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咬牙,将旺达释比背在自己背上,然后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生怕还有雷蝎突然出现。
将旺达释比背回营地后,所有还醒着的人都震惊了,大家无法想象,连一向神通广大的旺达释比,居然也会被一只小小的蝎子给蜇中,还彻底失去知觉。
我让其他人散开,然后咬破自己的食指,将血滴在旺达释比的伤口附近,又喂了一些在他嘴里。
或许是金沙血脉只有在我体内的时候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差不多过了半个小时,我才看见旺达释比的眼睛眨了一下,接着小手指头微微一动。可这已经让我大喜过望了,只要能生效就好。
旺达释比的恢复,比我要慢上许多,又过了二十多分钟,他才能基本控制自己的手足和面部表情,只是当我问出他到底在那个山包上发现了什么的时候,他却是一副茫然的表情。
果然,他的记忆在那个瞬间被人篡改或者删除了一小部分。是因为雷蝎的毒素吗?可铜墙也中了雷蝎的毒,怎么没有失忆的情况发生?或者说也有,只是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忘记了什么?
“雷蝎会让人失忆?”我不确定地问。
“没听说过。尽管雷蝎十分罕见,可并非绝无仅有。谭欣然博士的实验室就曾专门研究过这种神奇的生物。除了能阻断人或动物的神经信号传输外,没有其他的异常情况发生。”不知什么时候敖雨泽已经站在我背后,我估计是明智轩通知她过来的,毕竟旺达释比也中了雷蝎毒,对整个队伍来说都是一件大事。
“不,我没有失忆,只是一时半会儿接触的信息有点多,反应不过来。”旺达释比突然说。
“你能记起来,那你当时到底发现了什么关键的信息?”我大喜。
“是的,有所发现,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旺达释比低声说。
我和敖雨泽对视了一眼,然后以照顾旺达释比休息为借口,避开其他人,进了最大一顶帐篷。明智轩也会意地跟了过来,守在帐篷门口防止其他人偷听。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我压低了声音问。
“我们先来谈谈,你对于鬼域的了解,到底是什么?”旺达释比突然问。
“鬼域,应该就是死去的人的灵魂的某个归宿吧,类似于民间传说中的阴间、地府什么的。不过也有所不同,就是鬼域并非一个大的世界的统称,也有很大可能只是指极小的一个范围,比如某栋房子曾发生惨烈至极的凶杀案,如果在某种特定条件下,那么这栋房子就可能是一个小的鬼域的范畴……”
“你是鬼片看多了吧?”敖雨泽白了我一眼,鄙夷地说。
我微微羞恼,说:“喂喂,是旺达释比问我的理解,我就是这么理解的,怎么了?”
“我想敖丫头的意思是说,凶杀案然后产生鬼域什么的纯属电影胡说八道吧?”旺达释比微笑道,看样子他身上的毒素已经渐渐消退了,尤其是进入帐篷后不久,敖雨泽又为他注射了一支解毒药剂,旺达释比的神情也越来越自然,没有先前刚醒过来的时候那种僵硬的感觉。
“那鬼域到底是什么?”
“所谓鬼域,只是民间一些人曾经无意中闯入进去,或者观察到某些灵异事件发生,然后以讹传讹的说法。实际上,鬼域并不存在。”
“不存在?可它明明就在那里,我不止一次目睹过……”我弱弱地说。自从十二岁后我的血不再招惹虫子,可敏锐的五感和灵觉,却不止一次让我看到众多灵异现象,要说这世上根本没有鬼域,我第一个不相信。
再说,敖雨泽所在的铁幕,不就一直致力于将所有灵异事件给掩藏起来吗?真不存在的话,那他们一天到晚到底在忙些什么,就只是和真相派以及JS组织对抗着玩儿吗?
“旺达释比的意思是说,在物理的空间层面,从来就不曾存在过什么鬼域。鬼域是不同的时间维度的某些片段映射到现实中的幻象,是某些事件存在的一种可能性——就像量子理论中的薛定谔猫一样,关在机关盒子中的猫到底是死还是活,有两种可能,可到底是哪一种,需要我们打开盒子才能知道。”
敖雨泽解释鬼域的时候,尽量用比较浅显的语句,不过依然听得我一头雾水。不是在说鬼域之类的灵异事件吗,为什么要扯到薛定谔猫这些科学的事情上去,画风不对啊……
“是的,鬼域其实不存在,只是在某些特定的地点会闪过一些零星的片段,这个片段和我们之前在古战场中看到的大战不同,或许只是几秒钟的图像,并且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但你身上的血脉决定了只要周围有类似的鬼域出现,你都能第一时间看见……”旺达释比缓缓说道。
“嗯,有些人就像是动漫中的柯南,走到哪里都会发生凶杀案,所不同的是你走到有‘鬼域’显现的地方,就肯定能看见,这也是主角光环的一种。我就没有这个好运气了,必须借助某些特殊的仪器,比如我上次晚上戴的墨镜,才能看到所谓的鬼域。”敖雨泽笑着说。
我大汗,如果是这种主角光环,不要也罢……不过我想起我曾见到过的铁幕的人,似乎都常年戴着一副墨镜。现在看来那不是为了装酷,而是为了更方便发现哪里有鬼域出现,或者随时查看是否有灵异事件即将发生。
“如果没有鬼域的话,是不是可以认为,一切和鬼域相关的影像,其实就像我们在古战场中看到的影像一样,只是一段类似全息图像的幻觉?这世上也根本没有鬼?”我问道。
“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鬼这个问题,我估计没有人说得清楚。不过灵魂应该是存在的,国外的科学家也做过实验,在人濒死前后用极为精准的仪器称重,甚至准确地量出了灵魂的重量是二十一克。”敖雨泽回答道。
“尸鬼婆婆以及噬魂灯这样的法器存在,以及她能操控的尸傀,似乎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旺达释比模棱两可地说。
我打了个寒战,虽然这个问题找不到一个准确的答案,但是听起来似乎并不太妙,我之前看到过的景象,未必就是幻觉能够解释。
“那么你们所说的鬼域其实不存在,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有些糊涂了。
“我们说的是,在物理的空间层面,鬼域不存在。实际上鬼域作为众多历史因果的一种可能性,如果从来不曾被人观察到,那么在这个世界上就真的没有这个鬼域。也就是说,鬼域的存在与否,其实取决于‘观察者’。在铁幕出现之前,这世上其实也有不少天生灵觉超越常人的人,这些人就是天生的观察者。”敖雨泽的回答解决了一个困惑了我许久的问题,很明显,我似乎就是这样天生灵觉强大的“观察者”。也正是这个原因,我才能在这么多年来一直以为自己会看到别人看不到的鬼影。
“可是,如果仅仅是观察的话,我能看见的也只是虚幻的影像。但上次神像事件的时候,那个突兀出现的戈基人战士,是以血肉之躯真正出现的吧?你不也和它交过手吗?”我突然想起我看到的最近的一次“鬼域”,正是那次神像事件中戈基人的出现,才让我和敖雨泽相识,也让秦峰的女友廖含沙重伤昏迷至今。
“鬼域作为一种局部区域历史的可能性,如果有其他力量的介入,那么这种可能性就会被无限放大,最终具现化在现实世界。这也是大部分灵异事件的来源。”敖雨泽耐心地解释道。
“你的意思是说,当初神像中蕴含的神力,就是具现化某个鬼域的力量?”
敖雨泽翻了翻白眼:“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当然,古蜀五神的神力到底是如何运作,又是什么力量构成的,我们至今知道的都是冰山一角。不过,不出意外的话,JS组织在这方面的研究应该走在了铁幕的前面。而且至少到现在为止,除了古蜀五神外,我们没有发现世界上任何一个传说或者宗教中的其他神灵出现神力或者显圣的情况。”
“换句话说,我们能接触到的‘神力’,基本都是和古蜀五神相关?这才是古蜀王朝最大的秘密?”
“是不是最大的秘密我不知道,毕竟古蜀王朝并非只是中国历史上西南地区的一个古文明那么简单。它隐藏的秘密可能远远超乎我们想象,我们只能一点点去接近解开这些秘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我们手脚慢了的话,不管是被JS组织还是真相派提前得到最终的秘密,这个世界怕是都危险了……”说到这里的时候,敖雨泽神色有些凝重。
“铁幕呢?尽管我也已经是铁幕的外围成员了,但对这个组织的了解依然十分少,说实话,我可不太相信铁幕是一个专门扑灭所有灵异事件以免影响普通人生活的组织,没有足够的利益,估计没有人会消耗如此巨大的人力财力吧?”我说出一个早就有的疑问。
“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一部分。”旺达释比说道,“你应该知道,铁幕、真相和JS,这三大组织其实早年都是出自同一个更加隐秘的组织,只是最终这个组织中的人因为对金沙王朝背后的终极秘密理解不同,才造成了分裂。其他两个组织暂且不论,铁幕的构成应该是三大组织中最复杂的,除了当年那个不可言说的组织中秉承保密原则的成员外,还有不少像我这样的具有一些特殊能力的神职人员或传承者加入,近年来铁幕更是得到各国政府的支持,因为JS组织或者真相派想要得到的秘密一旦真的被曝光,或许会造成世界级无法预料的灾难性后果。”
“我记得,当初叶教授曾说过,小叶子的父亲叶暮然曾阻止了一次巨大的灾难,并且将那次灾难推迟了十年。从时间上算,应该是二〇〇八年的汶川大地震,虽然死伤的人不少,可怎么也算不上世界级的巨大灾难吧?”我想起当初叶教授对我们说的话,似乎和铁幕一直想要隐瞒的那个秘密有着某种联系。
敖雨泽说:“根本不是大地震那么简单,地震应该只是真正灾难的余波造成的空间薄弱带的坍缩引发的地质灾害。那件事真的发生的时候,人类的整个历史都可能被颠覆。”
“这些事还太遥远,我想在它真正到来之前,应该会有更多征兆,也不是我们现在可以操心的。我还是对刚才出现的那个小小的鬼域不太放心,这是第一次在鬼域中没有‘人’出现,反而是一棵树,这肯定有什么特殊的含义,我想再去看看,毕竟我似乎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旺达释比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了,活动了一下手脚,对着当时的小山包的方向说。
我想,他大概对自己被一只小小的雷蝎给蜇得无法动弹而耿耿于怀,毕竟以旺达释比的本事,除了身手比敖雨泽差一些外,在应对神秘力量时是我们这支队伍中最强的。
“去看看也好,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雷蝎应该不是存在于我们所处的空间的,否则旺达释比也不会突然中招。”敖雨泽点头附和。
我们三人对其他人打了个招呼,然后再次回到当时的小山包。敖雨泽提前戴上那副大边框的墨镜,这应该就是她用来发现“鬼域”存在的仪器了,也不知道铁幕是如何开发出这样的设备的。
“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而且也没有看到你们说的槐树。”敖雨泽观察了一番,说道。
“大晚上的戴着墨镜能看清楚吗,小心看路。”大概是先前被她鄙视太多,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我吐槽说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和敖雨泽斗嘴似乎也成了一件趣事。
“你这土鳖懂什么高科技?”敖雨泽捏紧了拳头在我面前晃了晃,可惜我知道她不会真正动手,完全没放在心上。
“有没有想起来什么?旺达释比,你先前似乎已经发现了很重要的线索,可惜在你说出来之前,就被雷蝎给蜇了。”我遗憾地说。
“没有,不过我能感觉到,这个小山包下面似乎不那么简单,不然不太可能会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莫名其妙形成一个小型的鬼域,还是只有植物出现和隐没的鬼域。”旺达释比十分肯定地说。
“我也感觉到,这里有些不对劲,‘天眼’发现这里神力因子的强度比一般的地方要高出万分之三。”敖雨泽脸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在自己的墨镜镜架上方的隐蔽按钮上按了一下后说道。
“天眼?就是你这副墨镜的名字吧?神力因子又是什么玩意儿?”我感觉自己知道得越多,就越显得自己像个白痴。这天眼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似乎并不受雷鸣谷中电磁异常的影响。
“本来你也应该有这样一副天眼的,不过你灵觉太强,自己的眼睛能够看到鬼域,所以就被我扣下来换成组织内部的积分。至于‘神力因子’嘛,这个很好解释啊。凡是有神力事件发生的地方,就算事件已经结束了,却不可能连半点痕迹都不留下。这些痕迹是一种特殊的波动,铁幕的科学家称之为‘神力因子’。基本上我们也是靠着它来确认附近是否有灵异事件发生,准确率可以达到百分之七十六。”敖雨泽说道,似乎黑了我那副具有很多神奇功能的高科技“天眼”墨镜,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让我恨得牙痒痒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小康,我们这样灵觉强大的人,最好不要借助外物去观察‘鬼域’,这对你没有好处。”旺达释比赞同地看了敖雨泽一眼,然后微微偏过头来对我说道。
“找人挖开这里吧,脚下的山包中应该埋了什么。”敖雨泽打了个响指说。
我和旺达释比对视一眼,虽然觉得这个提议有些简单粗暴,可暂时却没有更好的办法。尤其是想到我们身后很可能还缀着真相派的追兵,如果行动不快点的话,到了第二天就更容易暴露这里的秘密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回到营地将还没醒的其他人都叫起来,然后在小山包旁边平整出一块地,将营地移到平整出的地面上,这个过程差不多花了我们一个小时。大概是这两天的伤亡,反而让大家团结到一起,并没有人抱怨什么。
在搭建营地的过程中,敖雨泽戴着墨镜在山包上四处晃悠了一圈,又和旺达释比一起嘀嘀咕咕地讨论着什么,最后还拿出纸笔来不停地写写画画,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最终,敖雨泽和旺达释比,在小山包上的三个不同的位置,用工兵铲在地上分别画了三个圈。
“在这三个地方开挖,这三个地方神力因子的波动最为强烈,应该会有所发现。”敖雨泽悄悄对我说,大概是怕其他人听见“神力因子”这种有些让人不安的词汇。
营地重新扎好后,除了敖雨泽和谢欣蓉两个女人,其他人都带着工具朝山包中画好圈的三个位置涌过去。
由于事先我们就估计到这次进入雷鸣谷,最终的目标是不知真假的丛帝墓,所以像工兵铲等工具带了不少,勉强能做到人手一件。
本来佣兵中擅长爆破的霹雳建议我们直接将山包炸开,可是考虑到会炸毁山包中可能存在的线索,最终我们还是婉言谢绝了。
我们将人手分成四组,其中三组拿着工兵铲和可折叠的矿镐分头进行挖掘,剩下的一组则负责朝山包外运输挖出来的土石方。
这是个很笨的方法,不过好在除了明智轩和老姜头外,其他人都不是普通人,进度也还算凑合,两个多小时后就在山包上挖出三个两米见方、一人多深的坑来。
就在这个时候,营地左侧的坑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似乎是挖土的矿镐碰到了什么东西。有人举起火把,借着微弱的火光,我发现这是挥动矿镐的铜墙挖到了一个黑漆漆的坛子。
坛子上有一个拳头大的洞,应该就是被矿镐碰到砸碎的。
“其余两组先停下大家集中精力挖左边这个坑。”敖雨泽过来看了一眼,说道。
人手集中起来进度更加快了,那个黑漆漆的坛子最先被挖出来。
坛子中的确藏着东西,却是一堆残缺不全的骸骨,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但应该不至于是金沙王朝时期的。
以这个坑为中心,边缘更是被不停扩大,最后这个坑的大小差不多有一间小卧室的样子,而我们发现的装着骸骨的坛子,已经有七八个。
“怎么回事?难道这个山包,竟然是一个坟场?”明智轩瞪大了眼睛,古怪地说。
“谁知道呢?不过从这些骸骨上残缺的牙齿磨损程度看,这些骸骨都是很老的老人,估计年龄都在百岁左右了。”旺达释比皱眉说道。
“都是百岁老人啊……”我喃喃地重复了一遍,然后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一边的老姜头。
老姜头看着坛子中取出来的骸骨,脸色有些苍白,久久说不出话来。我一下明白了什么,长寿村中多的是百岁老人,这附近也只有长寿村才有人居住,那么这些坛子中的老人骸骨,来源自然不用多问都可以想明白了。
“老姜头,这些骸骨,是长寿村中的人吧?”我冷冷地说。
“这个……大概是吧。”老姜头讷讷说道。
“什么叫应该是?方圆百里,怕是就只有长寿村一个村子,又全是百岁老人的骸骨,除了长寿村,从哪里找这么多百岁老人的骸骨?”明智轩也反应过来,不满地嚷嚷道。
他的不满其实很简单,之前不管是老姜头还是村长,都一再对我们说,雷鸣谷处处凶险,有进无出,这么多年来唯一的生还者就是老姜头……
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长寿村死去的老人既然是被埋在这里,那么自然不止一个人从这里进出,也就是这里的凶险,是被老姜头和村长夸大了。
当然,不管是人面巨蛾还是雷蝎这样的神奇生物,也的确带给我们无数的凶险,但这并不能掩盖村长和老姜头的谎言。
想通了这一点,几个佣兵都神色不善地盯着老姜头,他们之中可是有人死了的,本来心情就不爽,如果这一切都是因为老姜头故意将我们往危险的地方带,那么这件事就严重了。
“我……我也不知道这个地方会埋着村民的骸骨,我还以为……以为他们的尸骨都被它完全吃掉了。”老姜头看了我们一眼,苦笑着说。
“你说的‘它’,到底是什么怪物,竟然能让你们用自己村子里的老人尸体来喂养它?”旺达释比很快发现了关键的地方,问道。
“它不是怪物,是一棵树,一棵槐树。”老姜头语出惊人,尤其是我和旺达释比,一下都呆住了。先前我们之所以觉得这地方不对劲,除了秦峰的暗示和神秘失踪外,一切都是从这里突兀出现又神秘消失的槐树开始的。
“槐树?吃人的槐树?”我感觉背心有些发凉,看似平和的长寿村,背后似乎隐藏着某些让人心悸不已的东西。
“不,我不能说,它会生气的,这样我死后就不能进入仙园……”老姜头有些惊慌地说。
“不,你会说的,一定会的。”乌蒙的脸上,露出古怪的狞笑,然后走过来,在老姜头的手臂上摸索了几下,老姜头顿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两条手臂都软绵绵地垂到身体两侧。
很明显,他手臂的关节,都被乌蒙在短短几秒内捏得完全错位。身为佣兵队长的乌蒙,对人体的关节筋络的分布,估计比一般的骨科医生都要强上不少。
接着乌蒙拿出一把匕首,将老姜头的裤腿划开,露出一小截腿部皮肤,然后用匕首在皮肤上方来回比画着,脸上保持着笑容,轻轻说道:“你知道吗,我曾经杀一个人,用了三天。其实只是一天之后,那个人就已经看不出来像个人了,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让我赶紧杀了他,什么秘密都保持不了。”
我有些不忍,毕竟就算老姜头骗了我们,可也不至于如此残忍地对待一个老人。
我刚要出口阻止,敖雨泽却在一旁偷偷拉了我一下,然后凑近我耳边小声说:“别捣乱,乌蒙应该只是吓吓他而已。”
因为离得近,她说话的时候气息喷在我耳朵上,让我耳朵微微发痒,然后很快红了起来,幸好夜色中光线不好,她应该没有发觉。
只听乌蒙继续说:“我会剥开你腿上的皮肤,放心,只是一小块。然后涂上一种特殊的药液。这种药液中含有吸引蚂蚁的信息素,只要几分钟,就会有成千上万的蚂蚁爬过来,在你剥开皮肤的腿上噬咬,那滋味,啧啧……”
老姜头的脸色已经由白转青,双腿不停颤动,似乎能想象无数的蚂蚁趴在剥开皮肤的腿上啃咬的情景。
“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说吧,为什么要骗我们?人面巨蛾,又是不是你引来的?”
“不是,真的不是,那玩意儿敌我不分的,我引过来说不定死的就是我啊……”老姜头惨笑着说。
“那之前为什么要和村长一起在雷鸣谷的问题上骗我们?”
“这个……这个其实关系到我们村的一个大秘密,除非你们发誓不将这个秘密说出去,要不然的话,你们还是杀了我得了……”老姜头脖子一横,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现在似乎由不得你。”乌蒙冷笑着。
“老姜头,我以释比的身份向天神阿爸木比塔发誓,只要你说出来,我们绝不泄露这个秘密,也不会伤害你。”旺达释比突然说道。
这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老姜头感激地看了旺达释比一眼,忍着痛说:“我信你。”
乌蒙闷哼一声,将老姜头错位的关节重新接上,不过手法就有些粗暴了,老姜头再度惨呼出声,额头的汗珠不要钱一样不停冒出,身子因为剧痛痉挛了十几秒才恢复过来。
“其实,长寿村以前不叫长寿村,叫槐树村。”老姜头语出惊人。
又是槐树!
我终于可以理解,为何秦峰要给我这个暗示了,似乎槐树在长寿村以及雷鸣谷中,真的代表着某种了不得的东西。
“听村子里的老人说,其实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以前,村里的村民虽然比山外的人活得久些,却也不是像现在这么长寿,是因为八十多年前,发生了一件事,村子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废话少说,我们想要知道的是和雷鸣谷相关的事。”乌蒙恶狠狠地说。
“让他说吧,这些隐秘,可能和雷鸣谷是有某种联系的。”我说道。
老姜头感激地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那正是战乱的年代,好在整个西南地区算是大后方,除了军阀之间有些混战外,比起北方已经好上许多。一九三一年的时候,村子里来了个姓董的洋和尚……”
“洋和尚?是传教士吧?董笃宜?”我问道。
“对对。就是传什么教士,说是英国人,是被广汉发现的大量文物吸引来的,现在那个地方叫啥来着,好像是个手机的名字……”
“三星堆。”
“嗯,应该是这个名儿。姓董的洋和……传教士说是在发现的文物中找到一个古怪的坛子,坛子里面有好多羊皮纸,上面是我们四川人的老祖宗写的啥图语……”
“巴蜀图语?”我心中一动,脱口而出。
金沙王朝是从鱼凫王开始的,是三星堆文明的延续,当年古蜀时期第一任国王蚕丛王以及第二任的柏灌王,都是定都广汉,也造就了三星堆的辉煌。可以说没有三星堆也就没有后来的金沙。而巴蜀图语则是联系两个遗址最直接的证据,这是古蜀国时期一脉相承的文字,广泛用于祭祀等宗教仪式,是一种可以和“神”沟通的特殊文字。
但对于这些文字最早的起源,却至今不可考证。三星堆虽然是一九八六年才进行大规模的发掘工作,可是在一九二九年就被当地农民燕道诚与儿子燕青最先发现,当时出土了三百多件玉石器,大部分都不知所终。
一九三一年春,英国传教士董笃宜以传教的名义联络当地驻军和政府,搜罗了大量文物,后交给美国人开办的华西大学博物馆保管。一九三四年董笃宜更是取得考古资格,在燕氏父子发现玉石器的附近进行了为期十天的发掘,共出土六百多件各类文物,很可能老姜头所说的装有羊皮纸的坛子就是其中一件。
正当我陷入沉思时,老姜头却没有停下讲述,我摇摇头,将这些念头暂时封存起来,仔细听他讲董笃宜的故事:“那是一九三五年,姓董的传教士来到我们村子,说是挖出的羊皮卷中有一幅图,图中标注了古代一个皇帝的墓葬,就在雷鸣谷中。那年这个传教士征集了大量村民进入雷鸣谷,进去的有七八十人,可最后活着出来的,只有十来个而已,其中有一半是村里人。姓董的传教士带着一个箱子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几个活下来的村民都是我们长辈,对谷内的事也三缄其口。不过从那时开始,村子里长寿的人越来越多,到了最近几十年,为了保住这个秘密,好多老人到了接近百岁就上报给政府说已经老死,其实……其实……”
“其实什么,你倒是说啊?”我正听得起劲,有些不满地追问。
“其实大多数百岁老人最后都进了雷鸣谷,只留下几十个在村子里,撑着长寿村的场面。”老姜头说。
其余人都面面相觑,有些不可置信,不过脚下的深坑中七八个坛子中的百岁老人骸骨,似乎又在证明这并非谎言。
“他们为什么要进入雷鸣谷?故意来这里等死吗?”敖雨泽问。
“这就不得不提到我先前说的……大槐树。当年姓董的传教士离开前,在村头生长了几百上千年的大槐树下不知埋下了什么东西,当他走后,这株大槐树竟在一天夜里莫名其妙地枯萎死掉了。本来这没有什么,大家最多骂几句而已,可是有一天,一个老鳏夫晚上喝醉了,躺在枯萎的槐树旁睡过去,谁知第二天有人发现他的时候,吓得魂都掉了——这个老鳏夫的身体,竟然已经和大槐树生长在了一起,但人还有一口气,只是说不出话,只会‘嗬嗬’地叫唤,而那株本来已经死去的槐树,却离奇地又抽出了新枝!”
所有人都有些毛骨悚然,人的身体和槐树生长在了一起,可人竟然还没有死,难道说竟然是这槐树成精了,还抽取活人的生机?
“后来过了几天,这老鳏夫完全被槐树吸收,连人形都看不出来。有胆大的要砍掉这槐树精,可一斧子下去,溅出的却是紫红色的污血一样的黏液,沾在人身上不久人就会发病,变成疯狗一样乱咬人,还爱吃生肉……大家都说这槐树邪门得很,就找了和尚道士来超度,谁知好几个和尚道士来了后都莫名其妙地死掉,最后没人敢来,直到有一天,来了个中年人,还带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
“等等,你说带着小男孩的中年人?一九三五年?”我几乎是大吼着喊出这两句话。
“这件事我也是听我爷爷说的,那个时候我还没出生呢……”老姜头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激动。
我和敖雨泽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神中的震惊,带着小男孩的神秘中年人,这个形象我们再熟悉不过,分明就是秦峰和他儿时身边的神秘中年人。
可惜现在秦峰不在,要不然他听到这样的话,恐怕比我们还要惊讶。
不过,也许是巧合吧?怎么可能有这种事,秦峰明明和我差不多大,应该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出生的,怎么也扯不到一九三五年去。
“秦峰,你认识他吧?他是什么时候到村子的?当年带着他来的人,又是谁?”我连珠炮地发问。
“小峰啊,他是十五六年前来村子的,不过高中毕业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当年带他来的也是个中年人……呵呵,你不会怀疑是一九三五年那个小孩子吧?怎么可能?”老姜头摇着头说。
这件事的确有些古怪,可能性微乎其微,不过我心中却像是突然被投进了一颗种子,还在不停地生长壮大,总觉得这最不可能的可能,反倒是真相。
只是,明明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才出生的秦峰,真的会回到一九三五年吗?难不成这世上还真有穿越这回事?那十岁前记忆几乎是一片空白的秦峰,到底是从九十年代末穿越回一九三五年又回来,还是在一九三五年穿越到九十年代末然后才开始生长的?
“村子里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变得长寿的?”旺达释比示意我们静下心来,然后朝老姜头问道。
“为什么会变得长寿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每年的清明、重阳,村长和所有百岁老人组成的‘族老会’会给村里的成年人发放一种‘圣水’,说是喝了‘圣水’后,就能长命百岁。”
“圣水?听上去应该是长生药的某种材料。看来真正知晓秘密的,是村长本人和什么‘族老会’。好吧,那继续说说那棵槐树的事。”旺达释比有些遗憾地说。
“那个带着小孩子的中年人来到村子后,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在槐树上贴了好几道符,然后一把火将大槐树烧掉。听村子里的老人说,烧掉槐树的时候,大白天的就能听到鬼哭狼嚎一样的声音,瘆人得很。这把火烧了整整一天,最后只剩下一大堆木灰,这个人也不知怎么说动了村里的老人和村长,用槐树的木灰混合陶土,烧制了几百个坛子,然后叫人运送到雷鸣谷的谷口。说来也怪,第二天有人去谷口看了,发现这些坛子一个也不见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搬走了。后来这中年人似乎和村里的老人达成了什么协议,打那以后,村里满百岁的老人,十个中有七个会在百岁后走进雷鸣谷,再也不会出来……”
“这么说来,这些陶罐,就是当年混合了槐树木灰烧制的陶罐,里面装的百岁老人的骸骨,也是年老死去的村民?可是,是什么人将他们装进坛子里的呢?”我还是有不少疑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我们进来的这两天,没有发现任何人迹,进来的百岁老人们如果没有第一时间死去,那么生活在里面一段时间,怎么都会留下些痕迹,可除了这些装有骸骨的坛子外,却什么都没留下,这太不正常了。
“大象,这和大象好相似。传说象群都有一个秘密而巨大的坟墓,大象如果快死了,就会独自走到这个坟墓中,默默地等死,久而久之,这个坟墓会累积成百上千的大象骸骨。这些百岁老人在百岁之后,为了不引起外界普通人的注意主动走进雷鸣谷,这和大象的这种习性真的好像……”明智轩在一旁感叹道。
这些长寿村中的百岁老人,真的是进来等死吗?烧掉的槐树木灰制成的陶罐,装有老人骸骨,还有之前在我和旺达释比面前出现的鬼域中的槐树,这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我心中有无数的疑问,似乎想起了什么,可又总是抓不住这一点灵感,让我心中异常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