了。”乃滴下泪来。

  庾夫人又为之宽慰他道:“我的儿,你不用多话儿。过会子吃了饭罢。你久久没了吃,多多致乏了。”忙教老莲端上晚饭来。不须臾,丫鬟们将晚饭摆在小桌儿上,大家用过。漱口茶毕,略说闲话,各自归房。

  又过了几日,杨公子涓了吉日上途,拜辞了孝廉、庾夫人。庾夫人用手拉住少游之手,抚背道:“我的儿,一路上稳稳妥妥,到底是成了科,使为娘的欢喜,见热热闹闹罢。”又免不得眼圈儿红了,淌下泪来,忙用了手帕,握了脸儿试了。

  少游道:“娘娘放心,孩儿知道了。”于是就跨上头口。率了书童杨福,跟的离却咸宁,一路登程,免不得饥餐渴饮,昼行夜伏。

  现在仲春天气,旭日和风,花明柳媚,迤逦行了几日,到遇华阴县。这是山僻小路治,人烟不甚辏合,楼榭倒是华丽。杨公子拣了一个客店,下了头口,杨福牵在桧上拴了。公子坐在东头小棂楼上歇歇。

  天尚未晚,但见西边半箭之地,一渡清溪,晴沙明丽,溪湾穿处,恰一石桥,左右白石栏杆,两边蹲着两对石狮子。那边两行垂柳,十分有趣。

  杨公子多日行路,也是寂寞之中,不觉清兴起来,独自出门,移步上他桥头,缓缓前进。中间露出一带粉墙,内有一层飞楼,连甍叠架,直插云汉,掩映于垂柳之中,极其华丽。粉墙角下,有一垂花门,朱扇紧闭,不见人影。两扇门棂,挂着一幅对联道:书香延庆泽,地脉发祯祥。楼上绣户半掩,楼前便是削砌洼庭,飞尘不到。粉墙外头列树着明花异卉。傍边又有一大盘陀白石,钉么造成的。盘石明润华丽,上可坐十数人。

  少游喝采道:“好盘石了!”石上徘徊数匝,诗兴发作,咏了杨柳春景一律。抽笔,碗口大的书于盘石上。诗云:浅绿深黄二月时,傍帘流水一枝枝。舞风无力纤纤挂,带月留情细细垂。袅娜未堪持赠别,参差已是好相思。东皇若识侬青眼,不负春天几尺丝。

  下书“咸宁解元杨少游题。”

  写毕,复朗吟一番,清音戛玉,宛如凤鸣丹穴,鹤唳中霄。

  忽闻“哑”的一声,楼上之绣户半启,帘中有一女子,年可十三四,生得:杏脸光含玉,春山眉戴青。

  秋波留淑意,隔帘环声。杨公子抬头一看,吓的魂消魄散。定睛看时体态幽闭,丰神绰约,容光潋滟,娇媚百生,越看越俏。杨公子呆了半晌,正欲更走一步,不但厝地墙头,并与自己两腿争似钉住了地上,一步也移不得了。

  原来这楼上的女子是谁?侍御史秦义和之女,幼名彩凤。御史在京不还,母刘氏早丧。年才及笄,有闭花羞月之容,沉鱼落雁之貌。自幼又学习经史,无书不览,过目成诵。尤工于诗章,风花雪月,口不停哦。睡醒茶余,手不停披。自念:“我以才貌,实不后人。若不遇有才有貌,如自己一般的第一等奇男子,宁可终身守闺,不可造次误了终身的事。”在闺每添了许多愁绪。

  大凡女人家再起不得这一点贪爱的念。若起了时,便就心猿意马,把捉不定。当下忽见杨少游风采姿容,生得:皎皎庞貌俊俏,宛然玉树临风。满目端明秀色,正是齿白唇红。秦小姐心下想道:“这般玉琢金雕,神态仙模,决非尘俗之从。又有若此般诗才,可是才貌兼备。闺里体面,纵不可自为荐约,又不可当面错过。”

  左思右想,倒无个方便。忽然思量,便和他诗律,投下楼去,以观他如何。倘或因诗成缘,天从人愿,有未可知了。随取笔砚,拂展花幅,和他杨柳诗。诗云:风最轻柔雨最时,根芽长就六朝枝。傍桥烟浅诗魂瘦,随院春怜画影垂。拖地黄金应自惜,漫天白雪为谁思。流莺若问情长短,试验青青一树绿。写毕,又想道:“他于诗下落款,乃是游赏过境之例套。今我断不可露自己的消息,有碍人见。”遂只作为方胜,掷于楼下,刚才的落于杨公子面前。

  少游大为诧异。忙手拾取,展开看时,又惊又喜,胜似墓地里拾取珍宝一般。喜出望外,不觉手舞足蹈。仰面看时,楼窗已闭,香息杳然。少游怅然伫立,踌躇了半晌,又无要问来历之人,中心怏怏,只在那里出神。

  看看西日已暮,无奈懒步还到店舍,招的小二问道:“这桥外粉墙朱楼,就是谁之宅子。宅是谁是在的?”小二应道:“这是秦御史宅子。御史老爷赴任在京,宅上惟有才貌兼全之一小姐,同奶娘、几个老妈、丫鬟、仆夫们、管家在的。相公如何问的底细了?”少游点点道:“偶尔问的。”小二出去。

  少焉,杨福摆上晚饭来,遂吃过了。已是掌灯时候,小二点起灯来。公子悄然独坐,想千思万,口中只自发言道:“倘得此有貌有才之女,作为佳偶,足遂平生之志。且当下女子和诗投我,也可揣知他不欲当面错过之意。下不落款,亦是不欲太露声息,以碍见闻的。争奈良媒没有,冰人莫得。潭潭朱楼,总如弱水三千,何异乎镜花水月。”再将花笺就了灯下看了又看,不但诗意深婉,情致兼至,墨迹淋漓,龙飞凤舞。少游爱玩不已,一边敬慕一边怊怅,不忍释手,而如痴如狂,以心问心,把捉不定,那里睡得着。

  转辗到了四更天,和衣疲倚。睡梦中忽闻门人喧马闹,一时沸腾,似乎千军万骑,潮涌汤沸。杨福两步做一步,气喘喘的来告道:“不好了,相公睡起罢。大事发了。”公子大惊,莫知头绪。从门隙窥,但见剑戟如林,金鼓齐鸣,人民波荡,哭声震天。

  你道这是何故?原来万历年间,矿采烦兴,征税征榷重急,万民嗷嗷。失业之民,缔连辽兵,一时作乱,先自边陲,至于临洮,劫掠闾里,杀人放火。男女骇突。时升平日久,民不知兵,自相杂还,纷载路。

  杨公子不知原由,但见光景,苍黄出门,黑影里跟了杨福,牵了头口,遑不择路,杂在避乱人丛中,望他山谷中奔窜。颠仆半夜之间,走到三四十里。及见天色曙明,才为出息。

  四下里观望,只见青山削翠,碧岗堆云。流水潺谖,涧内声声鸣玉珂,飞泉瀑布,洞中隐隐奏瑶琴。若非道侣修行之所,定有仙翁炼药之处。

  杨公子看来,不觉有趣。见他缘路傍通,意者有个村居在里面,看看渐进,行过十许里,有一樵夫在石崖下刈草。公子向前施礼,说道:“借问此山是何称名?山里亦近个村舍么?”

  樵夫见公子美貌秀丽,便答礼,笑容可掬道:“此山名是二仙山。山下村居,恰为二十多里。只过这东山嘴,转湾有条小石桥,桥东松阴里,一箭的地,就是紫虚观,罗真人与公孙一清讲道的所。相公且欲修道讲经之人,只从这小路进进罢。”

  公子称谢,心下想道:“山下村居,远是二十多里,又是乱兵所过之处。今我肚饥,不如且进上里面什么紫虚观,一来可得一时充饥,二则看他那里讲道罢。”便别了樵夫,向东抹角,果是小石桥,就到了桥,过了松阴,直到罗真人观前。仰见有朱红牌额,上写着三个金字书“紫虚观”。

  公子来到观前,看那二仙山时,果然是好一座仙境。但见:青松郁郁,翠柏森森。一君白鹤听经,数个青衣碾药。野鹿御花穿径去,山猿檠果度岩来。只此便为真紫府,更于何处觅蓬莱。公子喝采,称赞好仙界。

  有一个童子,在轩下饲鹤,公子向前揖道:“在下请见。”那童子熟视无言。公子复道:“在下遭难的人,为拜真人到此。愿仙童引进,禀白即个。”童子答道:“真人正在松鹤轩内,与一清先生讲罢,在云床上,相公进见罢。”乃起身前引,杨公子随至轩,向前拜两个礼起居,躬身侍立。

  仰看那罗真人时,但见:星冠攒玉叶,鹤氅缕金霞。苍然古貌,修行到无漏之天,俨如秀色,服食造长生之境。气满丹田,端的绿肾紫脑,名登玄,定知苍胆青肝。正是:三更步月鸾声远,万里垂云鹤背高。

  又看那一清先生时,长髯青颊,碧眼方瞳。每啖安期之衷,曾尝方朔之桃。翠眉朱唇,依稀是紫府天尊,素衣青襟,仿佛乎三清道祖。正是药炉丹灶学神仙,遁迹河山了万缘。

  此时,那真人问公孙一清道:“此人莫不是咸宁杨孝廉之公子么?”一清道:“正是其人,今避乱兵而来,道遇樵夫指视而致此了。”公子心下暗暗惊讶道:“这仙人真真有道学了,那里知我来历如此明白了。”只自拱手而立。

  罗真人就命坐道:“你有夙世之缘,今焉到此,姑此留下,就到道途的平。”随命道童道:“这公子一夜奔窜,想是肚里乏了,供他早膳充饥罢。”童子应声,随将仙果珍羞摆上来。公子另饥了一夜半天,各别的乏,便将果膳着实吃过,漱茶,此与别的膳食有异,自觉口内生香,精神爽明,有似醒醐灌顶。

  杨公子就立起身前来,告道:“学生来历,师父既已明白,无用再读。但愿师父,特垂慈悲。俯赐周全。是惟学生之愿。”罗真人道:“这个自然,都是前定呢。”公子再拜,称:“弟子领教。”

  自此,公子在松鹤轩套间小屋子,日见真人讲道论经。有时与道童游玩二仙山时景。

  一日,罗真人坐在云床上,朝真养性。少游恭敬伏侍,向前告道:“弟子自从遇乱上山,蒙仙师收育,尘世之念厌冷了,惟是自此长侍师父讲道,便是心愿。但父母远离,亦非孝理之情。容弟子归家,奉我父母一同上山,永为师父出家之弟子,便是师父慈悲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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