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独自一人走在一条黑漆漆的乡间小道上,一路上没有遇见任何人,只是路 过一些人家时,脚步声惊动了一两只看家的土狗,叫几声后又没了声息。
一路小跑出了些许汗水,被夜风一吹立时就干了,反而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周围的树影在夜风中摇曳,枝叶之间碰撞发出哗哗的声响,朦胧月光下的树影就 像张牙舞爪的怪兽。我感到有些心慌,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可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又要去向何方。 直到在黑漆漆的山谷口,我看到了一个身穿黑袍、戴着金色面具的怪人。
戴面具的怪人死死地盯着我,在他的身后,是一条巨大无比的蛇。奇怪的 是,这巨蛇的身上,竟然长着像鸟一样的羽毛。
怪人缓缓地将手伸向自己的面具。当他取下面具时,我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 生的脸,那是脸色苍白的秦峰。可是秦峰的双目,已经被人挖出,只留下两个深 邃干瘪的坑洞。从他的眼眶之中,陆续伸出了疑似神经线和毛细血管的触手,两 行血泪顺着脸颊缓缓流淌。
我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苍白,震耳的铃声随即响起。我一下子从噩梦中惊 醒,伸手从床头抓过手机,手忙脚乱地将闹铃关闭。
我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正睡在家里的卧室中,周围也没有噩梦 中看到的诡异人影。
我本能地想要给秦峰打电话,可只按了几个号码,就又停住了。 能对他说什么呢?说自己梦见他一副诡异的样子吗? 我去卫生间冲了个澡,整理了下思绪,发现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了,整个人
有些精神恍惚。 休息了一会儿,我差不多完全清醒过来,这才记起昨天答应过姐姐,今天要
去她家吃饭。
姐姐上个月和姐夫徐坤结婚了,当时我们的父母来成都住了一段时间才回老 家去。
姐姐的婚事完全定下来后,父母亲的嘴就落在了我身上,天天嘀咕着什么时 候给他们带个儿媳妇回去,这让我多少有些尴尬。
说起来彻底加入铁幕后,我现在的收入虽然比上不足,但是在省城内足够立 足了。
只是维持这种收入的前提是失去部分自由,并且随时有可能因为和古蜀相关 的神秘事件而遭遇危险。像这种秘密组织的成员,应该说是行走在灰色地带,也 不太适合找一个普通人作为另一半的。
心底偶尔会闪过叶凌菲的样子,可不知为什么,再次见到叶凌菲后,我依然 把她当作当年的小妹妹,即使接触时间长了,也总觉得我们之间有一层说不出的 隔膜。
或许最适合的就是敖雨泽。有时候我也能够感受到敖雨泽的心意,可是不知 道为什么,我们两个人都没有主动去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
按照明智轩的说法是,一九九五年的时候,敖雨泽因为僵尸事件失去了父母, 这很可能让敖雨泽对组建家庭产生了心理障碍,至今心底依然害怕失去至亲。
如果肖蝶没有叛出铁幕,没有和敖雨泽反目,或许还好一点,毕竟身为一名 优秀的心理医生,她是最有可能通过催眠、暗示等手段解决敖雨泽心病的人。
和姐姐、姐夫吃过晚饭后,我能够看出来,姐夫现在对姐姐明显好多了。而 姐姐不知道是不是换了工作的缘故,比以前也自信了许多。
我估计,姐姐现在工作的那家公司应该由真相派的外围势力控股,尽管在雷 鸣谷的时候我差点和真相派的人生死相搏,不过后来为了对抗秦振豪我们恢复了 合作。
而且现在真相派的行事,似乎也没有当初那么肆无忌惮了。尤其是接头人变 成肖蝶之后,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平和了许多。也正因为如此,姐姐在公司里应该 是受到暗中照顾的。姐姐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是心志却比一般人坚毅,前些日 子凭着自身能力还升了职,这让姐姐看起来更有魅力了。
姐夫徐坤家里多少有一点势利,不过还是在普通人嫌贫爱富的心态范畴内。 毕竟人无完人,加上姐姐认定了这个谈了好几年的男友,两人走入婚姻殿堂也是 在情理之中,因此我和姐夫的关系也改善了不少。
一家人闲聊的时候,姐夫徐坤偶然提起他的一个朋友在送仙桥做文玩买卖, 之前曾和一伙盗宝者接触过,后来差点卷入一起杀人案,还好有不在场证明,不 然就惨了。
一开始我没有在意,可是当姐夫提到他的朋友所接触的盗宝者是从眉山江口
镇的岷江中打捞起文物和沉银时,我一下子就认真了起来。 最近我在铁幕中翻阅一些保密级别极高的资料,其中有一份很有意思,正好
和传说中的江口沉银有一点关系。 “能具体一点吗,关于那起杀人案,是因为分赃不均还是什么?”我问道。 姐夫见我来了兴趣,也健谈起来,说道:“那个盗宝者后来突然死了,案子到
现在都没破。我朋友那几天刚好去了另外一个县城收文物,不仅有人证,还在那 个县城的一家酒店里留下了监控记录。”
“既然如此,警察为什么会找上你的朋友?”我好奇地问。 “那个盗宝者原来想要出手几件文物,他死后,那几件文物都不见了。我朋
友作为少数和他接触过的文玩商人,自然是重点怀疑对象。” “后来呢?” “后来发生的事更加诡异,据说那个盗宝者死后不到十二小时,尸体还没来
得及解剖,就诡异地失去了全部水分,变成了一具干尸!”姐夫神神秘秘地说。 “别听他胡吹,哪有十几个小时就变成干尸的?”姐姐在一旁不屑地说。 我点点头,最后还是背着姐姐悄悄问了姐夫他朋友的联系方式,然后起身回
了家。
第二天,我本来想约上敖雨泽前去古玩市场一探究竟,不料敖雨泽说她要单 独调查一起新发生的神秘事件,一时走不开,我只能独自前往。
送仙桥古玩市场是成都最著名的古玩市场,地点在青羊区浣花北路,就挨着 浣花溪公园。不远处是四川博物馆和著名的青羊宫。
古玩市场正式开张时间是在一九九八年,不过据说民国时期这里就曾有类似 的古玩交易,一九四九年后被强制关闭了,直到九八年才重新开张。
经过这些年的发展,送仙桥古玩市场已经成为整个西南地区最大的古玩交易 中心,在全国的古玩市场里排名第三。市场里不仅有众多古玩商铺,还有不少棚 屋甚至是露天的摊位,每天来往的各地客商很是不少,其中自然也少不了盗墓者 和文物走私分子的身影,有点龙蛇混杂的味道。
我找到了姐夫朋友在 B 区的店铺,店铺已经有些老旧,里面的文物摆放得乱七八
糟。柜台里面一个光头的胖子正聚精会神地玩着手机,我估计是在玩什么手游。 “是赵成东东哥吗?我昨天给你打过电话,我是徐坤的小舅子,杜小康。”
我说道。 光头胖子抬起头来,一脸茫然,继而一拍脑门,说:“哎哟,你瞧我这记性,
昨天确实接到过你电话,今天差点给忘了。” 我笑了笑,走进店铺内,说道:“你这位置挺清净的。”
胖子赵成东苦笑道:“是啊,今年不晓得为啥子,生意不好。都说我们这一行
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可那样的冤大头哪里那么容易遇到,平时还不是靠 点小生意细水长流。隔壁的店铺年初就挂牌说要转让,转让费从二十多万,一路 降到十几万,还是没人接手,你说这世道……”
见赵成东还要絮絮叨叨地往下说,我连忙打住他,然后简单地说明了来意。 赵成东顿时警惕起来,问道:“你打听这个干什么?难道你是警察?” 我笑道:“徐坤可是我姐夫,先别说我不是警察,就算是,我也不能坑了姐夫
的哥们吧?再说你有不在场证明,这件事也栽不到你头上。我就是好奇。” “别,哥们在这一片混了十几年,可从来没见过因为好奇专门打听死人的事
的,你有什么事还是直说吧。”赵成东眯着小眼睛,狡黠地说。 我愣了愣,能在古玩市场待十几年的,可都是些老狐狸,看来这家伙是不见
兔子不撒鹰。 我看了看他店里的古玩,对这玩意儿我之前也不是很懂,只是如果是古蜀时
期的老玩意儿,还是能多少看出一点。 我的目光落在了墙角一件残破的青铜戈上。要知道,青铜器,尤其是商周时
期的青铜器,最便宜的都要几十万,若品相完整,起码是百万起价,因此山寨的 赝品尤其多。
不过,这件青铜戈,尽管铜锈斑斑,但依稀能看到上面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 怪异文字,而这些文字并非我熟悉的巴蜀图语。
巴蜀图语作为古蜀王国的官方文字,至今还没有被完全破译,就连叶教授那 样的高级知识分子,也不敢说能认识巴蜀图语的一半。而我是一个半吊子水平, 这一年多来也就认识了近百个字。
不过我也知道,在巴蜀图语之外,还有另外一套文字体系,这种文字乍一看 和巴蜀图语有些近似,但本质上有所不同。它们是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到九十年 代陆续出土的巴蜀铜戈上发现的铭文,考古界称之为巴蜀戈文,跟巴蜀图语有一 点关系,却不完全是一个文字系统。
存放在赵成东店铺墙角的这件青铜戈,上面刻着的怪异文字很有可能就是巴 蜀戈文。这样的戈文很难仿造,就算是仿制的赝品,大部分也都出自八十年代一 个叫老苍头的铜匠。
“这东西咋卖?”我随口问道。 赵成东的小眼睛亮了一下,最后懒洋洋地说:“这东西我收成二十七万,既然
是坤哥的亲戚,你要的话添一万手续费拿走。” 我冷笑一声说:“你当我傻?这玩意儿真要值二十八万,你早就当宝贝供起来
了。我记得几十年前,有个叫老苍头的铜匠擅长仿制古蜀时期的青铜戈,而且这 老头有个毛病,会将自己名字中的‘苍’字的戈文,刻在某个不起眼的地方,你 要不要再仔细找一找?”
关于老苍头的传闻,我是在铁幕的资料库里看到的,虽然不起眼,但我记性 极好,看过后就没有忘记。
资料上面说,就算是出自老苍头之手的仿品,在古玩市场也值好几万,毕竟这 种手艺基本已经失传了,高仿品虽然卖不了原价,但本身的艺术价值也是不低的。
“哟,想不到坤哥的小舅子还是行家?得嘞,这东西你要真喜欢,三万块钱拿 去,再低可不成了啊,我得亏本了。”赵成东似乎有些意外,犹豫了一下说道。
我点点头,这个价位的确差不多了,估计赵成东的赚头也就几千块而已。这 在古玩行里算是厚道的,就算买回去作为摆设,也还值得。
换作几个月前,我肯定舍不得花几万块钱买一块破铜烂铁,好在最近收入上 来了,真品买不起,几万块的仿品还是不在话下。
刷卡买下这件仿制的青铜戈后,赵成东给我找了个盒子,放上气泡软垫装 好。达成了一桩买卖,赵成东的兴致明显高了许多,看我的目光也柔和了一些。
见周围也没有其他人,赵成东干咳了几声,小声问道:“我说小康兄弟,你为 啥对我遇到的那件倒霉事感兴趣?”
我笑着说道:“其实我真正感兴趣的,是张献忠江口沉银的大宝藏。” 这当然是玩笑话,谁不知道那宝藏虽价值惊人,却也十分烫手,敢去私自发
掘的人,前些日子已经抓了不少。 “小康兄弟说笑了,那宝藏的确大得吓人,据那些狗屁专家估计,如果全部
挖出来,不算价值连城的文物,光是熔铸成马蹄形的银子,就价值三十多个亿。 仙人板板,三十亿,我开一百年店也挣不了这么多!”赵成东眼中露出一丝贪 婪,说道。
“是啊,财帛动人心嘛。” “不过话说回来,那宝藏虽然值钱,可也要有命去享受才行,你说是不是这
个理儿?你是坤哥小舅子,那就是自己人,我老实给你说,这个宝藏,除了公家 的人外,其他人都碰不得。”赵成东神秘地说。
“哦?这是为什么?” “第一,因为去年的盗宝案影响太大,已经抓了一批,判了十几个了,有盗
宝的,有销售的,据说有个同行的哥们跑到北京都给抓回来了。说白了,那宝藏 已经被公家盯上了,据说明年年初就要正式开始挖掘。这个节骨眼谁要是还敢冒 天下之大不韪去盗宝,基本都会被从快从重处罚。”赵成东感慨地说。
“我对它有兴趣,可不代表我要自己去水下挖嘛。”我说道。 “小康兄弟,这次你一定要听哥哥的,东哥我决不会害自家兄弟的亲戚。那
宝藏除了被公家盯上外……还有些邪门,听说已经不止一个接触过宝藏的人突然 横死了。最恐怖的是这些人横死之后,都很快变成干尸,眼珠子瞪得老大,像随
时都要掉出来……”赵成东眼中闪过一抹惧意。
“你是说,接触过宝藏的盗宝者,有一部分死亡后不仅变成了干尸,眼睛还 极度朝外凸出?这是……纵目?”我喃喃地说。
“对对对,就是纵目,我就说这宝藏邪性吧?那些干尸嘴巴保持着笑容,眼 睛还朝外凸出,就和三星堆里那些纵目青铜人像差不多。太可怕了,你说这几百 年前的张献忠宝藏,怎么就和几千年前的古蜀国青铜人像扯上关系了呢?该不会 是张献忠的宝藏里面,有古蜀国的青铜器?”赵成东脸色古怪地说。
“你接触过那个死去的盗宝者,他还有没有其他同样参与的同伙?”我问道。 赵成东脸色微变,连忙说:“没有没有,哪里还有其他人……” 我见他有些言不由衷,便探过头去,悄声说道:“你知道省城的明家不?” “明家?就是有上百亿资产的那个明家?”赵成东大吃一惊。 我掏出手机,翻到几个月前我在明家庄园里的一张照片,低声说:“我和明
家的大少爷是好友,明家的庄园也不是第一次进去。东哥如果能给我多透露些消 息,下次明家老爷子如果想倒腾几件老玩意儿,我第一个介绍东哥过去。以明家 的财力,可不会像我这样买一件仿品糊弄事儿,几十上百万的东西,估计人家还 嫌低档了。”
赵成东听得眼冒金光,似乎有些意动。 我再度加码,说道:“放心,就算最后有什么事,我也绝对不会说是从东哥你
这儿打听来的。如果我真的能在里面分一杯羹,到时候少不了东哥的好处。” 赵成东犹豫了好一阵,最后才咬牙说道:“那家伙目前还处于被通缉的在逃阶
段,而且现在不敢通过车站出成都,害怕在路口被拦截。据我所知,他手里应该 还有几件压箱底的文物想要尽快脱手,换成现钱后准备逃去缅甸,你如果真想找 他,我倒是可以做个中间人。”
“东哥怎么不自己收了那几件文物?”我诧异地问。 “嘿嘿,那几件文物的确很有价值,可是太烫手了。现在追查得严,东哥我
人虽然胖,可是胆子却不肥。再说,就算有买家想要吃下来,也会等那家伙山穷 水尽的时候再压低价格,现在古玩城里的老狐狸们都故意晾着那家伙呢。”赵成 东露出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我和赵成东约好,只要他联系上那个叫作范老七的盗宝者,就让我装成买家 前去见上一面。不过能从中得到多少消息,就要看我自己了。
第二天,我联系上明智轩,如果能有这家伙在一旁给我撑场子,那就更能增 加可信度了。前两天去旅游的时候中途返回,被打乱了计划在家闲得无聊的明智 轩,一听说有新的有趣的事情,顿时比我兴致还要高。
晚上我接到赵成东的电话,说已经联系上了范老七,双方约定在城北郊外的 一处废弃工厂见面。
这处工厂因为污染严重,几年前被勒令停产搬迁,工厂的地也被收回等待商
业开发。可惜成都一向有西贵南富东穷北乱的说法,北边的地,尤其是绕城高速 北边附近的地,并不算好卖,加上这两年房地产不太景气,这块地荒废了好几年 也没有开发商愿意接手。
我坐明智轩的车先去了送仙桥接赵成东。当赵成东听我介绍说这是明家的大 少爷,又见他开着一辆价值五百万的慕尚,上车后整个人都晕乎乎的,等他好 不容易清醒过来,看明智轩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尊会行走的金人,说话都有些结 巴了。
我不由得暗自偷笑,其实这辆慕尚并不是明智轩的,而是明父的。这家伙有 的几辆豪车无一例外都是 SUV,我记得他至少有三辆 SUV,分别是宝马、路虎、
卡宴,总价值虽然也将近四百万,但都不如这辆慕尚值钱。 到了约定的废弃工厂,这里虽然靠近绕城高速,但说起来都算是荒郊野外,
我不由得暗自嘀咕,对方想要交易的文物怕是都不如明智轩开来的这辆车值钱, 不会被黑吃黑吧?
不过以我目前的身手,只要不是敖雨泽那个级别的变态,一般人都不在话 下,哪怕对方手里有枪也不怕。我估计自己能发挥出的体能,在不彻底激活血脉 的前提下,至少是普通人的三倍。这个倍数已经远远超越了世界级的运动员,甚 至跨越了人类的极限,触碰到“超凡”的边界了。
停好车,在赵成东的带领下,我们进入废弃工厂。在里面走了一阵,我们到 了一处满是生锈管道和十多米高的巨型容器的地方,前面拐角处有电筒光闪烁了 几下。
赵成东连忙打开手机的电筒,以三短二长的频率晃动着手机,大概是约定的 什么暗号。
对面的电筒光又持续了四五秒,接着就熄灭了。赵成东对我们说:“成了,我 们过去。”
我们往前走去,只见前面是一个戴着口罩的男子,因为光线太暗,看不清长 相,只能感觉对方并不高大,身高在一米七左右,体重不超过六十公斤。他手里 拿着狼眼手电,先前发送信号的应该就是他。
我本以为双方还要对一点什么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之类的暗号,不料对方 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在前面带路,让我顿时好生没趣。
到了废弃工厂的一处厂房,里面已经有两个人在等着了。这两个人其中一个 戴着动画片里的熊大面具,看上去极为搞笑,还有一个同样戴着口罩,看身形应 该是个女的。
“七爷,咋还整得这么神秘?连面具都戴上了?”赵成东看着戴熊大面具的 男子,吹了声口哨,笑着说道。
“你带来的毕竟是生面孔,还是小心点好。”戴着熊大面具的男子应该就是
这几个人的头目,赵成东口中的范老七。 “放心吧,七爷,都是自己人,而且这位大少大有来头,你那点货只要大少
看上眼了,完全不是事儿。”赵成东吹嘘道。不过他还算有分寸,没有提明智轩 的姓名和来历,要不然惹上这些人,多少有些麻烦。
这时,从门口进来一个身形瘦小的男子,脸上没有戴面具或口罩,对范老 七说道:“七爷,后面没有条子跟着,而且他们开来的车挺好的,我看应该没问 题。”
范老七原本绷紧的神经似乎稍微松弛了,点点头说:“最近风声紧,去年葛家 全家都被抓了,小心点没大错,兄弟们别太见怪。”
我知道他说的葛家,是一个家族式的盗墓团伙,去年江口沉银案里的主犯, 据说在江口盗掘的文物涉案金额过亿。这比起那些盗墓小说里的主角,辛辛苦苦 下墓一趟,才倒腾出一点值几万块的玉佩要高明多了,现实往往比小说还让人觉 得不可思议。
“先看看货吧,另外我们还需要买几个消息。”我淡淡地说。 “七爷,这两位财神可是大买家。最关键的是他们是买来自己收藏,不会轻
易流到市面上去,若真的谈成了这笔买卖,也没什么风险。这可比你卖给古玩城 那些个老狐狸来要划算得多。”赵成东谄笑道。
范老七矜持地点点头,似乎有些意动。他考虑了一阵,挥挥手,让最后进来 的那个没有戴面具的汉子拨开墙角的废钢铁,露出一口大木箱子来。
我们围了过去,范老七打开木箱,拨开稻草,我们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静 静躺在稻草上的,是大西政权的将军册、封金册,大将军虎符、金印,另外还有 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玉石和青铜器,尤其是那几件青铜器,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要知道,张献忠建立的大西政权被清军覆灭后,清军深恨之前张献忠的顽 抗,将大部分缴获的大西政权资料都销毁了,而张献忠在四川搜刮的亿万宝藏, 又被他提前沉江,能流传下来的极少,可以说价值不菲。
“看看吧,这里一共十二件宝贝,如果全要的话,一口价一千万。只要在手 头捂上七八年,到时候至少翻十倍卖出去。”范老七有些不舍地说。
我看了看里面的青铜器,发现是战国时期的,不由失望地摇了摇头:“有没有 古蜀时期的?”
范老七明显愣了下,说道:“小兄弟,这是八大王张献忠的宝藏,要古蜀国 的,你得去城里的金沙遗址,要不去广汉的三星堆看看。”
“张献忠当年搜刮了几乎整个四川的财富,我不信古蜀国没有一件宝物流传 下来,只要有,就有六七成可能落入张献忠手里。”我说道。
“的确有这个可能,不过不好意思,我们没有得到过。”范老七沉声说道。 “这块玉还不错。”明智轩拿起里面的一块玉佩,赞叹道。明智轩虽然是富
二代,但明显比普通的二世祖要有才华得多,家里也见惯了各种高端文玩,因此 眼光毒辣。
“单买这块玉的话,一百二十万。这可是上好的和田玉,又有几百年的历 史,这个价绝对值了。”范老七说道。
“的确,一百二十万不算贵,不过像你刚才说的,现在江口沉银的宝藏正是 风声最紧的时候,脱手肯定十分困难,所以,一百万。”明智轩轻笑着说。
范老七的身上明显升腾起一股杀气。我心中一凝,这个家伙,很可能手里是 有人命的。明智轩毫不示弱地与他对视,不过看到的只是一个搞笑的面具,我估 计明智轩这家伙心底早就笑翻了天。
最终范老七艰难地点头,让明智轩用手机给一个指定的账户转了账。这个账 户应该是范老七收购来的,估计资金很快会被转走,洗干净后再重新汇入他自己 的账户。
明智轩将那块玉佩随意放进衣兜,干咳了一声,示意我可以继续自己的事 了。只要这块玉佩短时间内不暴露出去,过几年绝对能够升值。
“另外我们还想问七爷几个问题,如果答案合我的意,我可以让七爷和几位 朋友安然离开成都,到东南亚去。”我笑道。
“你有这个能力?”范老七明显有些心动了。 “我从不会和交易伙伴开玩笑。”我说道。其实我心里也不是很有底气,不
过,铁幕既然能和各大势力保持默契,甚至能明目张胆地将枪支走私进来,那么 送几个人到东南亚去应该是小菜一碟。
不过,像范老七这样涉黑的人,手里说不定有几条人命,对他也不一定要遵 守承诺。等我们得到需要的消息后,哪怕直接报警抓了他,也是他活该。从道义 上讲这或许有些无耻,可若是这点变通也没有,未免太迂腐了些。
“我听说有部分接触了江口沉银宝藏的人,突然离奇死亡,并且在不久后变 成了干尸?”
“嗯?你问这个干什么?”范老七的声音中透着古怪。 “我想,是我问七爷问题,而不是七爷问我。这是一个交易,如果七爷愿意
如实回答,那么我自然会完成我的承诺。”
“没错,是有这回事。当初明面上参与了江口沉银盗宝的团伙,一共是八 个,有六个已经被警察抓住了,剩下的两个团伙,一个是老子和在场的几个兄弟, 还有一个就倒了血霉了,六个人,据说只剩下一个望风的了。”范老七说道。
“七爷说得没错,当初和我有过联络,最后变成干尸的,就是那支队伍的 人。”赵成东在一旁补充道。
“那你们为什么都没事?”我问道。
“你什么意思,咒我们去死啊?”戴口罩的男子怒声道,声音中带着焦急。
“强子,小声点,别得罪了财神爷。”范老七说道。犹豫了好一阵,范老七 终于沉声说道:“你猜得没错,我们的人也有两个出事了。他们是同一天下水的, 我现在想起来,这两个兄弟和差点死绝的那支队伍的人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 们都进过鬼船。”
“鬼船?”我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接近真相了。 “是的,鬼船。那是一艘沉船,虽然只有十来米长,但里面的东西可不少,
大部分都是形状各异的石雕,还有少量的青铜器。嗯,那些青铜器中有一部分和 三星堆里的青铜人头像很像,估计就是你想找的古蜀时期的文物了。”
“为什么说它是鬼船?”我不解地问。
“因为听我们那两个死去的兄弟临死前说,他们在那艘沉船上,遇到了水 鬼。”范老七的声音中,明显多了一丝恐惧。
“那两个人的尸体呢?”我问道。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戴口罩的男子不耐烦地问。 我皱起眉头,冷冷地看着他,如果这个家伙敢坏我的大计,我也不介意给他
点苦头尝尝。 “你别介意,我们死掉的两个兄弟,有一个是他的堂弟。”范老七尴尬地说。 我一愣,怪不得这人如此激动,原来还有这样的内情。不再和他多计较,我
说:“我要看看他们的尸体。” “不行。”口罩男再度插嘴。 “小花,你带强子过去抽根烟。”范老七扭过头对身边的女人说。 被称为小花的女人点点头,然后硬是拉着口罩男出去了。 “让你们看笑话了,这家伙比较重亲情。不过我也有个疑问,二位财神爷到
底想要知道什么?”范老七反问道。 “如果我说我们有个朋友的手臂,曾在短时间内干枯,我们想要找到其中的
原因,这个理由你信不信?”我想起了阿华,说道。 范老大盯着我看了好一阵。我默默拿出手机,找出了阿华截肢前的照片。当
时他在蛇神殿里失去了一条手臂,回到现实世界后,那条手臂还在,却完全无法 动弹了。本来以为可以做理疗慢慢恢复,谁知手臂在短短几天内逐渐坏死,最后 像失去生机一样迅速干枯,让这条无法动弹的左臂看上去犹如厉鬼。
照片记录了他的手臂从开始坏死到完全干枯的过程,一共有五六张。看到这 些照片,范老七心中的犹疑算是打消了。我在心底默默对阿华说了声抱歉,这次 只能先找这个借口将眼前的盗宝者忽悠过去,如果真的能查出其中的内幕,也算 是阿华做出的贡献。
这想法多少有些虚伪,不过即便在阿华面前,我也可以坦诚这些念头。毕竟 大家一起经历了好几次同生共死,在外人看来可能有些不妥或者虚伪的举动,对
于我们几个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最终,范老七带我们到了废弃工厂一处松软的草地上,草地的边角,有两个
多平方米的位置有明显翻动过的痕迹。痕迹看起来有半个月了。 “他们死后被埋在这里?”其实不用问,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范老七没有说话,不知从哪里找过了几把铲子,几个人一起动手挖了起来。
我估计当初他们就是用这几把铲子将干尸埋入草地下的。 很快,地面被挖出了一个一米多深的坑,露出了里面两个巨大的黑色垃圾袋。
垃圾袋上还贴着几张符箓,只是符箓被埋在地下半个月,有了些许腐烂的痕迹。 “两个兄弟死得太诡异了,所以我们让小花找了个道士求了几张符……”范
老大不好意思地说。 我们没有在意,咬了咬牙,打开垃圾袋封口的绳子,果然看到了里面的两具
干尸。 这两具干尸和那种在干燥条件下自然脱水所形成的干尸不同,更像是内部的
血肉内脏完全消融,只剩下一张皮包裹在骨骼上。
最诡异的是,明明干尸没有了脸颊的肌肉,但依稀能看出干尸保持着一个 神秘的笑容。干尸的眼球是唯一没有干枯的部位,因为肌肉的萎缩更加突出了眼 眶,似乎随时会掉出来。
“应该是一种诅咒。或者确切地说,是吸入了某种煞气。”看着干尸诡异的 模样,我喃喃说道。
这得益于之前和旺达释比相处的那段时间里他的教导。旺达释比可能是世上 法术修为最深厚的人之一,而所谓的法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利用自身的 精神力量,调动天地之间各种不同的“气息”。煞气作为一些鬼道中人最常利用的气息,无疑是很重要的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