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脸蛇鳞的诅咒……解除了?”敖雨泽有些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我反手摸了摸后背,那里不再有宛如人脸的凸起。这曾让我们担心不已的古
怪诅咒,真的如余叔所说,因为七杀碑被破坏而解除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 心中却涌起一阵隐隐的不安。尽管我和敖雨泽都解除了诅咒,可我总觉得还有更 大的危机在等着我们。
或许印证了心中的不安,七杀碑被毁掉后几分钟内,整个石制大厅里,传来 雷鸣般的轰响。
艾布尔从兴奋中回过神来,转过头来看着米克特兰,问道:“怎么回事?” 米克特兰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惶恐,突然朝着中间的祭台跪了下去,嘴里不停
念叨着什么。我猜测应该是印第安语的祈祷词。 过了片刻,大厅中的石头轻微晃动起来,石缝之中,更是有水花溅射出来。
这些水花的力道很足,应该是周围有着极深的地下水湖泊,水压很强。 “这个地方应该要塌陷了,赶紧离开。”秦峰也发现了不对,对我们大吼道。 艾布尔闻言马上收拾东西离开,没有忘记带上七杀碑碎裂后露出的灵龟壳。
米克特兰也从地上起来,带着世界树组织的精锐人员一起护住了他。 趁着大厅没有完全坍塌,我们开始慌乱地撤离。大厅上方不停有石块掉落,
我们不得不一边躲避,一边朝着前来的通道口跑过去。 就在我们离通道口还有十几米的时候,更大的轰鸣声响起,头顶出现了巨大
的阴影。一块直径约有四五米的巨石,从上方掉落下来。 我敢打赌,即使我和敖雨泽身上有强大的金沙血脉,被这样一块巨石砸中,
也不得不死。 好在我们基本的反应还在,慌忙朝旁边滚了过去。石头砸在地上,溅起大量
的碎石和水花,碎石打在身上,我甚至因为侥幸捡回一命没有感到太过疼痛。
两名精锐人员却没有这么幸运了,被掉落的巨石砸成了肉酱,殷红的血水从 石缝中涌出,又被地面四处流淌的水流稀释。
这两人放在任何一个国家的军队之中,都是相当优秀的兵王级人物,可惜在 这样的伟力面前,半点本事都没有发挥出来,死得不明不白。
巨石砸死两人后,有些不稳,然后朝前方滚动了一下,正好将我们来时的通 道口堵得严严实实的。这块石头的重量估计不低于二十吨,就算我处于血脉爆发 的全盛状态,也不可能移动巨石分毫。
从巨石滚落的位置,大量的地下湖水倾泻而下。按照水流下的速度,估计最 多十几分钟,这个大厅就会被湖水灌满。
“上面不是羽蛇神庙吗,怎么会有这么多水?”敖雨泽嘀咕了一句,开始沿 着大厅的石壁四下寻找新的出路。这个位置相对安全点,毕竟石壁本身提供了一 些支撑,靠近石壁的大厅顶部,并没有石块掉下来。
我跟在敖雨泽后面,却明白羽蛇神庙下方有水这件事毫不奇怪。 我之前了解过玛雅文明,曾在一份铁幕的内部资料中看到过,在羽蛇神庙的
下方,有一个神秘而巨大的坑洞。这个坑洞属于自然形成,延伸大约三十四米, 深度约为二十米。这个坑洞可连接到其他洞穴或者地下湖泊,同时具有未知的宗 教意义,在玛雅文明中拥有极为特殊的地位和含义。
世界树组织早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末就开始修建通向羽蛇神庙底部的通道, 还连接了目前我们所处的这个石头大厅。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大厅以及世界树组 织修建的通道,应该就在羽蛇神金字塔下方的天然坑洞下面十几米的地方。也就 是说,这个大厅的上面还有一个巨大的地下湖泊。现在石缝中渗透出来的水,很 可能是先前的仪式召唤来了羽蛇神的英灵,触动了某个机关打开了地下湖泊的闸 门,让地下湖泊水开始朝下方的大厅渗透。
羽蛇神庙本身就是玛雅人用来供奉神祇羽蛇神的宗教场所,这座神庙之所以 建立在一个巨大的天然深坑上,是因为玛雅人相信,建立在深坑顶部的建筑是宗 教信仰的一部分。
在玛雅人朴素的信仰之中,蛇神也需要水,因此神殿下方是填满水的深坑, 水流的运行由北向南。
玛雅人认为,神将宇宙垂直分为三个层面(天界、人间和冥界,和中土神话 中天地人三界的划分类似),将地平面以上划分出基本方向,它们的界限象征着 世界的尽头或边角,特奥蒂瓦坎城就是这种创世神迹的化身。而羽蛇神庙,就和 太阳金字塔、月亮金字塔以及黄泉大道一样,是玛雅人的圣城特奥蒂瓦坎城的一部 分。对玛雅人而言,这座城市就是他们宇宙观的具体表现。其中的羽蛇神庙有着特 殊含义,在玛雅人的文化中代表着“圣山”。圣山不仅仅是世界之轴,还是宇宙 三个层面间及地球各个方向之间交流的轴心。同时,它是从原始生命海洋中升起
的“初始之山”,标志着神话时代的开始,纪年和历法的开端。 因此神庙下方蓄满水的深坑,实际上在玛雅人的宗教中代表的是原始的生命
海洋。 这个时候,倾泻而下的地下湖水,已经淹没到了我们的膝盖位置。如果再继
续下去,没有携带潜水设备的我们,一定会被淹死。 “能炸开堵住通道的石头吗?”艾布尔脸色阴沉地问身旁的米克特兰。 “不可能,这么大的石头,需要在石头上开一个至少一米深的孔,埋入一公
斤的炸药才能保证完全炸开。高爆炸药我们不缺,可是没时间在短时间内开这么 深一个孔。”米克特兰急促地说道。
“这个地方我们已经打通了几十年,难道就没有其他可以出去的通道?” “很遗憾,艾布尔先生,为了避免被羽蛇神庙的考古人员发现,通道修建完
成后,就没有继续施工。不过我们曾对这个大厅做了细致的考察,如果能炸开 大厅顶部的某个位置,有可能会通向十几年前发现的‘冥界通道’。”米克特 兰说道。
他的英语带着一些墨西哥地方口音,我听得并不是很清楚,只能连猜带蒙分 析出其中的意思。
“冥界通道?”艾布尔的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很显然他听说过这个通道。 听到这个通道的名字,我想起来,在羽蛇神庙这座“圣山”下方,玛雅人还
修建了一条一百二十米长的人工通道,东连羽蛇神庙,西达大广场的中心。 这条玛雅人修建的人工通道,据说最早建成于公元二五〇至九〇〇年间。而
古玛雅文明是在公元九〇〇年左右突然消失的,因此有西方学者指出,古玛雅人 很可能是从这条地下通道转移消失的。
直到二〇〇三年,这条通道才因为一场大雨被考古人员发现。二〇一〇年基 本通过探地雷达确定了大致的方位和长度,而通道所连接的地下迷宫和无数纵横 交错的地下水道,至今没有完全探明。
根据一些西方学者的研究,这条人工通道一方面有着神圣的属性,里面充满 财富和繁茂的种子,居住着神明和创造性力量,维持着宇宙的秩序。另一方面, 它的西侧是通往冥界的入口,是冥界的代表符号,因此被称为“冥界通道”。
不同于其他文明中对于地狱的描述是负面的,在玛雅人的宇宙观里,冥界本 身有其自身神圣的一面,冥界对于玛雅人来说天然带着一种朴素的辩证观。
“往西边方向走,然后炸开上面的穹顶。”艾布尔当机立断。 我们所有人都跟在艾布尔和米克特兰的后面,朝大厅西边移动。 根据玛雅文明的神话传说,西方本身象征着死亡,因此如果这条冥界通道真
的存在,最大的可能是在西边。
两名世界树的精锐,在米克特兰的吩咐下,用带来的唯一的单兵火箭筒,朝
着他指向的位置轰了过去。
一连发射了三枚 RPG(火箭助推榴弹发射器)火箭弹,才将那处穹顶炸开一 个口子。被炸开的口子后果然露出黑漆漆的通道,通道里面没有水流出来。
“等水将大厅全部淹没后,我们从这个口子钻进去。至于到底能否逃出去, 就要看主是否保佑我们了。”艾布尔看着被炸开的口子,还有已经齐腰的大水, 发狠说道。
我们没有任何其他选择,只能扔掉身上的累赘物品,等待水面一点点上涨。 单兵火箭筒也被抛弃,穹顶离地面至少有十几米,要想让水涨起来让我们从
穹顶的洞窟中钻进去,带着这玩意儿估计没人能一直保持上浮。 大概两分钟后,水面已经到了人的脖子,我们不得不一边攀附着石壁,一边
踩着水让自己浮起来保持正常的呼吸。
又过了五六分钟,随着水势越来越大,整个大厅已经有三分之二浸泡在水 中。可就在这个时候,穹顶上的坑洞中,跟着水流一起,掉下来一个身材细长、 有着灰褐色粗糙皮肤的古怪生物。这个生物长约一米三,大厅中的光线昏暗,我 只能勉强看清这个生物的皮肤像蜥蜴一样粗糙,没有毛,呈灰褐色。它的后肢粗 壮,拖着长长的尾巴,前肢短小但带着利爪,耳朵又尖又长,嘴狭长,满口利 齿。最引人瞩目的是它上腭的两枚突出的獠牙,露出嘴巴的长度有五六厘米,一 看就极不好惹。
“小心点,水里有东西!”我提醒道。 “卓柏卡布拉,是卓柏卡布拉!”随着电筒光照射过去,米克特兰也看见了
那怪物的样子,声音颤抖着说。 “这是什么东西?”我一愣,问道。
“卓柏卡布拉,拉丁文是Chupacabra,意思是吸食山羊血的怪物,又叫莫卡吸
血鬼,是一种能够四肢着地奔跑,也能短时间直立行走,且跳跃力极强的怪物。 这种怪物喜欢吸食家畜血液,在北美和墨西哥都有发现。不过这么大个头的还是 比较少见,一般这种吸血怪物不会超过一米长。”秦峰说道。
这个时候,更多的卓柏卡布拉顺着穹顶的大口子潜入下来,数量至少有三十多 只。这些并不太强壮的怪物十分灵活,而且会潜水,这对我们的威胁又大了一些。
“卓柏卡布拉在玛雅文明中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就是守护冥界的地狱犬。 实际上,这种生物在一九九五年被人发现过,二〇〇八年美国德州的一名警察, 还曾经拍到这种怪物的形象——从照片上看,本身就像得了皮肤病掉光了毛的野 狗。”米克特兰说道。
“虽然听起来挺厉害的,但只要是生物就好办,至少说明这玩意儿能够被 杀死。”我冷笑道,然后对艾布尔说,“给我们武器,这个时候我们应该同舟共 济。”
艾布尔犹豫了一下,见秦峰点了点头,最后还是吩咐身边的世界树精锐递过 来两把枪,连带着几个弹夹及两把战术匕首。由此看得出艾布尔对卓柏卡布拉这 种生物,还是比较紧张的。不过他事先征询秦峰意见的神态让我有些诧异,秦峰 在世界树组织中似乎有不低的地位,这大概得益于他的父亲和妹妹。
敖雨泽接过一把枪,随手放在背包中,拿着匕首做了次深呼吸后潜入水底。 很快,在四溅的水花中,大量乌黑的血水弥漫开来。我前方不远处水花绽
开,露出敖雨泽的脸。接着两具一米多长的怪物尸体浮上水面,在它们的脖子和 心脏部位,都有被匕首划开的口子。
我注意到敖雨泽的手臂上也有几条血痕,显然是在水中和怪物搏斗时被抓伤了。 “这些怪物的皮十分坚韧,有些不好对付。”敖雨泽说道。 话音刚落,两名世界树精锐的惨叫和呼喝声传来。一个人被力量极大的怪物
拖入水底,水花四下翻滚,他旁边的同伴一头扎入水中帮忙,可最终两个人都没 有再浮上来,水中的红色血迹弥漫得到处都是,充满了血腥味。
好在这个时候,随着水面不停上涨,我们已经能勉强够到通往“冥界通道” 的穹顶口子。艾布尔犹豫了一下,在米克特兰的帮助下先钻了进去。
接着是秦峰,他在钻进去之前,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也赶紧进去。 这个时候我感觉右侧有水纹波动,马上朝那个位置开了几枪。只可惜子弹射
入水面后动能大减,而且卓柏卡布拉在水中的灵活度极高,根本没有被射中。 我深吸一口气,拿着匕首扎入水中,刚入水就发现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正狠狠
地瞪着我。 这个时候我不得不感谢自己敏锐的五感,要不然在水中根本看不清对手的样
子。现在,所有的照明都是靠着大厅中荧光石发出的微弱光芒以及我们携带的防 水手电。好在手电就放在头盔右侧,不用单独拿着,而我脑袋旁边的电筒光照射 到水下的怪物眼睛时,这种常年待在地底的怪物明显出现了短暂的眼盲。
这也给了我机会,手中的匕首毫不犹豫地朝着怪物的左侧胸口捅了过去。果 然如敖雨泽所说,这怪物的皮十分坚韧,比一般的老牛皮还要坚韧得多,以我的 力量,匕首也只捅进去一半多。
疼痛让怪物恼怒起来,手脚胡乱挥舞着,尖利的前爪在水中也能感受到足够的 威胁。我一边躲避着怪物的利爪,一边将匕首抽离出来,然后一下刺入它的右眼。
眼睛几乎是所有生物的致命弱点,匕首轻易地刺入怪物的眼睛,一直抵达脑 部。我咬着牙旋转着匕首,让匕首刀刃在它脑子里狠狠地搅动,只片刻的工夫, 怪物就停止了挣扎。
就在这时,另外两只怪物也袭击了上来,要同时应付两只就明显吃力了一 些。在水中应付怪物,比在陆地上应付蛇侍还要困难。
等我将这两只怪物都解决掉,身上也像敖雨泽一样,出现了好几处抓伤。我
重新浮出水面,目前水面离穹顶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无须任何人帮助,我从穹 顶的被炸开的口子钻进去。
进入口子之后,我借力朝上攀登了一米多,发现旁边还有一条能让人勉强通 过的洞穴。弯着腰钻进去后,我发现这洞穴后面三米多远,竟然是一条宽和高都 有两米多的人工通道。通道周围的石头修葺得十分整齐,偶尔还能看到玉石饰品 和变形的金银器物。
我记得看过的资料中曾提到,玛雅人的统治阶层为展示权力的合法性,曾长 期在所谓的“神道”中举行各类授予神权的仪式。
这条通道如果真如米克特兰所说,是玛雅人所修建的“冥界通道”,按照玛 雅人神界和冥界共通的独特信仰,通道内的物品很可能是当年的祭祀仪式所使用 的贡品和礼器。
艾布尔和米克特兰已经在前方十几米远的地方,和他们一起的除了秦峰外, 还有仅剩的四名精锐人员。
可是没有看见敖雨泽。 我心头一沉,想要回过头去找,身后却出现了一只卓柏卡布拉凶残的面孔。 我没有使用匕首,而是举起了手枪,这把枪内还有四发子弹。枪口直接喂进
了卓柏卡布拉带着腥臭的大口,卓柏卡布拉的獠牙割破了我的手背皮肤。我能够 感觉到它的獠牙是中空的,我手背的血液,正被它吸食。
或许是身上的金沙血脉的确隐藏着巨大的力量,卓柏卡布拉身上干瘦的筋 肉,竟然像充气般鼓胀起来,而它的面孔也变得更加狰狞可怕,血红的双眼中充 满了贪婪。
手指在扳机上连续扣动,卓柏卡布拉的脑浆混着鲜血从后脑炸开,它眼中贪 婪的神色渐渐消散,最后变为一片死灰。
“该死,差点打中我。”卓柏卡布拉后面,传来敖雨泽愤怒的声音。 我一愣,随即带着喜悦推开卓柏卡布拉的尸体,果然露出了敖雨泽带着一丝
不满的面孔。 “那啥,不知道你在后面……”我尴尬地说。 敖雨泽冷哼一声,推着我朝艾布尔他们所在的位置追了过去。 我们沿着通道走了约一百米,就到了尽头,按照之前的资料,这里应该是通
向神庙的大广场。 可是我们没有看到向上的出口,或者说向上的出口早已经被堵住了,现在我
们前方只有一个圆形的通道,朝下方通向不知道多深的地底。 “该死,这条通道根本不是直线,而是一个闭环。”艾布尔恼怒地说。
“不,这里是位于通道西侧的冥界入口,被玛雅人称为托拉洛肯
(Tlalocan),实际上它还有一个名字,和我的名字几乎一样,叫作米克特兰堤库
特里(Mictlantecutli),即‘死亡地域’。这条通道是连接现实的地道和玛雅人心
中的冥界的通道。”米克特兰声音颤抖地说。 “你可不像你的名字一样胆大。”我嘲讽道。 “在神面前,凡人需要保持敬畏,这是好事。”米克特兰轻声说道。 我冷笑一声,或许这个世上对神最没有敬畏的,就是我和敖雨泽这样知晓神
灵本质的人了吧。在我们看来,所谓的“神灵”,从根本上说不过是一些精神十 分强大的意识生命体,和神话传说中无所不能的神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命。
“这个新出现的入口通往哪里?总不可能真的通向所谓的冥界吧?”敖雨泽 歪着头问。
“当年玛雅人在羽蛇神庙的地下水位以下打通地道,很可能是为了重现他们 想象中的‘冥界’的水文状况。其实不光是玛雅人,在其他文明中也对冥界或者 地狱有相似的描述,都认为冥界之中存在一条河流,这条河流在东方被称为‘阴 河’或者‘忘川’,在西方被称为‘冥河’。”秦峰说道。
“如果玛雅人的传说没有错,这个圆洞的深度大概有三十米,里面很可能储 存着代表冥界的‘圣水’。根据玛雅人流传的神话,冥界之中存在一块神圣的乐 土,在那里,河流、湖泊与海连通,还有山脉、天空,以及满天繁星。”米克特 兰似乎恢复了些精神,低声说道。不过他的口音依然是个不小的问题,对于我这 样英文本来就是半吊子的人来说听得无比痛苦,最后还需要艾布尔翻译。
“如果说羽蛇神庙象征圣山,是宇宙各层面和区域的纽带和联合体,羽蛇 神庙下方的自然地下的空间和创世神话有关,那么羽蛇神庙下面的地道代表前往
‘冥界’的通道—— 一个黑暗、阴冷、潮湿的地方,也是统治者接受和传递权力 的地方。那么这条通道真正通向的地方,会不会是真正的‘冥界’?”我问道。
“根据传说,玛雅人曾经在我们所处的宗教场景中通过祭祀、牺牲、杀殉 等活动,打开通往冥界之门,也就是说,我们如果向这个圆洞下方投入足够的祭 品,的确有可能打开那扇门。”艾布尔说道。
作为一个在现代教育熏陶下长大的理想青年,尽管我知道这世上有不少科学 无法完全解释的超自然现象,可我怎么也不相信这世上有冥界这样的地方存在。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玛雅人的神话传说中所谓的“冥界”,和古蜀文明 中提到过的纯意识世界是一回事。
这也和我之前的遭遇类似。最开始我以为自己误闯入鬼域,后来才明白那所 谓的鬼域,也是意识世界的一部分,仅仅是因为我血脉特殊,才能在头脑中生成 别人看不到的幻象。
这些幻象或许对于意识世界的生命来说是真实不虚的存在,可毕竟不是现实。 在磁场异常的雷鸣谷、黑竹沟之中,我曾进入过意识世界,尤其是在雷鸣谷
中,进入到长生之源的井壁,最后和秦峰在一个封闭的小意识空间内相会。眼前
的这个圆形洞窟的入口,和当时的井口说起来十分相似。如果说我们能通过这 个井口进入某个和玛雅人相关的意识世界,也就是他们口中的冥界,也并非不 可能。
秦峰似乎也想明白了这一点,对我们说道:“在玛雅文明中,统治者的权力由 羽蛇神亲自授予,在城市的中心圣殿里举行仪式和政治活动代表了宇宙轴心的地 位,那么这个洞窟所通向的冥界,其神圣性来源很可能就是羽蛇神本身。召唤羽 蛇神的仪式,需要大量的人血,这也是原始时期的神灵贪恋血食的表现。如果我 们能向这个洞窟中投下足够数量的血食作为祭品,打开这里的意识空间,也并非 不可能。”
“可是,我们从哪里找这么多血食作为祭品?并且,打开冥界的大门,对我 们有什么好处?”我问道。
“卓柏卡布拉,这些吸血怪物虽然被誉为‘冥界的守护犬’,可毕竟是现实 中的生物,它们能够被当成是祭品。”艾布尔狠声说道。
“不错,这些怪物总数量有三十多只,我们杀死的不过是一小部分,现在起 码还剩下二十多只。”敖雨泽赞同道。
“更重要的是,就算我们不杀它们,它们也不会放过我们。”秦峰侧耳倾听 着远处的声响,叹了口气说。
我也听到有大群的动物脚步声在接近,声音很小。这些怪物行动的时候,像是 小心翼翼的猫,几乎完全不发出声响,即便是我也直到现在才听到那细微的声响。
不过,秦峰居然比我还先发现它们,这是怎么回事?按理说在身上的金沙血 脉的影响下,我五感的敏锐程度远远超过普通人,即使秦峰不算普通人,可他只 有精神比常人强大,五感却不如我。
秦峰对我笑了笑,也不解释,只是握紧了手里的一把不到三尺长的短弓。 我从来没有见过秦峰使用弓箭这样的武器,而且还是那种传统的牛角弓,并
非现代文明制造出来的复合弓或者弩枪。 不过很快,随着嗖的一声弦响,一只刚刚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卓柏卡布拉的眼
窝就中了一支利箭,随后一头栽倒在地。 来不及惊叹秦峰惊人的弓术,敖雨泽手中的枪声接连响起,两只吸血怪物还
来不及拖走同伴的尸体,就被打爆了头颅。 几名世界树组织的精锐也终于反应过来,朝着冲锋的十几只卓柏卡布拉狂射
弹药。得益于通道中没有遮挡物作掩护,只是短短的一两分钟,这些怪物就死了 大半,剩下的发出嗷呜的叫声,飞快地转身逃走。
正当我们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从我们头顶突然扑下一只个子比其他卓柏卡布 拉小一半的怪物。先前它藏在阴影中,沿着通道的石壁缓缓爬过来,我们都没有 发现它。
这只小了一大圈的卓柏卡布拉的目标,赫然是艾布尔手中的龟壳。不知道这 龟壳为何会吸引对方。
好在艾布尔身边的米克特兰早已恢复了正常,发挥出强大的实力,手中的匕 首一下扎入这只怪物的脖子,狠狠一拉,怪物的脖子几乎被砍了大半,喷溅的鲜 血淋了艾布尔一脸。
其余的怪物不见了踪影。我们将杀死的十几只卓柏卡布拉尸体拖了过来,将 伤口朝着圆形洞窟,让怪物的血液顺着石壁流下去。
等十几只怪物的血液几乎流光后,我们将尸体踢到一边,圆形洞窟里面,发 出了巨大的水声。
“我感觉似乎没有那么简单,里面像有着什么古怪,并非直接通往所谓的冥 界。”秦峰侧耳倾听了一阵,说道。
艾布尔将怀里的龟壳取出,仔细查看上面的裂纹,最后说道:“我们下去,一 定要下去,这里面有可能让我们解开那个巨大的秘密。”
“什么秘密?”我警惕地问道。
“关于《金沙古卷》真正隐瞒的秘密,或者说,是解读《伏羲秘卦》的方 法。”秦峰淡淡地说。
“这个秘密大概还关系到你所在的意识世界,到底要如何彻底入侵现实世界 吧?”我冷哼道。
秦峰犹豫了一下,最后点头说:“是的,如果能找到这个秘密,我父亲有可能 带着族人彻底入侵现实世界。但同样的,你也有机会彻底消除意识世界的威胁。 这个秘密是一把双刃剑,杜小康,你敢赌吗?”
我一下愣住了,不明白为何秦峰要将这个消息告诉我们。他完全可以隐瞒其 中的真相,自行找到里面的秘密,完成他父亲给他的任务。
可现在,他却还要防备着我和敖雨泽先找到这个秘密,给他的故乡带来不可 逆转的伤害。
“但是机会应该只有一次吧?意识世界彻底入侵的瞬间,如果我们失败,这 个世界被颠覆的结局就不会改变;如果我们胜利了,意识世界有可能彻底消亡。 这的确是一场赌局,赌注是两个世界的死活。”敖雨泽说道。
见秦峰没有回答,她继续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秘密和命运线有 关,要不然你妹妹也不会处心积虑地杀死所有能看到命运线的人。你们前些日子
故意暴露众多通过VR游戏入侵失败的同类,也是为了斩断部分命运线。”
秦峰诧异地盯着敖雨泽,最后点头说道:“他们果然还是小看了你,敖雨泽。你 说得不错,意识世界的入侵计划,根本不是通过什么VR设备直接入侵,而是和命运线 有莫大的关系。遗憾的是,其中的内情我这个做儿子的也不太清楚,知道整个完整计 划的,估计只有我父亲本人了。就连我妹妹秦怡,对这件事也只知晓一部分。”
圆形洞窟中的响动这时更加激烈了。原本洞口处残留的血迹,像是受到牵引 一样,蠕动着朝下方流淌。最终洞口干净得丝毫看不出血迹,像被生物舔舐得干 干净净一样。
我心中微动,划开自己的手指,滴了一滴自己的血液进入圆形洞窟之中。 空气似乎一下变得燥热起来,洞窟中发出的水声更加响亮,我甚至能够感觉
到里面某个强大的生物正贪婪地吸收着我血液中的神秘力量。 接着一条犹如水桶粗的巨蟒从水中扑了出来。因为洞窟太深看不到底部,我
无法看清这怪物的具体长度,粗略估计了一下,这怪物的长度不小于三十米。 说是巨蟒,这怪物却没有头部,除了中间部位有一张长满利齿的大嘴外,看
不到其他器官。怪物口中的利齿层层叠叠,张口的大嘴比身体还大,随着它蹿上 来,无数利齿在不停地缓缓旋转。
我能够想象,任何生物只要落在这家伙的巨口之中,都会被旋转的利齿给撕 成碎片。
敖雨泽一把把我拉来,然后闷哼一声,从一名世界树组织成员的腰间飞速取 下一枚手雷,拉开拉环,直接丢入那怪物张开的大口之中。三秒钟后,沉闷的爆 炸声响起,怪物的头部被炸得稀烂,蓝色的血液混合着肉块四处飞溅。幸好敖雨 泽拉了我一把,要不然我会被蹦飞的弹片给伤着。
“这是什么鬼东西?”那怪物发出巨大的闷哼,大概是没有发声器官的缘 故。可即使头部被炸烂,它却没有死去,只是重新潜入了水中。
“是一种巨大的蚓螈的变异种,巨型蚯蚓,一般生活在南美丛林中。不过普 通的蚓螈只有两米长,口部没有利齿,这鬼地方怎么会有几十米长的蚓螈?”艾 布尔有些瞠目结舌地说道。
“怪不得手雷都炸不死,蚯蚓就算断成几截,只是会从一条变成几条。这玩 意儿有些难对付,我们真要下去的话,能不能发现冥界入口还不一定,我们自己 先见冥王去了。”敖雨泽皱眉说道,毫不理会被她抢了一枚手雷的精锐人员的怒 目而视。
艾布尔探过头看了看黝黑的洞窟,咬牙说道:“我们必须下去,从七杀碑中得 到的灵龟启示,如果我们不能在最近找到藏着的秘密的话,或许就永远没有办法 了。”
“正好啊,这样一来,你们所信奉的神,就无法降临这个世界了。”我笑 着说。
“不,旧的命运线已经被斩断,如果没有符合命运本身规律的新命运线产生 的话,就算意识世界入侵的危机解除了,这个世界最终会完全走向没有任何命运 的混乱和毁灭。”秦峰轻声说道。
“你妹妹杀死几个能看透命运线的人,就能让世界走向毁灭?我觉得现实世
界没有这么脆弱。” “本来的确如此,现实世界物理规则的坚固程度远在我们的想象之上。可越
是坚固的堡垒,最强的一点也是最大的弱点,而这个弱点早就被我父亲所找到。 世界的运行,总会存在错误,之前这些错误拥有一个存放冗余的地方,就是意识 世界,意识世界即现实世界的暗面。如果缺少了暗面,现实世界运转所产生的错 误和冗余无法存放,你觉得会发生什么?当年叶凌菲的父亲叶暮然,正是找到了 其中的关键所在,才让世界被毁灭的时间推迟了十年,可也仅仅是推迟而已。那 几个能看透命运线的人死亡只是将这个过程稍微加快了一点,他们的死不是事情 的关键,但至少是一个引子。”秦峰沉声说道。
“是的,他说得没错,这件事已经停不下来了,如果停下,这个世界必定会 在几十年后走向彻底的死亡。可如果我们沿着这条路继续前进,有可能带来新的希 望。那么我亲爱的对手们,你们到底会如何选择呢?是让这个世界继续苟延残喘几 十年,然后灭亡,还是跟我们一起,赌这一把?”艾布尔带着疯狂的笑容说道。
秦峰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示意他赞同艾布尔的话。 我和敖雨泽对视一眼,看出对方眼中的焦虑和惊恐。 这是赤裸裸的阴谋,不管是艾布尔,还是似乎对现实世界抱有好感的秦峰,
并没有给我们太多的选择余地。甚至,我们连验证他们说法真假的时间和机会都 没有,这个时候不得不按他们所说,和他们一起,先找出解开《伏羲秘卦》的方 法,才能去谈到底是拯救还是毁灭这个世界。
“可这样直接下去无疑是送死。”我反对道。 “所以我们可以试试先杀死那头怪物,它再厉害,也不过是一头可能连大脑
都没有的畜生。我觉得我们需要一个香喷喷的鱼饵,这样就能轻易钓起这条大鱼 了。”艾布尔微笑着说道。
我无奈地苦笑一声,所谓的鱼饵,除了我也没有其他人了。毕竟,先前那头
巨大的变异蚓螈,是闻着我的鲜血味道才扑出来的,也算是我自己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