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遵循那个声音的指引,开始放松自己,让自己像是一个浸泡在羊水里的胎儿,不再去理会砸下的钟乳石和可能致死的湖水。渐渐地,冰冷的湖水似乎变得温暖起来,那个温柔的声音渐渐清晰,我听见有人在耳边说着:“现在我会用手指轻轻挠一下你的手心,你感觉到手心发痒后就睁开眼醒过来。”
果然,不久后,手心似乎被人轻轻挠了一下,我猛地睁开眼,大口地喘气,随即才发现我正躺在书房的摇椅上,一旁坐着脸色凝重的肖蝶。
我感觉到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那是我出的冷汗。我使劲摇了摇脑袋,然后看向肖蝶,她的目光十分清澈,一点也没有我想象中那种当惯了特工后的饱经世事的沉稳甚至阴鸷,就像是个刚从学校毕业的邻家小妹。
“刚才那一切……是真的?”我喘了一大口气,问道。
“那是你的记忆,我知道高明的催眠师可以隐瞒甚至引导别人的记忆,但是应该还没有人能做到完全伪造一段记忆灌输给别人。”肖蝶轻轻地说。
也就是说,刚才我如同在梦境中经历的一切,在我十二岁那年,是真实地发生过。可在今天之前,我几乎没有一点印象。
不,曾经有过一些记忆碎片,尤其是在我第一次玩那个诡异的游戏,当我决定开始释放心中的恶念屠杀村民的时候,这些记忆碎片曾经出现过一些,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完整。
尽管刚才的梦境中,很多关键的对话信息我还是不清楚,只依稀能记起几个单词,可也揭示了在当年我失去记忆的那三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直以来,我的父母,甚至姐姐都告诉我那三天我是躺在床上昏迷,是旺达爷爷救了我。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原来在当年竟然还发生了这么多事,我甚至差一点儿就死在余叔的手下,而旺达爷爷也不仅仅是用药物和符咒在救我,而是真真切切地将我从余叔必死的杀局中救了出来。要不然我就被当成是血祭的祭品给献祭了,就像我在游戏里杀死的那七个小孩儿一样。
怪不得当我玩那个游戏的时候,经历这个关卡会感觉到一股熟悉感,甚至让我脑子中出现部分记忆碎片,原来在我十二岁时,我自己就是一名祭品。
我一想到梦境中余叔狰狞而疯狂的面孔,就不寒而栗。亏我这么多年来,还一直将他视为姐姐的救命恩人。
“怎么样,找到你所说的‘种子’了吗?”我问道。
“差不多找到了,大概能明白是怎么回事。你的运气真好,当年如果不是你意识中突然出现的那个老人的话,恐怕你就算不死,也早就变成了余叔的傀儡。”肖蝶有些唏嘘地说。
我知道她说的是旺达爷爷,也没有解释,只是“嗯”了一声表示回答。肖蝶也不介意,微微闭着眼睛,手指轻轻地敲击着不远处的桌面,似乎在思考什么。
我突然想起来,她是将手指挠我手心作为唤醒我的条件,那么这个条件是什么时候设置的呢?很明显,是我一进入这栋别墅,和她第一次见面握手的时候,她近乎调戏一般挠了下我的手心,让我心中起了一丝波澜。
现在看来,这可不是我在走桃花运,而是她一早就计划好的,甚至从我走进这栋别墅那时起,她的语气、神态、肢体动作,似乎都无一不是在对我做着某种类似催眠的暗示。也就是说,最终不管我同不同意,恐怕眼前的女人都会按照既定计划对我进行催眠,来找到当年余叔在我脑子里留下的什么见鬼的“种子”!
我的心中涌起一股寒意,这个肖蝶看上去温柔娴静,似乎对着谁都是笑脸相迎,可是心机却比谁都深。和她比起来,偶尔恶作剧以及嘴上不饶人的敖雨泽,简直是像白莲花那样纯洁了……
肖蝶开始拿出一沓纸来,又从书房里找了一支铅笔,不停地在纸上写写画画。
但是很快,她又将这张纸揉成一团扔掉,然后重新换了一张继续。
她在纸上画的东西没有任何规律,似乎只是一些杂乱无章的线条,就算是小孩子的涂鸦也比她画的东西要生动得多。可是她却毫不在意我奇怪的目光,只是一个劲地在纸张上写写画画,看那架势,如果不画出她心目中的图案,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肖蝶微微闭着眼睛,完全不去看铅笔在纸上画的任何线条,但手腕不停地移动,一幅在我眼里看来完全像是被喵星人弄乱的毛线球的图案渐渐成形。
十来分钟后,肖蝶睁开眼,手中的铅笔停止了移动。她看着笔下的图案,尽管脸色因为大量的脑力消耗而发白,可脸上却露出欣慰的笑容。
“成功了?”敖雨泽合上正在看的书,抬头问道。
“算是吧。别忘了,我是组织中最优秀的催眠师。”肖蝶俏皮地笑道。
“那敖雨泽呢?她的长处是什么?”我好奇地问。
“你不是见识过了吗?她的长处就是战斗啊,难道你还见过战斗力比她还厉害的女人?”肖蝶一脸看白痴的表情,似乎完成催眠之后,对我反而不需要刷好感度了。
我想想也是,便没有反驳,然后盯着她手里画满了奇怪线条的图案说:“凭着它就能彻底让秦峰清醒过来?感觉太玄乎了些。”
“如果你能完全看懂,那么你失去的记忆,就能全部找回来了。”肖蝶大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我想起先前被催眠时在梦境中经历的一切,手腕上似乎也传来一阵隐痛,仿佛再一次被割开手腕被放血进行血祭一般。
我脸色一沉,虽然已经隐隐明白当年的余叔很可能就是因为我的特殊血脉而选定我作为祭品,但对当时的经历依然是模模糊糊。比如当时我们的对话,我就只记得几个简单的单词。
可是找回的这段记忆,就真的是正确的吗?当年的旺达爷爷从余叔手里救了我,他一定知道得更多,可是他却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或许,他也是有什么苦衷?也可能是我找回这段记忆后,事情的发展根本就是会向一个不可预知的方向而去,那么他当年选择帮我隐藏这段记忆,也一定是有这方面的原因的吧?
“这张图是你自己的记忆迷宫,里面也包含着余叔留在你潜意识深处的一枚种子。老实说,我能将这枚种子以图形的方式抽象化出来,但是没有办法帮你彻底取出它。或许将来某一天,这枚种子会突然爆发,那个时候到底会怎么样,我也不太清楚,你最好有这个心理准备。”肖蝶看着手中的纸张,对我警告道。
我郁闷地点点头,看来这件事最终还是需要和余叔做一个了断,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度见到他,而他再见到我之后,是否还会将我拿去血祭?不过现在我也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了,而余叔也快老了,就算他还想对我不利,估计也不会如当年那么容易了。
可惜秦峰刚进行了一次催眠唤醒,事后还头痛欲裂,现在注射了镇静剂后处于睡眠状态,也不是时机马上进行第二次唤醒。
中午别墅里的佣人做了丰盛的晚餐,我们等到晚上九点左右,秦峰终于醒过来了。
在彼此简单自我介绍了一下后,秦峰似乎想起来了我和肖蝶分别是谁。不过在他的记忆中,肖蝶是脑康精神病医院的护士,而且之前也一直在帮他作掩护,不然他十几天前也不可能逃出精神病医院将那个U盘放入我的衣袋里。
这一度让我们觉得秦峰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可是我们一旦问及关于游戏的隐藏关卡的具体详情,以及那个神秘莫测的组织的事情时,秦峰就会再度陷入痛苦之中。很明显,有人在他的意识中设置了某种障碍,阻止他向人透露相关的信息。
这让我们对余叔催眠的技术叹为观止,他居然能够将一个人特定的一段记忆封存起来,一旦触发就会造成头疼。这无疑是在不伤害对方的前提下,最好的封口的方法。
接下来肖蝶开始按照她在我脑子里找到的种子的构成方式,试着解析余叔给秦峰大脑所施加的某把封存记忆的“锁”。这个过程对秦峰来说痛苦不堪,有几次我们都担心这会不会将秦峰重新给逼疯过去。
可秦峰的毅力之强也出乎我们的意料,最终他都生生挺了过来。随着秦峰的记忆渐渐解封,加上之前敖雨泽和肖蝶在处理大量和金沙有关的神秘事件时获得的情报信息,最终我们得出了那个神秘组织的大致轮廓。只是对他们的具体目的,依然是一片茫然,这一点连秦峰也感觉疑点重重。
那是一个以长生为诱饵、笼络了一大群富商和权贵的庞大组织,这一点和之前明智轩提供的情报是完全相符的。明智轩的大伯,似乎也曾加入过这个组织的外围,是它们的赞助者之一,毕竟长生的诱惑,很少有人能够抗拒。
同时我们也得到了这个组织一个具体的代号——JS。我们推测这应该是“金沙”的拼音首字母,这和敖雨泽所奉行的“一切神秘事件的发生都可能和金沙有关”这一准则也是非常符合的。
JS组织不仅仅是在国内具有庞大的势力,在国外同样如此,尤其是美洲和欧洲以及中亚地区,这也解释了之前在金沙遗址地铁站下方的祭祀坑中出现两个疑似中亚人种的盗墓者这件事。
不过想想也一点都不奇怪,不管国内外,对于“长生”的垂涎,从来都是让无数统治者和大大小小的势力趋之若鹜的。
而JS组织长生的方法,也如我们之前所调查到的信息那样,应该是出自古蜀国的祭祀为蜀王炼制的长生药。只是他们目前对于长生药的炼制依然处于比较初级的阶段,只在实验室少量延长了部分实验品的寿命。
不过对于一些渴望长生的权贵来说,这已经是目前技术条件下最能够看到希望的长生方法了。也正是这个组织已经取得了部分成就,才能够以长生为纽带,聚集起庞大的潜在势力。
但是按照秦峰的说法,他虽然能够回忆起他所知晓的JS组织的一些情况,但是他应该忘掉了某个极为重要的人,而那个人应该和JS组织高层有关,他才知晓JS组织的真正目的,那不仅仅是制造长生药那么简单。
秦峰唯一能说出的,就是那个人正在做的一些事,或许连JS组织中的其他高层也不知道。但这件事非常危险,不是单指某个人危险,而是对整个世界来说的巨大危险。
而秦峰之所以会知晓这些秘密,是因为他曾和那个人过从甚密,并且因为他自身具有极高的电脑技术,有一次偶然侵入那个人使用的电脑,才知晓了众多关于JS组织的秘密,也让他在震惊之余开始着手布局将这个秘密带出来,这才有了那个游戏的众多隐藏关卡。
当我们将话题提到那个游戏的时候,秦峰吐露了一个让我们极为奇怪的秘密,那就是这个游戏的研发公司,从来没有正式出现过,甚至以他可以说极为高明的黑客技术,也找不到游戏的真正开发者是哪家公司或组织,甚至连IP地址都无法查询。
他可以肯定支持这个游戏研发的不是JS组织,只能回忆起很可能是和那个他曾认识的人有关。这个人虽然是JS组织的高层,可开发游戏这件事却完全没有通过JS组织来运作。
关于这款神秘的游戏,秦峰也只能凭着自己对它的理解,来推测它出现的目的,是用来寻找某个或者说某几个特殊的人。
据说只有符合这个神秘游戏基本要求的人,才能参与到游戏测试中来,最终游戏官方选择了七个测试者,而我和肖蝶,就是其中两个,在游戏中分别代号为“陌客”和“少女”。而为什么要通过这种方式寻找我们这几个人,又是怎么找上我们的,秦峰也一无所知,他并没有向游戏的开发者推荐过我。
这让我更加奇怪,俗话说“凡存在过必留下痕迹”,这是一个多元化的社会,开发一款游戏就算再怎么保密,可之间涉及策划、程序、美术等多个部门和人员,参与的人员可能从十余人到上百人不等,就算是某个组织私下秘密开发的,也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迹。
要知道秦峰的黑客技术,虽然不敢说是世界第一,但是按他说的,在世界前二十名肯定是有一席之地的,因此他才能反编译游戏的代码,自行添加游戏的隐藏关卡进去,还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这就说明,在黑客技术上,秦峰不会比开发出这个游戏的组织逊色,甚至很可能还略微超过一筹,可秦峰依然找不到游戏开发者的任何痕迹,这不得不说是一件极为奇怪的事情。
即便抛开这个问题不谈,这个游戏和JS组织的某个高层有关,而这个人,秦峰也承认他应该认识,只是无法回忆到底是谁。而我和敖雨泽,却想起了前几天叶教授在讲述小叶子的父亲叶暮然的故事时曾提到的一个人。
那个人当年曾故意让小叶子患上一种奇怪的病症,然后又指引叶暮然去龙门山脉的某座墓葬中找出一个铜箱来治疗小叶子的病。据说这个人出现的时候,身边还有个十来岁的孩子。
从时间上看,如果那个孩子顺利长大,到现在的年龄,应该和秦峰差不多。当我说出这件事的时候,秦峰一度沉默,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似乎不想再谈这个问题。
我和敖雨泽对视一眼,我们能看出来秦峰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是他不愿提及,只是告诉我们,按照他之前在那个人的电脑里查到的资料,在废弃的精神病院下方,除了早已经没有人的隐秘研究所外,很可能还通向一个神秘的所在。如果我们能再度进入废弃精神病院下的地宫,或许会有新的发现。
我想起当时在研究所中遇到的巴蛇神,还有蚕女,顿时不寒而栗。那个地方虽然被废弃了几十年,可绝对不是什么好去处,甚至我怀疑,除了巴蛇神之外,那里很可能还有其他更加可怕的东西,只是当时我们没有深入而已。
不过看敖雨泽的样子,竟然有些跃跃欲试。至于明智轩,这家伙虽然有危险时胆小如鼠,可是听说可以再度前去冒险,竟然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只有肖蝶一本正经地说从我脑子里得到的种子很有意思,她要再研究一下,看能不能通过它让秦峰恢复全部的记忆,从而找出那个处于JS组织高层的神秘人的身份来。
她这是害怕再进入那个地方吧?我记得上次也是,她将我们带到入口,让我们不得不进入,她自己却转身跑了,还美其名曰帮我们引开追兵……
我看看一脸兴奋的敖雨泽和明智轩,还有沉思中的秦峰,突然发现如果自己说不去的话,肯定会被他们三个鄙视死吧?
最终我只能苦笑着点头,毕竟,我心下其实也很想知道在研究所的深处,到底藏着什么东西。JS组织除了制造长生药之外,是否还隐藏了其他秘密?那个在十几年前差点儿害死小叶子的神秘人,又在JS组织里扮演了如何重要的角色?还有当年差点儿拿我血祭的余叔,为何会和JS组织一起勾结?如果当年他就已经知晓我的血脉异常,那么他为何不直接向JS组织汇报这个秘密?是否因为他有着自己的打算?
这些谜团,或许不一定能在当年废弃的研究所中得到全部的答案,可终归有可能解答一部分。既然我的血脉决定了即便我什么都不做都有可能被余叔或其他人算计,那么还不如和敖雨泽他们一起主动出击,或许还能掌握一些主动权。
何况,以敖雨泽目前表现出的实力和她背后势力的庞大力量,怕是丝毫不会比JS组织逊色,与其一个人单打独斗,背靠组织无疑是更加稳妥的做法。
于是,接下来几天,我们都在进行着再度进入废弃精神病院下的研究所探险的准备。这次明智轩兴致勃勃地承担了购买全套装备的责任,敖雨泽也没有和他客气,开了一张长长的清单让他去采购。
并且为了增加彼此的生存能力,接下来几天敖雨泽对我和秦峰更是进行了突击式的生存训练,这让我们两个宅男都叫苦连天,可为了小命着想又不得不咬牙坚持。
到了约定要进入地下研究所的前一天,秦峰突然找到我,说要去看下廖含沙。
廖含沙作为秦峰的女友,两个人虽然看上去不怎么般配,可廖含沙之所以受伤,估计大半还是因为秦峰当时被发现有泄密的可能。这几天秦峰一直和我一起跟着敖雨泽训练,也没有提起要去看看这个因他而受伤的女友,我还以为是他忘记了或者害怕再度连累廖含沙。
到了医院后,廖含沙的病房中没有陪护的人员,大概廖含沙的母亲有什么事出去了。
廖含沙的样子比起我们上次来时稍微憔悴了一些,估计是长时间陷入昏迷,只能靠输液维持生命的缘故。
秦峰走到廖含沙的病床前,呆呆地看着插着输液管、戴着氧气面罩的廖含沙,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轻轻握着廖含沙的一只手,似乎在低声述说着什么,声音十分低沉,而且断断续续,以我的听力也完全没有听清楚。
最后,秦峰的脸色变得坚毅起来,似乎做出了某项决定。我的心咯噔一下,秦峰一直建议甚至可以说是怂恿我们前往那座废弃的研究所,不会是他知道在里面能找到什么东西来拯救廖含沙吧?
廖含沙因为失血过多导致大脑缺氧昏迷至今,其实说起来很难有苏醒的可能了,可对于当年连巴蛇神都能“制造”出来的研究所来说,或许里面真的存在什么能够唤醒昏迷病人的方法或者药物。
我张了张嘴,最终没有问出这个问题。不管怎么说,秦峰就算是为了那种可能存在的药物而去冒险,似乎也情有可原。而敖雨泽未必就没有看出这一点,说不定也是将计就计,趁机再度前往那处废弃的研究所。毕竟按照秦峰所说,当初我们去的只是最表层,在研究所之下,其实很可能还隐藏着更深的秘密。
离开医院后,我们和敖雨泽会合,不久后明智轩也带着大笔的物资前来,这些东西都是按照敖雨泽提供的清单购置的。我粗略看了一下,估计费用在二十万上下,也亏得明智轩家境殷实,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将物资分配好后,每个人都背了一个高高鼓起的背包。鉴于上次被巴蛇神追杀的经验,除此之外我们在腰上还另外绑了一个小包袱,里面装着防水的备用手机和电筒,还有少量高热量的食物、信号发射器、尼龙绳等。
这是防止万一再度遇到危险,如果迫不得已要抛弃背上的背包,那么也不至于变得两手空空一无所有。
看着东西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敖雨泽返回自己临时住的房间,然后拿出一个长长的包裹。
我看她的样子竟然都稍稍吃力,想必这个包裹中的东西不轻。当她打开拉链的时候,我惊呆了,包裹里面竟然是长长短短的枪支,最夸张的是,竟然还有八枚手雷!
“我们这是要去打仗吗?”我是第一次见到这个阵仗,结结巴巴地说。同时用手摸了摸里面的枪械,冷冰冰的,都是真家伙。
“如果再次在里面遇到类似巴蛇神那样的怪物,难道你还想像上次那样,指望着我们能找出几罐炸药炸死它?”敖雨泽振振有词地说。
“可这也太夸张了吧……话说私藏军火,这是大罪啊……”我毕竟是个正常人,虽然一直以来对敖雨泽的身份比较好奇,她身上也长期携带一把小巧的手枪,可手枪给我的感觉不过是她防身用的,我还能接受。但看看现在的包裹,里面除了四把手枪和手雷外,还有一支霰弹枪、一支微冲、一支突击步枪和一把弩弓。
此外还有四样造型各异的冷兵器,分别是一把狗腿刀、一把匕首、一把军刺和一把短剑。
至于子弹,看起来每件武器都至少配了五个弹夹,再加上八颗手雷,虽说发动一场战争还远远不够,可这些东西放在任何一个城市中,都会引发惊天大案,连恐怖分子都难以如此嚣张。
“放心好了,只要你不拿着它们去市区胡乱开枪,只是在地下几十米深废弃的研究所中作为防身武器使用,没人来找你的麻烦。”敖雨泽鄙视地看了我一眼。
“不要那么胆小嘛,不就是真枪吗?我在一些会所里玩过,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明智轩大大咧咧地拍拍我的肩膀。
“手枪和冷兵器一人一件,其余的你们先选。”敖雨泽说。
“我用这东西吧,我箭术还不错。”秦峰拿起那把军用弓弩,将弓弦上好,试了试后满意地说道。随后又依言拿了一把手枪,冷兵器则挑选了军刺。
敖雨泽二话不说,除了手枪外选了微冲和狗腿刀,而明智轩则选了突击步枪和匕首。我几乎没有任何选择,除了手枪都一样外,只能选择被挑剩下的霰弹枪和短剑。
“这样也好,小康你的枪法最差劲,霰弹枪不需要怎么瞄准,挺适合你的。”敖雨泽看了我手中的霰弹枪一眼,笑着说。
我默默地点点头,接过她递过来的五个手枪弹夹、一袋霰弹枪子弹。虽说霰弹枪对准确性没有什么要求,可惜这把霰弹枪是装填式的,没有现成的弹夹,子弹只能一发一发装填好,最多可以装填六枚,所以子弹需要用尼龙袋子装。
我粗略数了数,袋子里大概有五十发子弹,每发子弹里有数十粒细小的钢砂,沉甸甸的。
“我们就这样大摇大摆地拿着枪支上路?”我有些无语。
“笑话,当然先要藏好啦。不过我相信一路上我们也不会那么倒霉遇到有交警检查吧?”明智轩看上去十分兴奋的样子,我就知道这家伙是个不安分的主儿。
每人又分了两枚手雷,敖雨泽详细地向我们说了下这些手雷要如何打开保险、拉下拉环使用,反复强调了几遍,确定我们都记住了才罢休。
估计她也是怕我们这三个菜鸟万一在关键时刻坑队友就囧大了。
在别墅休息了一晚上,养足精神,第二天一早起来,吃过早餐后,带上所有的物资装备,我们挤在一辆越野车中出发,前往上次去过的那座废弃的精神病院。
一路上有些沉默,谁也不知道这次在下面隐藏的研究所中会遇到什么,毕竟上次的经历还是无比危险。
至于秦峰,他虽然上次没有和我们一起,可是对那个研究所的了解,可能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多,只是他现在不愿过多透露而已,或许是怕说得太多反而吓住了我们。
只有明智轩时不时地说几句笑话,要么就炫耀下自己各种无聊的收藏,算是缓和了下沉闷的气氛。
秦峰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我和秦峰虽然不是第一次交流了,可之前的交流,都是通过网上进行的,而且大多数时候也都是打字,连语音电话都没有用过。
因此对于我来说,秦峰是熟悉而又陌生的。之前他是我崇拜的技术大神,我从来没有想到,这个在网上虚拟世界的技术大神,有一天会真的闯入我的生活,甚至还要带着我们一起去进行一场谁都不知道结果的冒险。
除了没心没肺的明智轩,其实其余三个人对于这次的冒险,估计心中都没数吧?想想自己也真是莫名其妙,敖雨泽可以说是为了她供职的某个组织而工作,明智轩明显只是想找找刺激,秦峰则很有可能是为了在里面寻找救醒廖含沙的方法,只有我,是完全没有一个明确的目的。
或许我内心深处也是有目标的,就是找出事情的真相。但我又何尝不知道,以我在JS这样的组织面前如同蝼蚁般的力量,就算找出真相又如何?最终也不过是给自己带来更大的危机,或许伤不到JS组织分毫。
可我就是不甘心啊。十二岁时就差点儿被JS组织中的余叔给血祭死掉,长大后虽然渐渐地融入正常人的生活,却依然偶尔会看到别人无法察觉的“鬼影”。这些“鬼影”困扰了我这么多年,现在似乎有了能找出其中原因的可能,甚至还有可能解决掉那个神秘的游戏悬在我头顶的死亡诅咒。那么这个真相对我来说,其实也蛮重要的。
我伸出手摸了摸怀里藏着的手枪,霰弹枪在我的背包里,短剑放在腰间,以我的枪法,这把手枪可能对我来说只是多了点安慰。在危险来临的时候,希望它能成为救命的重要伙伴。
我腰间的挎包里还有一支药剂,那是敖雨泽偷偷塞给我的,我知道那支药剂一旦注射后,我可能就会像上次一样陷入昏迷,但爆发出的力量,或许连巴蛇神这样的怪物都能撕碎,只是自己记不清这个过程。
敖雨泽在给我这支药剂的时候一脸的凝重,据说从来没有人能在短短一个月内,两次使用这种药剂。它的副作用甚至有可能让我永远陷入那种狂暴的状态,再也无法清醒过来。
希望,不会有用到它的时候吧。我暗暗地祈祷着,可我也明白,既然敖雨泽将它给我了,也说明了她对此行并不看好,这算是她最后的底牌了,绝对不能轻易使用。
敖雨泽在开车,明智轩见我和秦峰都不怎么说话,也停止了絮絮叨叨,眨巴了下眼睛,摸出手机开始玩游戏。
我也偷偷问过敖雨泽,不管是秦峰还是我,或许都算是和这件事能扯上一些关系,为什么一定要带上明智轩。虽说明智轩自身渴望着去冒险,或者说是希望和敖雨泽在一起,但敖雨泽却没有理由一定要带上他,这是我一直以来都感觉到不解的。
难道说,敖雨泽对明智轩多少也是有些意思的?这个想法让我的心中微微发酸,毕竟和明智轩比起来,哪怕他真的是个逗比,可至少是个有钱的逗比,比我俊朗的外表和不俗的家世,真要说起来和敖雨泽也算是般配。
当时敖雨泽对这个问题沉默了很久,最后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明智轩其实并不像表面上看来那样吊儿郎当,他也有自己的坚持。或许,他是想要替家人赎罪。
我想起上次明智轩曾说过,他的大伯曾资助过JS组织的长生药研究,那么,他是否也是知道一些内幕,所以才不惜跟着我们一起冒险,来替他大伯赎罪?
我相信或许有一天,明智轩会收起表面的不羁,完全说出其中的原因所在。不过,那估计得等我们这次顺利回归之后了。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很快就到了,越野车再度拐上那条泥泞的乡间小路,最后停放在我们上次停车的地方。
上次敖雨泽和明智轩坏掉的车早就让拖车公司拖走,我们停车的位置,比起上次来离废弃医院又稍微近了几十米。因为上次拖车公司的人来之后,敖雨泽找了一些当地的村民,付钱将周围的土地稍微平整了下。
这次敖雨泽联系了两个村民看车,大概她早已经猜到自己会返回,平整土地的时候,还特地在附近搭了一个简易的棚子为守车的村民遮风避雨。
我们四人每人背着一大一小两个背包朝上次去过的废弃医院走去,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到了我们上次炸开的电梯井的位置,我发现这上面竟然被人重新填埋了起来,或许这是为了不让更多的人进去发现里面的秘密。那么会不会里面真正有用的东西都被人取走了,我们下去完全是徒劳而已?
秦峰摇摇头,淡漠地说:“不可能,那里面的东西,不是那么好拿的,要不然过了这么多年,他们的进展也不会如此慢了。”
他说的“他们”,应该是指JS组织。既然这个神通广大的组织都无法从下面取出他们想要的东西,那么我们真的可以吗?
我看了秦峰一眼,他的脸上早已经没有刚被劫出精神病院时那种呆滞痴傻的感觉,反而是带着几分冷漠和坚毅,这种气质我在接触过的一些军人身上感受过,从来没有想过会出现在一个技术极客身上。在我眼里,这些技术大神都应该是四体不勤眼睛高度近视满脸憔悴的超级宅男……
不过除了这个电梯井之外,我们还有一条路,就是上次进去的位置。还好,当我们四人走过去的时候,那条路并没有封死,大概JS组织也需要一条能够下去的通道。
“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如果JS组织也对下面的东西虎视眈眈,那么他们怎么不派人下去取?或者说他们自己不用,也不会让我们轻易取出来吧?他们既然知道入口在这里,怎么不封住这所废弃的医院?”明智轩喘着气放下沉重的背包,朝敖雨泽问道。
“很简单,因为他们就是等着我们取出他们想要的东西,然后直接抢过去。”敖雨泽冷哼一声说。
我和明智轩都呆住了,既然敖雨泽知道JS组织的目的,怎么还要跟着秦峰一起发疯?那我们偏偏不遂JS组织的心意,不去碰下面的东西不就好了吗?
当我问出这个问题后,敖雨泽有些无奈地说:“我也想这样啊,可惜我的老板不同意。那件东西不只是JS组织想要,我的老板也想要。之前我们不知道那件东西到底在哪里还无所谓,现在既然秦峰肯定地告诉我们,那件东西就在下面废弃的研究所深处,我的老板自然是非得到它不可……”
这是敖雨泽第一次提到她的“老板”。我很好奇她是用的“老板”这个称谓,而不是“领导”或者“上司”,这似乎从侧面说明了她服务的组织或者势力,应该是非官方的,只是和官方存在一定程度上的合作而已。
“不知道你的老板,到底是什么来头?”秦峰大有深意地看了敖雨泽一眼,问道。
敖雨泽笑了笑,没有回答,对于她不想回答的问题,她从来都避重就轻。
“其实我多少都能猜到一点,毕竟这世上一直和JS敌对的组织可不多。你是那两个组织中的一个的吧?”秦峰诡秘地笑着说。
敖雨泽皱皱眉,微微地点点头,大概她也知道在秦峰这个知情者面前,没法像和在我面前那样完全瞒住一些事情。
我心中一动,想起那天晚上在锦里水车附近的巷道中遇上的穿着中山装晚上还戴着大号墨镜的两个怪人,还有那个袭击我的棒球男,他们似乎是处于敌对状态,而且都不像是JS组织的人。那么这三个人,是否就分别来自秦峰所说的和JS敌对的两个组织呢?
事情似乎真的越来越有趣了,JS组织的真正目的虽然藏得很深,但至少还有脉络可寻,表面上是以长生药为契机笼络大量的权贵形成庞大的势力,甚至可能在研制长生药的过程中开发了大量的附属药品来赚取巨大的利润,可另外两个号称和JS敌对的组织又是靠什么来维系的?
我相信这世上不存在无缘无故的爱和恨,一个组织的建立和延续,肯定是有共同的追求,要么是权力,要么是金钱,要么是某种共同的理念。
这两个组织不可能天生和JS敌对,而它们能发展出和JS匹敌的势力,甚至连敖雨泽、肖蝶这样优秀的人才都参与了其中一个组织,那么问题来了:这两个组织背后的支持者是谁?它们的目的和宗旨又是什么呢?
带着这样的疑问,我们再度从废弃医院的澡堂中打开机关,进入到螺旋形的通道,然后用了二十多分钟时间,来到上次遭遇巴蛇神的养尸池。
这是个巨大的水池,大概是利用了原来地下空间的地下暗河,然后人工修建了一个蓄水池。只是池子中注入了大量的防腐液体,被当成了一个储存尸体的仓库。
我们完全查不到这些尸体是怎么来的,上次也只是看到了密密麻麻的数百具尸体漂浮在池子中。与尸体共存的,是那个划着小船的神秘老人和船底潜伏着的巴蛇神。
巴蛇神上次被我和敖雨泽炸伤,随后我注射了敖雨泽当作底牌的药剂,然后在狂暴中彻底杀死了它。
但是我和敖雨泽都不敢确定,巴蛇神是否就只有一只。因此当我们看到这个曾经装满了尸体的池子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捂着鼻子不去闻那刺鼻的尸臭,而是小心翼翼地观察是否还有另外一个类似巴蛇神的怪物突然蹿出来。
不过等了半天,还特地朝池子中投入了好几个石块,结果不要说那神秘的老人和巴蛇神,连漂浮的尸体也似乎都消失不见了。
“怎么可能?当时浮在水面的就有好几百具尸体,加上水面下的和我们视力看不见的远处的,我估计这里面至少有几千甚至上万具尸体,就算是JS组织的势力再大,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上万具尸体偷偷运走!”明智轩一脸的不可思议。
“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似乎这次我们要面对的,是远比巴蛇神还要可怕的东西。”我叹了口气,按下心中那一丝不安,对其余三人说道。
“不要废话了,我们进去吧。”敖雨泽从背包中拿出简易氧气瓶和潜水镜,几下就穿戴好。
“什……什么?潜入这个池子?你疯了,潜水镜难道不是用在地下暗河中的吗?”明智轩一下跳了起来。我知道这家伙有轻微的洁癖,连一把看上去十分光鲜的椅子都要擦好几遍才落座,估计潜入地下暗河已经让他多少会感觉难受,现在居然是要潜入这个曾浸泡了上万具尸体的池子,他非得疯了不可。
哪怕现在这池子中,一具尸体也看不见,可是只要想想当时我们曾看到过的景象,就头皮发麻,并且还没进入池子就已经有了反胃的冲动。
“不会真的要进去吧?为什么?”我转过头问秦峰。
“据我所知,当年这个研究所废弃的时候,通往深层所有正常的通道都被封死了,就算是携带大量炸药都不一定能炸开。这个池子,是进入研究所深层唯一留下的通道……”秦峰的眼角也抽搐了一下,就算以他的冷静,要进入这样的地方,估计多少还是有些心理障碍。
不过秦峰的动作还是极快,很快就和敖雨泽一样穿戴好了氧气面罩和潜水镜。明智轩脸色异常苍白地看着两人,突然尖叫一声,愤怒地说:“既然你们早知道要通过这个池子,怎么不通知我们多带一套备用的衣服?”
敖雨泽耸耸肩说:“我们携带的装备够多了,下面应该也有地下暗河的水流进来,洗洗不就得了?谁有那么多闲工夫还多带一套衣服,你当我们是来旅游的?”
在敖雨泽的威逼利诱下,我和明智轩极不情愿地也将氧气面罩和潜水镜戴好,然后在秦峰的带领下,战战兢兢地朝水池走去。
老实说,这个时候我突然无比期盼这池子中能蹿出一只巴蛇神或者其他怪物追杀我们,至少这样我们就不必潜入这恶心到家的养尸的池水中,而是能趁着逃跑的机会,看能不能想办法从其他地方潜入研究所的深处。
但我心中也有一分好奇,研究所的深处,到底藏着什么东西,连JS和敖雨泽所在的组织都念念不忘?而秦峰也像是对那件东西志在必得的样子?
我隐隐地感觉到,或许那件东西是解开我心中许多疑问的关键所在。如果这次我们真能得到它,那么长久以来困扰我的血脉问题或看见鬼影的问题,或许就都能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