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再度醒过来的时候,体内的那股燥热已经完全消失了,而且在身上摸索了一番,似乎皮肤也完好无损,并没有什么东西冲破皮肤钻了出去,我稍稍放心,这才有空打量所处的环境。
这是一个十分阴湿的所在,随着我在身上摸索的动作,周围有清脆的铁链响动的声音发出来,我也能感觉到自己是手上戴着某种类似刑具的铁链。
是那个该死的尸鬼婆婆干的?我在心底暗暗咒骂着,同时又暗怪自己太不小心了,明明知道对方有恐怖异常的绰号,一听就不会是什么良善之辈,可来到此地后见对方慈眉善目,于是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坏人,或许有啥苦衷也说不定,没想到只是稍稍疏忽,最后还是着了对方的道儿。
在我昏过去之前,看到敖雨泽似乎也受到袭击,而袭击她的东西应该就是尸傀,现在回想起来,那具尸傀的面貌,依稀就有着当时我们在金沙遗址下方的祭祀坑中看到过的张铁柱的影子。
不过,尸鬼婆婆暂时没有杀我,那说明活着的我一定对她更加有用,就是不知她到底有何目的。只要想想这人竟然能够操控死尸,甚至将中了尸毒的人炼制成尸傀,我就多少有些不寒而栗,如果我最后也成了这样不死不活的样子,那么不如干脆死了干净。
我试着挣脱手上的铁链,最后自然也是做了无用功,又四下摸索了一圈,发现这是一间十分狭窄的石室,地上和墙壁都是凹凸不平的石头,铁链直接镶嵌在墙壁内,然后我双手和双脚都上了镣铐,就像是古代的重犯。
这样的情形让我想起金庸老爷子那部《笑傲江湖》中被囚禁在西湖梅庄下面的任我行,只可惜这里没有石床,更不可能找到一部功法学了后逃出去。
周围都黑漆漆的,只有墙角的位置,点了一盏油灯,灯火如豆,只勉强照亮了一小片,不让石室中完全归于黑暗,却也说不上光明。
借着油灯细微的光亮,我能勉强看清石室的轮廓,估计这间石室最多只有七八平方米大小,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盏青铜油灯,我隐隐有一种错觉,就是如果这盏灯灭了,那我的生命也可能走到了尽头。
我小心翼翼地朝油灯的地方移动,生怕动作幅度太大带起的风吹灭了油灯,但我明显多虑了,在我离油灯还有两三步的时候,锁紧我的铁链已经完全绷直,我根本就无法接近油灯。
“有人吗?”我使劲喊道,但是没有人回答,喊了几声,也只好暂时放弃了。
我在石室的中间位置坐下,思考着尸鬼婆婆的真正目的,不过最终还是没有结果,只能猜测很可能还是和我的血脉有关。
尸鬼婆婆对我的血脉的说法,怕是不是先前所表现出的那么轻描淡写,或许她真的需要一滴真正的“神血”,但我的血脉,只怕对她来说也是有着大用的。
就是不知道她在虫茶中到底放了什么东西,喝下这虫茶的我,除了在当时感觉浑身燥热最后晕过去外,又有没有其他的副作用。
一个人在石室中胡思乱想了半天,最后我竟然发现自己想得最多的,却还是敖雨泽的安危。当敖雨泽绝美的容貌浮现在我脑中时,我不由得狠狠地鄙视了一把自己,不就是被明智轩那小子开了几句玩笑吗,难道还真的以为能追上敖雨泽这样的女神?那根本不是哥的菜好吧……
不过出于对敖雨泽的信心,我安慰自己她应该不会那样轻易被尸鬼婆婆抓住,说不定这个时候已经在谋划着怎么救我了……
这样的想法多少让我感觉到可耻,到了最后,还是指望着美女来救狗熊,这也真够可悲的。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多少感觉自己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不管尸鬼婆婆有什么目的和算计,我如果只是待在这里等人来救,那也太被动了。
我开始朝油灯的方向挪动,细细地察看自己手上的铁链,借着昏黄的灯光,这个时候才发现,手上的所谓铁链,其实不是铁做的,准确地说应该是青铜链,上面还带着斑斑铜绿。
只是这铜链打造得十分粗糙,每一节链条之间的接头,也不完全规则,想来是完全手工打造的,而且当年打造铜链的人,明显也不十分尽心。
多少算是找到了突破口,我开始一寸寸仔细检查铜链的每一个接口的部位,最后终于在离手腕一米三四的位置,找到一节有着较大缝隙的接口。我试着在这接口两端攥紧铜链,然后死命朝反方向用力,可惜这铜链虽然做工粗糙,但毕竟是金属的,以我的力气,最后那条缝隙还是纹丝不动。
怎么办?难道真的只能被动地见招拆招?这可不是我的风格,而且只要一想到敖雨泽和秦峰目前还不一定平安无事,我也不能安安稳稳地在这里等待尸鬼婆婆的决断。
就在我皱眉苦思的时候,墙角的油灯的火苗很突兀地晃动了一下,接着火苗变得比先前大了一圈,光晕的范围也广了一些。我呆呆地看着油灯,脑子里嗡的一声,闪过一个名字,噬魂灯。
噬魂灯是流传在我家乡的一个传说,说的是有的邪恶的巫师,会利用一种做法极为烦琐的灯具,这种灯具采用尸油作为燃料,在七阴汇聚之地点燃,如果这地方还是一个密闭的空间,并且放入一个大活人进去,那么这个活人的三魂,就会成为灯的燃料的一部分,被慢慢点燃。
相传噬魂灯每吞噬掉一个人三魂七魄中的三魂之一,灯光就会明亮一点,连续明亮三次,就说明这个人的全部三魂都被灯具吞噬,最后就会成为一个没有“魂”只有“魄”的空壳活死人。
我的家乡之所以有这样的传说,是因为在八九十年前的民国时期,村子里曾来过这样一个邪恶的巫师,当时有好几个村民的魂都被噬魂灯吞噬,最后是隔壁村子的一个羌族释比出手。虽然这个羌族释比最终打伤并赶跑了那邪恶的巫师,可付出的代价也不菲,并且失去魂的人,也没有办法复原,最后都成了活死人,虽然还有一口气吊着不死,却只能终年躺在床上无知无觉,也就是现在医学上说的植物人。
不过这件事传到我们这一辈,大都觉得完全是无稽之谈,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在隔我们村几百公里外的黑水县的一个偏僻村庄内,居然还能遇到疑似噬魂灯的灯具,并且被噬魂的对象,还是我自己。
刚才油灯的火焰已经亮起了一次,是不是意味着我身上的三魂已经少了其中之一?我有些惊慌地在原地手舞足蹈了一番,却似乎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轻微的隆隆声响起,接着石室的一侧,一道石门打开,露出了一张依稀熟悉的脸。
是的,这个人我见过,只是这个时候,我已经无法肯定他还是不是人了,因为从石门中面无表情地走出来的,是一两个月前我们在金沙遗址下方的祭祀坑中看到过的张铁柱,据他堂弟张顺说他已经被尸鬼婆婆炼制成了尸傀!
张铁柱一只手抱着一个一尺见方的木箱子,一只手举着火把,进来后一言不发,一脸冷漠阴森的样子,没有半点活人的气息。我看着他,他一双没有焦距瞳孔发散的眼睛也紧紧盯着我,盯得我浑身发毛。
过了片刻,张铁柱走到油灯前面,弯腰拾起了油灯,然后将火苗朝自己的嘴巴塞去。我惊讶地叫了声,张铁柱已经用嘴将油灯的灯光灭掉,然后近乎贪婪地舔舐了一下油灯中带着腥臭的灯油,这才恋恋不舍地将熄灭的油灯放进手上的木箱子内。
随着灯光的灭掉,我感觉到自己身上少了什么东西似的,但具体少了什么,又说不上来,只是感觉心头轻松了不少。
接着张铁柱又从箱子里拿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走到我面前,为我打开了手脚的镣铐。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手指无意间碰触到我的皮肤,我能感觉到那股不属于活人的冰冷,这让我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更加确信对方已经成为尸傀的传言。
张铁柱一言不发地一只手抱着箱子,一只手拿着火把转身离开,我稍微活动了下手脚,马上跟了出去。
这是一条冗长的石道,石道的两侧,一共有数十间石室,我偶尔凑近一间有窗户的石室,通过窗户的栅栏朝里面望了望,发现里面竟然摆放着好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顿时没了继续打量的欲望,老老实实地跟在张铁柱的身后朝外走去。
我不是没想过越过张铁柱独自逃出去,不过老实说,我对这里路线不熟,而且张铁柱这尸傀如果真的是受尸鬼婆婆控制,那么我的一举一动无疑也是在她监控之下,在没搞清楚状况之前,实在不宜有不理智的举动。
而且之前我之所以会被用铜链拴住手脚,我估计十之八九是因为害怕我碰触到那盏诡异的噬魂灯。当然,因为我自身似乎没有损失什么,那盏油灯到底是不是我记忆中的噬魂灯,也不敢完全确定。
走了几分钟,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些光亮,我心情隐隐振奋起来,可恶的是张铁柱的脚步依然不紧不慢。
到了石道的尽头,张铁柱突然停住了脚步,不再朝前走,然后侧过身子,示意我自己独自出去。张铁柱似乎怕见到阳光,我不由得想到,这样的特性倒是和他尸傀的身份比较相符。
我深吸一口气,怀着些许忐忑的心情,走出石道,看着外面的朝阳,多少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同时也说明我竟然在石室中待了整整一夜。
不过很快,我的目光就被一个身影所吸引,那是站在不远处正朝我微笑的敖雨泽。
“到底怎么回事?”见到她平安无事,我松了一口气,心情没来由地完全轻松下来了,不过还是有满腹疑问。
敖雨泽对我笑了笑,然后进入石道内,片刻后又走了出来,手里抱着张铁柱曾带着的那个木箱,木箱内是那盏诡异的油灯。
“好了,东西到手,我们可以回去了。”敖雨泽也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语气轻快地说。
“喂喂,不带这样的,你多少解释一下吧?”我感觉自己快要抓狂了,十几分钟前,自己还在自怨自艾地想着怎么等待眼前的美女来拯救落难的狗熊,没想到最后还真让自己料准了,只是这过程未免太简单了一点吧?
“嗯,怎么说呢?总之,我们都误会了尸鬼婆婆啦,总的说来,她也算是个苦命人,而且之后我们双方还有着很大的合作余地。”敖雨泽没头没脑地说。
“好吧,我的姑奶奶,就算我们误会了她,那么真相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要被关在小黑屋里几个小时……”我哭丧着脸问。
“出去再说,我还要在这个村子里确定一些事情。”敖雨泽抱着箱子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说。
我这才注意到这是一个小山谷,就在离尸鬼婆婆的家几百米远的地方,周围地势崎岖,就只有这一条小径通向后面的石道,要想不惊动尸鬼婆婆独自进去几乎不可能。
路过尸鬼婆婆的家时,敖雨泽却没有带着我进去,只是在门口的位置,微微朝里面鞠了一躬,似乎在做着无言的感谢。这更加让我奇怪,想要进去问个究竟,却被敖雨泽阻止了。
“秦峰呢?”我见敖雨泽暂时不想回答我先前的问题,又没有看见秦峰,于是问道。
“在他曾经居住的屋子里,他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敖雨泽说道。
我估计所谓“有趣的东西”,应该是和那张旧照片上与他合影的中年男人有关,那个时候的秦峰还只有十岁。
很快,我们进了村子,不过村子里的人大概都听说我们去过尸鬼婆婆家了,看我们的眼神很是怪异,有些躲躲闪闪,同时又带着些敬畏。
这个村子是远近闻名的长寿村,不过和其他省市的长寿村不同的是,他们极为低调,甚至极端厌恶媒体的宣传,对于一些采访也拒不配合,所以除了附近的十里八村外,知道的人并不多。
这个村子原来的名字,早已经被忘记了,最后就直接被称为长寿村,说起来倒也十分形象。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村子里有尸鬼婆婆这样的人存在,村子里面的人,总似乎隐藏着重重心事,有时候多问几句话,也是欲言又止的样子,总感觉有些鬼鬼祟祟,不够光明正大。
这和我来之前臆测的长寿村的村民应该是极为自然朴实的样子,可谓大相径庭,老实说有着这样心态的村民,按理说是不应该如此长寿的,因此长寿村之中,很可能还隐藏着我们不知道的秘密,怕是只有尸鬼婆婆这样长居此地的老人才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不过这些和我们此行的目的无关,我们也无心打探,径直朝秦峰曾住过的地方走去。
说是曾住过的地方,可现在已经是一个没有人居住的牛棚,秦峰居然还能在里面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说起来也算是古怪了。
到了地头,远远地我就看见了秦峰,和他站在一起的,还有他的初中同学张顺。
张顺个性开朗,见了我们两个走过来立刻招呼起来,还不时暗示我们有没有见到他堂哥张铁柱。
对于张铁柱现在的状态,我多少有些拿不准,不过关于尸傀的传言,大概有大半是真的,只是在搞清楚尸鬼婆婆真正的面目之前,我也不好多说,就只好当作没有听懂张顺的暗示。
这个时候的牛棚,早已经没有了牛,据说前些日子一头牛被张铁柱咬死吸血后,牛主人怕晦气,就赶了自家的牛去了其他地方。
在牛棚的西北角,据秦峰说原来是当作柴房的地方,这个时候已经挖了一个一米多深的大坑。
在大坑的底部,有两样东西,一样是一个一尺来高的雕塑,上半身是面目俊美身材壮硕的男性,下半身却是一条两侧长着无数人手的蛇身。毫无疑问,这是巴蛇神的雕塑,这雕塑怕也不是普通的雕塑,很可能是有着特殊力量的“神像”。
在神像的旁边,是一个四十厘米左右高的坛子,坛子呈灰青色,看上去像是农村那种做酸菜的坛子,不过和酸菜坛子不同的是,它的外围刻画着不少符文,符文看上去十分连贯,似乎是一整篇文章的样子。
这上面的符文,都是用巴蜀图语的文字写成的,我能勉强看懂其中几个单独的符文,其中一个正是我之前拥有的符石上代表眼球的符文,不过更多的符文,却完全是一头雾水,怕是只有旺达释比或者叶教授才能勉强看懂一部分了。
不过坛子的盖子已经被掀开了,我凑近看了看,里面除了坛子底部有浅浅的一层黄绿色的黏稠液体外,其他什么也没有。
“坛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我好奇地问道。
不过我更奇怪的是,秦峰为什么不将里面的东西搬上来,难道将它们留在坑底,就为了让我也瞧上一瞧?
“我也很想知道,不过可惜,被它跑了。”秦峰苦笑着说。
“跑了?”我大为奇怪,随即反应过来,坛子里面很可能装的是一件活物。
虽然这坛子看上去十分古老,很可能是当年秦峰身边的神秘中年人干的,也就是说,很可能有十六七年的样子,什么东西能在坛子里待上十几年,在重新打开后还有力气马上逃跑呢?
我看着坛子边上的巴蛇神神像,心中一动,说:“不会是一条培育出来的山寨巴蛇神吧?”
秦峰看了我一眼,摇摇头说:“应该不是,它的动作很快,但我可以肯定,是一只虫子。”
“虫子?”提起虫子,我顿时感觉浑身上下都有些不舒服,尤其是十二岁时的经历,加上先前在尸鬼婆婆家喝了虫茶后的种种反应,更加让我对这两个字到了一听到就感觉头皮发麻的地步。
“这是养蛊虫的罐子。”一旁的张顺突然说道。
“哦?你认识?”我眼睛一亮。
“认识个仙人板板,说起来我们四川的蛊就算莫得苗人的蛊传得那么邪乎,格老子的也还是多少听说过的撒,村子里的老人有见过的。”张顺大大咧咧地说道。
我点点头,四川是号称蛊中之王的金蚕蛊的发源地,蛊术虽然远没有苗人的蛊出名,但毕竟也曾在历史上留下过痕迹,像长寿村这样的偏远地区,这么多年来曾有人见识也毫不稀奇,毕竟这里的百岁老人可不在少数。
不过我倒是觉得张顺的推测很有道理,所谓的蛊虫,其实也就是将好几种不同的毒物,选择合适的日子,装在密封的坛子里放置在阴气重的地方埋下去,坛子中的毒虫没有食物,只能相互厮杀吞食,最后剩下的就是蛊虫了,剩下什么毒物,最终产生的蛊就以这种毒物命名。
当然,这只是最简单的炼蛊方式,这中间自然还有更多更复杂的过程和手法,以及种种秘而不宣的禁忌,绝对不是随便什么人捉几只毒虫放坛子里就能炼出蛊来。
如果眼前的坛子真的是用来炼制蛊虫的,那么里面的蛊虫在坛子中待了十几年,也是说得过去的,而且能用这么长时间炼制出来的蛊虫,想来也远比一般的蛊厉害,只怕还真有可能是号称蛊中之王的金蚕蛊什么的。
“那个人当年为什么要在这里埋下炼蛊的坛子,又在旁边放置巴蛇神的神像?”我喃喃地说。
“巴蛇神?”张顺似乎是第一次听说这个神祇的名号,重复了一遍。我没有过多解释,毕竟张顺只是秦峰的初中同学,和我们却并非一路人。
“我估计这是利用巴蛇神的力量在炼蛊,现在被秦峰提前起出坛子放走了它,也不知是好是坏。”敖雨泽对于巫蛊这类超自然的力量了解得远比我们多,她分析道。
“秦峰怎么想起在这里找东西的?”我觉得秦峰应该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他在这个地方待了好几年,如果当初知道这里埋藏着这两样东西,没理由直到今天才来挖掘出来,当年有得是机会。
秦峰没有说话,只是递过来一张小纸条,我接过来一看,见上面写着“老家柴房下三尺,坛内有虫,小心打开”这样几句话,但没有落款。我心中一动,问道:“是他?”
我指的“他”,当然是当年曾一直在秦峰身边的神秘中年人。
秦峰也明白我问的到底是哪个“他”,点点头说:“我养父曾给我留过一封信,笔迹和这纸条上一样。”
我脸色微变,尽管早猜到这个结果,可还是感觉到自己一行人像是被监视了一样,一举一动都被人掌握。我朝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异常的人影,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放心,周围如果有人,甚至是有监听的设备,我早就发现了。”敖雨泽一脸鄙视地说。
我嘿嘿干笑两声,没有表示疑问,她毕竟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从十来岁就开始接受严酷的特工训练,这方面自然比我强上百倍。
接着秦峰找了个借口支开张顺,张顺也没在意,带着锄头和铲子离开,走之前还让我们中午一起去他家喝酒。
“想必你们也想到问题所在了,那个人为什么要让我来打开这个坛子放出里面的蛊虫,是那个人不想暴露自己,还是说这个坛子必须是我来打开才会有对他有利的结果?”等张顺走远后,秦峰冷冷地说。
我能够听出来,他在提到那个人的时候,语气中带着沉积了许久的怒意,同时又有几分忐忑和焦急。
这我多少能够理解,秦峰至今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那个人曾一度将他带在身边,是最有可能知晓他身世的人,甚至也有可能是他亲人。这样一个人,在他十岁那年却让他跟着长寿村的养父母一起生活,从此杳无音信,秦峰对他的情绪多少都会变得比较复杂。
“后者的可能性居多,不过真要说起来,秦峰你身上隐藏的秘密,只怕比小康还多,而且在五神地宫的时候,余叔进行的某种祭祀仪式,你和小康能够联手打开那扇‘门’,只怕你们两人的身份,还有着相互关联的地方。”敖雨泽沉吟了一下说道。
“说不定我们是失散的亲兄弟呢,要不要回成都后去做下鉴定?”我开玩笑说。
“这就不用了,我早就采集过你们的基因样本让谭欣然分析过,你们绝对没有血缘关系。”敖雨泽淡淡地说。这个答案让我简直无力吐槽,还真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偷偷鉴定过我和秦峰的基因样本。
敖雨泽让秦峰跳下坑中,将坛子和神像都取了出来,然后用两个大号的口袋分别装了起来。虽然坛子里面的蛊虫已经跑了,不过里面残留的液体成分,想必在谭欣然那里也多少有些用处。至于坛子外面的符文,如果让叶教授翻译出来,想必也能知晓不少秘密。
虽然敖雨泽确认周围没有任何人在监控,可不知为什么,我总感觉我们被一双眼睛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甚至每一个步骤,都被人刻意地推动着。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可我明白,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或许我们不会再有上次那样的运气轻易逃脱了。
将东西收拾好后,在附近也没有发现更多的线索,我们匆匆离开,中午在张顺家吃过午饭后,敖雨泽终于向我说起昨天晚上我昏过去后发生的事情。
我当时昏过去后,最后一个画面是敖雨泽受到张铁柱的袭击,这个画面本身没有什么问题,因为当时的张铁柱暂时失去了尸鬼婆婆的控制,然后突然扑了过来,应该说时间把握得十分精确,这让尸鬼婆婆一度怀疑自己控制尸傀的技术是否已经退步。
不过尸鬼婆婆毕竟是能够操控尸体的奇人,很快就将尸傀的异动镇压下来,也让敖雨泽虚惊了一场,尽管真要说起来,张铁柱化身的尸傀也不一定能够真正伤害到她。
不过我突然昏过去,而且皮肤下明显有无数生命在活动的痕迹,还是让敖雨泽和秦峰大为紧张,不过尸鬼婆婆随即说了一句话,却让两人暂时冷静下来。
“如果你们希望他体内的血肉铜种一直存在并不停增生变异,那么可以先杀了我。”
我体内被余叔下了血肉铜种的事情,敖雨泽和秦峰都是知道的,不过血肉铜种在当时不仅没有表现出什么副作用,还多少给我们带来些便利,后来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可现在突然听尸鬼婆婆这么一说,两个人都犹豫了,尤其是敖雨泽,她对血肉铜种的了解还在秦峰之上,毕竟这么些年对付JS组织的经历也不是白给的。
在敖雨泽和秦峰两人怀疑的目光下,尸鬼婆婆终于说出一个惊人的消息,那便是我体内的血肉铜种,其实一直处于一种潜伏的状态,一旦被激发出来,就会反过来侵蚀我的血肉,将我的血肉化为铜种的养料,最后铜种会重新孕育出一具类似我们在五神地宫中遇到的血肉机关的怪物。
这种将尸体血肉和青铜机关结合起来的技术,是当年古蜀国时期的不传之秘,而当今世上还对此有所涉猎的,已经不超过三个人,而尸鬼婆婆这样操控尸体的大行家,也就是这三人当中的一个。
而能够解除铜种威胁的人,她自然也是其中之一,只是解除的过程比较麻烦,并且听上去十分瘆人,而我自己恰好满足其中一项条件,那就是拥有金沙血脉。
所谓的金沙血脉,也就是古蜀金沙王朝的王族血脉。整个古蜀国一共历经五个王朝,分别是蚕丛、柏濩、鱼凫、杜宇和鳖灵,前面四个王朝的更迭多少都有战争的血腥影子,其传承更是伴随着对金沙血脉的掠夺和继承。
只有最后一任鳖灵王朝,实际上是由望帝杜宇不得已禅让而来,鳖灵当时是杜宇王朝的丞相而已,因为杜宇的禅让,这血脉的传承反而中断了,因此金沙血脉最后反倒是传给了成为平民的杜氏一族,也就是我的某个先祖,只是越到后来血脉越是稀薄,直到我这一代不知什么原因,竟然反常地让血脉浓郁起来,才引出后面这么多事情来。
而血肉铜种作为当年古蜀王国时期的一种威力强大但血腥残酷的战争武器,本来是掌握在当时的祭祀手中,只有使用金沙血脉加上早在蚕丛王时期就被誉为王朝图腾的金蚕幼虫才能解除对活人的侵蚀。
我被余叔在心脏位置种下血肉铜种后,如果仅仅是靠着金沙血脉,那么早晚还是逃不了被血肉铜种侵蚀的命运,只是这个过程比普通人要慢上许多而已。但尸鬼婆婆却是这世上少有的了解血肉铜种以及解法的人,而作为世上仅剩下的两个半能看到命运线的人物之一,她对我们的来历和目的不仅一清二楚,甚至还看到了更多我们没有注意的东西。
血肉铜种可能对我造成的影响就是其中之一,而她的手中,恰好掌握着古蜀图腾的金蚕的幼虫,她给我们喝下的珍贵无比的虫茶,其珍贵之处就在于制成虫茶的幼虫不是一般的茶虫,而是金蚕幼虫。
所以这虫茶对其他人来说,只是一种十分珍贵的补品,可对我这样身怀金沙血脉和血肉铜种的人来说,却恰好满足了解除血肉铜种的条件,无数本来已经趋于死亡状态的金蚕幼虫,在金沙血脉的刺激下纷纷在体内复苏,然后吞吃掉血肉铜种的力量缓慢侵蚀的地方,这也是当时我察觉到皮肤下有不少细小生命蠕动的缘故。
在完成使命之后,这些短暂复苏的金蚕被金沙血脉的强大力量同化掉,成为身体养分的一部分,同时能够滋养铜种的“魂”。
血肉铜种是大量青铜祭器的力量加上无数动物和人的尸骨中生长出来的青铜神树所结成的种子,它吸收无数尸骨的力量的同时,也吸收着这些动物或人的残魂,最后形成一个新的纯净的魂,平时都处于沉睡状态,只有当铜种完全被激发,才会将寄主整个侵蚀,化为守护青铜神树的血肉机关。
当我体内的金蚕幼虫混合金沙血脉清除掉被侵蚀的身体组织以及铜种本身后,按理说铜种所具有的纯净的魂却不易清理掉,可巧这世上还有一种无比神奇的灯具,那就是噬魂灯,这种燃烧尸油的灯具可以吞噬离它最近的魂来壮大自身的火焰。
而我身上多出来的“魂”,自然也会被点亮的噬魂灯优先吸收掉,所以当时我才会感觉虽然失去了什么,但反倒是浑身上下更轻松。
最让我没想到的是,要解决尸降的难题,已经吸收了一魂的噬魂灯就是其中的关键,因此最终,尸鬼婆婆是命令成为尸傀的张铁柱将这噬魂灯暂借给了我们,所以才让敖雨泽拿走了装有噬魂灯的箱子。
当敖雨泽和秦峰细细地说完这一切,我已经目瞪口呆了,我完全没有想到,在我昏睡过去的那一夜里面,竟然还发生了这么多事,还有这么多弯弯绕。
不过我多少也有些对尸鬼婆婆不满,这些事情明说不就对了吗,为什么要瞒着我,害我在石室中的时候担心了半天。
当我抱怨着说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敖雨泽却说道:“这倒是不能怪她,毕竟,她是能够看透命运线的人,当时张铁柱身上出现的意外已经让她警惕,有人插手我们几人的命运,如果当时她一五一十地对你说清楚,说不定会引发新的变数。”
“插手我们的命运?什么意思?”我开始警惕起来,不管怎么说,大家提到命运的时候,都觉得要么是上天注定的,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要么是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狂妄,真要说自己的命运能被人插手破坏,多少都还是会觉得不可思议,同时对这个人充满恶意。
“能插手命运的人,自然也是能看见命运线的人,这样的人,这世上并不多,按照旺达释比的说法,他所知道的人只有两个半,就算加上他不知道的,估计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这样的人,你觉得我们惹得起吗?”敖雨泽苦笑着说。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一直强势的敖雨泽,坦然承认有惹不起的人。我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貌似这样强大的家伙,果然不是我能惹得起的,如果这样的人真要插手自己的命运,怕是还真不好对付,甚至难听一点说,我怕是暂时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过你可以暂时放心,尸鬼婆婆化解掉你身上的血肉铜种,其实未尝不是解除你身上某种命运的枷锁,虽然背后那人不会善罢甘休,但至少到目前为止,他应该暂时拿你的命运线没有办法。”敖雨泽终于说出让我稍稍安心的话。
不过我想起先前敖雨泽对尸鬼婆婆的态度,不由得好奇地问:“你先前不是不信任她吗?怎么现在一直为她说话?”
敖雨泽沉吟了下,摇头说:“那是我之前误会了她的身份,不过现在我已经可以确认,尸鬼婆婆是友非敌,至少,在我们交给她一滴神血之前是这样。”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管怎么说,能化解掉身上的一大隐患,同时又获得解决明睿德身上尸降的办法,可以说两全其美,我们此行的目的,就完成了一大半。
不过想着那个可能在暗处窥探我们的人,那个同样能看到命运线的家伙,我突然想起秦峰手中的纸条,不由得说:“你们说,那个人会不会是当年曾带着秦峰的那个神秘中年人?”
秦峰有些沉默了,每次提到这个神秘中年人的时候,他的情绪都十分复杂,大概他自己也清楚,万一那个人真的是他的亲人,那么到时候他到底该如何自处,怕是连他自己也说不明白。
“也许是,也许不是,不过他故意让秦峰打开带有蛊虫的坛子,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敖雨泽说。
“我想,或许是你身上的血肉铜种被尸鬼婆婆解除,出乎他的意料,那么他不得已启动了某种备用的机制,毕竟在之前他不一定能料到我们三个会来这里……”
“也或许,这一切都在他预料当中,我们三个,根本就是他故意设局引过来的呢?”敖雨泽幽幽说道。
我的心“咯噔”一下,如果真如敖雨泽所说,那么事情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也就是说从一开始明智轩的大伯明睿德中了尸降,我们会有什么反应,会到什么地方去寻找解救的办法,都在那人的预料之中,那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将一切都筹谋其中,让我们完全没有挣脱的余地。
并且,若这是真的,那么不管是我姐姐毒伤复发也好,明睿德中的尸降也好,恐怕都不仅仅是先前我们所猜测的一个警告而已,而是这个人布局的一部分,我们的一切反应,都可能是他所希望的。
我望着敖雨泽手中提着的箱子,我知道那里面装着古怪而诡秘的噬魂灯,里面甚至有来自血肉铜种的纯净的“魂”在其中,而噬魂灯的存在,也是我们最终解救明睿德的方法。
那么,我们是否真的要如那人所希望的那样,带着噬魂灯回到成都?还有就是秦峰在此处新挖出来的巴蛇神的神像,到底预示着什么,这个神像的存在,会不会也像当时我们在祭祀坑中遇到的神像一样,会引发什么未知的神秘事件?
这一切,我们都不得而知,同时也无法完全确证,商议无果之后,我们只能放下所有的猜测,暂时走一步算一步好了。
离开长寿村之前,我们明显感觉到提供借宿的村长似乎松了一口气,我没有在意,大概是村长也不希望外人长久住在他家吧?
走之前我们本来希望再度拜访一下尸鬼婆婆,看看能看透命运线的她能不能给我们更多确切的答案,谁知道在她家里却吃了闭门羹。除了沉默寡言地站在她家房檐阴影下的尸傀张铁柱外,尸鬼婆婆甚至连面都没有露,只是在门口留下一封信以及一张纸条,信是封好的,上面写着“旺达亲启”四个字,纸条则是留给我们几个人的,写着“勿忘承诺,有缘再会”。
纸条上的“承诺”两字,当然就是指的我们要将神血带给她的约定,虽然至今为止我们都不知道到底要如何获得真正的神血。
当时我们并不知道,仅仅是在不久之后,我们竟然真的再度见到尸鬼婆婆。只是那个时候物是人非,双方再见面的时候,却已经是另外一重让人唏嘘不已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