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们打算离开地下石窟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了轻微的晃动。
最开始我们没有在意,可是这晃动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后来甚至连顶部都有石屑掉落下来,我们这才反应过来,是地震!
四川是一个多地震的地方,在八年前还发生过震惊世界的汶川大地震,对于经历过那次地震的我们来说,对此的恐惧比其他地方的人还要强烈。
几乎是抛弃了一切累赘的东西,我们开始飞快地朝来的路跑过去。
敖雨泽虚弱得连走路都费劲,我不得不将她背在背上。很快,前方的洞窟被掉落的石头堵住,等我们再转身回到放置巨蛇头颅的石窟,这才惊恐地发现石窟已经坍塌了小半。
就连那巨大的蛇类头颅,也已经有大半掩埋在山石之下,周围的青铜立像更是东倒西歪,原来的法阵被破坏殆尽。
“想不到我刚活过来,就要死了。”敖雨泽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说什么胡话,我们不会死。”我低喝道。
“怎么可能不会死呢?如果不死,那不是老妖怪了吗?”这次敖雨泽没有说话,但声音却在我脑子里响起。我知道是我和敖雨泽之间那股时有时无的心电感应起作用了。我干咳了一声,在脑子里回答:“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不相信你刚刚活过来,就又要面临死亡。”
敖雨泽似乎笑了一下,没有说话。过了一阵,等晃动不再那么强烈了,敖雨泽的声音再度在脑子里响起:“小康,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我没有回答,要说不辛苦是假话,可如果这辛苦换来的是敖雨泽的复活的话,一切都是值得的。
就在我们惶恐得不知道该如何进退的时候,我们之前发现敖雨泽的那处通道,似乎被地震震开了一条仅能容纳一个人侧身通过的裂缝。从裂缝的另一头,分明有细微的风声传来。
“走那边。”敖雨泽十分果断地说。
想来那个地方本来就是有着另外的道路,只是后来被人为封闭,要不然敖雨泽当时被封印在时光之沙当中,也不可能如此突兀地出现在这条通道尽头,我们却看不出丝毫的痕迹。
我们分别从缝隙里钻了进去。只有敖雨泽身上没什么力气,在我和Five的帮助下,一个在前面拉着,另一个在后面推才钻进去。
好在钻进这条缝隙之后,里面的空间越来越宽阔,到后来本来只能让一个人侧身通过的缝隙,已经能让人稍微弯腰勉强通行。
走了一段后,地震似乎停止了,周围也不再有剧烈的晃动。只是有可能刚才的地震让部分山石变得松散起来,如果动静太大,还是有可能突然遇到一两块石头掉下来。
一路上我们更是遇到了不少惊慌失措的肥硕老鼠和各种蛇类,只是这些蛇类在逃窜的时候,甚至顾不得捕食老鼠,更不要说我们这一行人了。
不过也有一两条大型的蟒蛇,突然停下来,不怀好意地盯着我们,似乎跃跃欲试。
Five突然拿出洁白如玉的蛇尾骨,然后将尖端放入口中,鼓着腮帮子吹气。蛇尾骨细小的中空部分发出轻微的嗡嗡声,那两条巨蟒就像突然受到惊吓一样,尾巴一甩慌忙逃走,一路上有不少身型细小的同类也被蛮横地挤在一边。
见到巨蟒逃离,我们也松了一口气。现在的我们实在没有力气和两条近十米长的巨蟒较劲。
“也不知道肖蝶和叶凌菲怎么样了。”我叹了一口气,突然想起她们。肖蝶之前就和我们失散,在血肉泥沼的时候,叶凌菲也被我们推到了岸边,以至于没有掉到这下面一层石窟。希望她们都平安无事才好。
“如果我有什么事,你要小心一个人。”大概是听到我提起肖蝶和叶凌菲,敖雨泽突然在我脑子里喊道。
“谁?肖蝶,还是Five?”我问道。
在我看来,这两个女人都不是那么简单,一个是曾叛出铁幕的特工人员,更恐怖的是她精通催眠术,我的脑子还不知道被她做过什么手脚。另一个是来历神秘的疑似铁幕组织实验品的失忆女人,就是不知道她的失忆是不是装出来的。
“都不是,是一个和你很亲近的人,叶凌菲。”敖雨泽说。
“是她?怎么可能?”我有些惊讶地说,差点叫出声来。
“我知道你不愿意相信,毕竟她可是你的青梅竹马。”敖雨泽冷笑道。
“哪里有什么青梅竹马,不过是小时候的玩伴而已——等等,你不会是,吃醋了吧?”我瞪大了眼睛问。
“嘁,姑奶奶我会吃一个黄毛丫头的醋?”敖雨泽不屑地说。
“拜托,你也就最多比她大两三岁而已,不要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你这是在帮她,不帮我咯?”敖雨泽威胁道。
可我没有觉得是在被威胁,而是突然感到一丝甜蜜。敖雨泽这家伙,尽管嘴里不肯承认,但这样子,分明是很在意我和叶凌菲之间是否亲密。
“到底哪跟哪啊,我和她十几年没有见了,现在就算重新相认,哪里还能像小时候那么两小无猜,多少都有隔阂的。”我笑着说,暂时忘记了我们目前正处于地震之后随时可能被松动的山石砸到的危险境地。
“哼,我担心的就是你还将她当成小时候那个单纯的小女孩。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知道她会变成什么样?”敖雨泽冷哼道。
我心中“咯噔”一下。要知道敖雨泽是一个十分骄傲的女人,她从来不屑在背后说谁的坏话,尤其是在这个人和她存在某些微妙的竞争关系的前提下。
也就是说她绝对不会在这个问题上无的放矢。既然她的口气中透露出叶凌菲似乎有些问题,那么很可能她真的发现了什么。
“为什么这么说?你刚刚醒过来,难道是在青铜地宫的时候你发现有什么不对劲?”我沉声问道。
“当然,只是那个时候我仅仅是怀疑而已,可现在,我基本有八成的把握可以确定,叶凌菲的立场很是微妙。她应该不仅仅是真相派的外围成员,很可能在真相派中拥有极高的身份。甚至,有可能比肖蝶这个背叛者还高。真相派前往长寿村外的丛帝墓,目的之一是为了青铜之城中的时光之沙和《金沙古卷》,但应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救出叶凌菲。”敖雨泽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我有些不可置信地问。尽管我愿意相信敖雨泽,可她说的话未免太不可思议了。要知道当时真相派对我们的态度无比恶劣,甚至连旺达释比,叶凌菲的亲外公都因此身受重伤生死不明。
若说叶凌菲身份有问题我勉强能够接受,可若说是她为了隐藏自己,连自己亲外公都可以牺牲,那么这一点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是当年的小叶子能够做出来的。
“我只是说,叶凌菲有问题,而不是说她的本心是想害自己的亲人。也许,她是出于某种原因不得不这么做,还有可能就是她受到了某种力量的控制。当时我在她的身上,嗅到了鬼影事件中,那股和戈基人幻影身上类似的味道。”敖雨泽淡淡地说。
我的心一紧,如果她不提这一点还好。当敖雨泽提到当初的鬼影事件的时候,我猛然间想起不久前在成都的时候,我有数次看到叶凌菲突兀出现的影子,而当我给叶凌菲打电话的时候,她却分明在数公里之外。
到底是叶凌菲本身有问题,还是有人故意装扮成她的样子?抑或是那根本就如同当初的鬼影事件一样,是一个介于虚实之间的幻影?
我突然感觉到一阵深深的恐惧,似乎在我的身边,那股让我觉得窒息的力量又出现了。上一次它出现,是我正被余叔算计的时候。
“前面没路了。”正当我沉思的时候,前方传来阿华沮丧的声音。
我背着敖雨泽走上前去,用唯一还剩下的手电筒照了一下,发现前面的通道,已经被无数乱石堵得严严实实。
“怎么办?要不炸开它,我这里还留了两块塑胶炸药。”阿华自问自答地说。他上前摸索了一阵,又摇头说道:“不行,坍塌的范围太大了,堵得严严实 实,塑胶炸药根本不可能炸开它。”
“那些蛇鼠呢?”我想起赶在我们前面的蛇群和老鼠,它们不可能凭空消失。
“一路上有不少能够容纳老鼠和蛇类通过的地缝,它们早就疏散开了。我们可没有那么小巧的身子。”阿华苦笑着说。
我皱皱眉头,摸了摸坍塌的石窟,发现石头比较湿润。
我心中一动,将敖雨泽放在一边让Five照看,然后顺着几块大点的石头爬了上去。
还好现在石窟的高度只有两米多,我很快就爬到了顶端,摸索了一阵,发现顶部果然有一条细小的缝隙在朝外渗水。
“发现了什么没有?”敖雨泽在下面喊。
“水质很清,上面应该是一条山泉分支,没什么用。”我说道。 “也许只是地下暗河呢?”阿华说道。
“那么只好赌一赌了,炸开上面的裂缝。如果幸运的话,上面真是地下暗河,或许我们可以沿着地下暗河找到出路。”敖雨泽说。
“不太可能是地下暗河。这里的地质结构十分怪异,就像是原本整齐得如同 一本书的岩层,曾经被一个无比巨大的巨人给乱七八糟地揉成一团一样。就算有地下暗河,也早就断流形成无数的地下积水地,然后慢慢渗透出去。”我说道。
“Five,你觉得呢?”阿华转过头问一声不吭的Five。
Five脸色古怪地看着敖雨泽,张了张嘴,再次问道:“能告诉我,我到底是谁吗?”
敖雨泽有些不耐烦地说:“如果你真的失忆了,就算告诉你,你也找不回自己的过去,还不如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地活下去。”
“如果我带你们出去,能告诉我,我真正的身份,以及过去吗?”Five坚持说道。
敖雨泽有些诧异地望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Five让我们都退开了一些,从我这里要回了禹王锁蛟镜,拿着巨大的蛇尾骨狠狠地砸向禹王锁蛟镜。她的举动吓了我一跳,正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让我们惊讶的是,禹王锁蛟镜并没有如我们预料的那样四分五裂,蛇尾骨也没有崩碎,而是从两者接触的点,出现了一圈淡黄色的光晕。
这团光晕渐渐扩散,甚至渗透进山壁之中。正当我们以为没有什么作用的时候,隐隐听到远处似乎有闷雷的声音响起。
接着石窟再度抖动起来,只是没有先前的抖动那么强烈,可这足以让我们震惊了。正要阻止Five的动作,却不料前方原本已经坍塌的山石开始滚落,我们连忙后退。
后退的过程中我抱着敖雨泽。尽管她现在已经恢复了少许力气,可动作却十分笨拙,只能勉强维持站立而已。
Five就站在崩塌的山石附近,我们心惊胆战地看着她,她却没有任何后退的意思。说来也怪,那些崩塌的山石,都是险之又险地从她身边滚落,却没有一块砸在她身上。
不久后,从崩塌的山石另一端,出现了一条巨大的半透明的蛇类虚影。正当我们目瞪口呆的时候,这巨蛇的虚影似乎深深地看了我和敖雨泽一眼,又缓缓地消失了。
“鬼影……和鬼影事件的时候一模一样,介于虚实之间的诡异生物!”我喃喃地说。
在大半年前鬼影事件发生的时候,我曾见到过突兀出现又消失的戈基人战士,也见到过会随着时间流逝凝实或者变虚的尸体。可如此巨大的蛇类虚影,还是第一次见到。
“是巴蛇神!”敖雨泽的眼中,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恐惧。从无畏惧的她,当初面对巨大的人面蜘蛛女皇的时候也不曾有过这样的表情,可眼前的巨蛇虚影仅仅只出现了短短的几秒,给我们的压力,已经远远超出当初的蜘蛛女皇了。
的确,这世上只有巴蛇神这样可以称为“神”的巨型怪物才有这样的力量,哪怕是一丝力量,都足以让几百人同时昏迷,足以让崩塌的山石瞬间被重新打开。这本身就是非人的存在。
这也说明了当年的巴蛇被五丁追杀的时候,为什么能引发山崩地裂。巴蛇神的力量完全无法用普通的生物纯粹的肉体力量来形容,那的确像神话传说一样,有着近乎神一样的强悍力量。
我简直无法想象,当初的五丁力士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才能将巴蛇神留在人间唯一的肉身杀死。尽管巴蛇神的本体意志,也就是我们说的灵魂,一直存在于某个未知的巨大意识空间内,可残留在人间的肉身容器也不容小觑。
五丁能杀死神的肉身,要说只是力大无穷,怕是根本做不到。何况光是拼力气的话,我估计也不太可能超过巴蛇神的肉身,毕竟一两百米长的巨大体型摆在那里。
或许五丁高大的三米多的体型,本身就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范畴,并且他们可能掌握着某种足以弑神的力量。当然,这种力量本身也十分危险,或许正是如此,他们才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而当年的古蜀国十二世开明王能驱策这样的勇士,而且还在此设下了诡异的法阵汲取巴蛇神肉身残留的力量,这也说明了鳖灵一脉当年即便没有取得金沙血脉,可能也从其他地方获得了某种神秘的传承。鳖灵童尸和血亲转生的存在,或许就是这种力量的体现。
石窟打开后,看似威风凛凛的Five,突然身子一歪倒在地上,手中的禹王锁蛟镜和蛇尾骨也跌落在地。
蛇尾骨没有任何变化,但禹王锁蛟镜掉在地上后,却像是遇到火光的蜡烛一样开始熔化,最后熔化而成的淡黄色黏液,渗透进地下,转瞬间消失不见。
“怎么回事?”我们到了禹王锁蛟镜消失的地方,捡起地上的蛇尾骨放入背包中。但用匕首向地下挖了几厘米,也没有找到禹王锁蛟镜的半点影子,只能无奈地放弃。
“快走吧,现在两个女人都要我们带着,再耽搁下去,天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阿华说完将晕过去的Five背在背上。
我点了点头,却见敖雨泽神色不善地盯着阿华。我不禁微微一笑,敖雨泽也太敏感了,大概阿华将她们两个女人当成累赘的话语激怒了她。如果她现在身体完全恢复,我估计就算以阿华的身手,都会马上被揍得满头是包吧。
前方的路被巴蛇神的力量打开之后,接下来我们竟然一路畅通无阻。当我们终于沿着这条道回到一条熟悉的通道的时候,很是惊喜地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同伴,肖蝶。
“肖蝶,你怎么样了?”我惊喜地叫道。
“还好,没死呢。敖……敖雨泽?”肖蝶刚回答了半句,就看到我背上背着的敖雨泽,脸上顿时露出如同见了鬼的表情。
“怎么,没想到我活过来了?”敖雨泽冷冷地说。
“怎么会呢,雨泽,我……我是太惊喜了。”肖蝶有些结巴地说道。看起来敖雨泽的突兀出现,的确大出她的意料。
我们简单交换了下信息,才知道肖蝶在和我们失散后,遇到了一个我们绝对没有想到的人,秦峰。
原本我们都以为秦峰很可能是被天父组织的人抓住了,可肖蝶却在地底看到了秦峰。让我们都无比意外的是,和秦峰在一起的,还有一个神秘的黑袍人。
要知道现在的气温并不算低,白天穿一件长袖衬衣都觉得有点热了,绝对没有人会将自己裹在一件几乎不透风的黑袍当中。
最关键的是,按照肖蝶的描述,这个黑袍人很像当初我被亚子蛇咬伤后,曾留下解药的人。
只可惜当时肖蝶也急于逃命,并没有和秦峰以及神秘的黑袍人多交流,就逃入另外一条岔道,然后在迷宫般的通道中转了半天,直到不久前的地震才让她惊慌之下找到回去的通道。
“那个神秘的黑衣人,又是和秦峰在一起。你们说,他会不会是秦振豪?”敖雨泽分析道。
“我觉得可能性很大,毕竟真要说起来,秦振豪是秦峰的叔叔,还是从小就将秦峰带在身边的。”肖蝶说。
“我感觉不像。如果是秦振豪的话,当初他应该不会救我。我能感觉到,他似乎对我们没有恶意。”我摇头说道。
“我倒是觉得,秦峰身上藏着的秘密,或许比我们想象中要多得多。”敖雨泽说。
“不管怎么说,秦峰没事就好了。”我叹了口气说道。秦峰身上的确藏着不少秘密,或许这些秘密和他小时候的经历有关。只可惜这部分记忆已经被秦振豪封印起来,恐怕就连肖蝶这样的催眠高手也不一定能够解开这部分记忆的封印。
“先出去再说吧。这次的地震来得有些蹊跷,如果再来一次将唯一的通道给堵住,那么我们可没有办法再次召唤巴蛇神的力量来帮忙。”敖雨泽看了看后面漆黑的石窟,说道。
我们点了点头,开始朝外走。二十多分钟后,我们终于见到前方出现一丝亮光,大喜之下不由加快了脚步。
从石窟出来后,我们才发现外界居然没有半点地震的样子,而早已经等在洞口的明智轩和另一名保镖,更是眼神古怪地望着我们。
“怎么了?”我问道。
“还说怎么了,你背上背着的是……雨泽?”明智轩半是激动半是惊喜地问道。
“你眼睛应该不瞎。”敖雨泽在我背上懒洋洋地说。
明智轩高兴地说:“虽然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再次见到你真的很高兴,雨泽。”
“算你有点良心。对了,有没有看到叶凌菲和秦峰两人出来?”
“叶凌菲不是和你们一起下去的吗?她没出来吗?至于秦峰,我根本不知道他也在里面……”明智轩苦笑道。
“算了,先联系谭欣然,这两个病号现在都需要她照顾。”我说道。
“喂喂,你说谁是病号?”敖雨泽很是不满地嚷嚷道。
我没有理她,等明智轩联系谭欣然后,对他将先前经历的事情简单讲了一遍。
无论是明智轩还是肖蝶,都对我们的经历感到不可思议,尤其是敖雨泽的复生方式。而Five最后召唤出的一丝巴蛇神的力量,更是让所有人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影。如果说巴蛇神的力量已经强悍成了这个样子,一旦它真的降临到这个世界上,哪怕是各国的军队,在不出动核武器的前提下,能够杀死它的方法并不多。
尤其是巴蛇神还有着躲入意识空间的退路,即便能杀死它,也不过像几千年前的五丁一样,杀死的不过是一具可以抛弃的躯壳,最多能让巴蛇神变得虚弱一些而已。
谭欣然很快带着人赶了过来。实际上她已经差不多准备离开梓潼了,一听说敖雨泽居然复生出现,立刻毫不犹豫地改变了行程,即便铁幕的某个上层人物似乎受了伤也需要救治。
我们回到县城,谭欣然用携带的装备为敖雨泽做了初步的检查。幸运的是敖雨泽的伤势已经完全恢复,现在虚弱的状况,更像是体力被严重透支。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敖雨泽被时光之沙冻结了一两个月,又在那古怪的肉茧中消除掉时光之沙,更使伤势完全复原,要说不消耗大量的体力甚至是生命潜能,那反而说不过去了。
好在这样的结果,虽然有可能造成折寿几个月的状况,这毕竟比较遥远。而敖雨泽只需要静养休息一段时间,就能基本恢复过来,这多少让我们感觉欣慰。
谭欣然带着敖雨泽和Five回到省城的铁幕基地后,我们在梓潼滞留了几天,每天都会前往那个石窟查看。
让我们感到诡异的是,当初在地下我们觉得地震十分强烈,不少通道都被震塌,可地面上的人,除了很轻微的几下晃动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看来这只是一场范围非常小的局部地震,而且很可能不是地壳变动形成的,仅仅只是因为本来地质结构就复杂的地下石窟某几个点,无法支撑石窟上方的重量而引发了局部的坍塌。
这次局部地震发生在敖雨泽的复生仪式之后,最大的可能就是破坏了法阵原本的力量流动,让这些力量在这些点汇聚然后引发坍塌。
这样的设计估计是古蜀十二世开明王留下的。如果有人打扰了他在肉茧中的长眠,那么最终的结果就是被埋在地下。
不过说起来,疑似十二世开明王杜卢的鳖灵童尸,这个时候还放在我的背包内,尽管那只是一个拳头大小的时光之沙晶体,晶体里面是一个看似不足月的婴儿。
当我从背包里拿出鳖灵童尸的时候,脸色不由得微微变化,因为鳖灵童尸里面的婴儿,很明显地比我们发现他的时候大了一圈。
我有些毛骨悚然。要知道这具鳖灵童尸,是开明皇室中本来只隐藏在暗处的月童,已经存在了两千多年,即便是被封印在时光之沙中,可也不应该出现生长的迹象。
时光之沙是蕴含着时间和空间秘密的神秘物质,没有重量,只是细小的淡金色沙粒。正是它的存在,才让活性金属、长寿药以及快速恢复药品有了存在的基础。
可以说铁幕、真相派和JS这三大和金沙文明有关的神秘组织,甚至包括新出现的天父组织,都离不开时光之沙。这对于几个组织来说,是一种战略资源般的存在,哪怕是仅仅几粒时光之沙,都足以制造出大量的活性金属来。
当年的古蜀国,不知道是如何发现了这种极为神秘的物质,甚至我怀疑连五神的出现,也和时光之沙有着不可或缺的联系。
信仰是一种力量,可这力量更多体现在对一个人的心灵方面。这世上能够获得信仰的神灵数不胜数,有几个更是拥有数以十亿计的信徒,可除了神话传说,从来没有听说信徒数量远超古蜀五神的神灵们,有着任何显圣出世的消息。
唯有古蜀五神,明明是五个连人形都不具备的古怪生物,却偏偏在几千年前,仅靠着古蜀国几百万人的微弱信仰,在虚无之中诞生出来成为五个神灵。
而古蜀国最神秘莫测的就是金沙血脉的传承以及长生的方式,而它们都似乎和时光之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我很是怀疑古蜀五神的存在,也有可能是因为时光之沙。也正因为如此,那个古怪的法阵和肉茧,才有解除时光之沙封印的能力。
如果说地底的法阵是为了汲取巴蛇神的力量,那么很可能这力量就是和时光之沙有关。因此月童外壳的时光之沙封印,很可能并非是一开始就存在的,而是在漫长的岁月中,十二世开明王通过法阵的力量,从巴蛇头颅中汲取而来。
或许十二世开明王杜卢的初衷,是让汲取的时光之沙力量融入自身的血脉中形成神血。可是他很可能是在当年张仪的误导下,算漏了某件事,最终让这法阵汲取的力量,不过是还原了时光之沙,最终反而将自身封印起来,长达两千多年的时间。
可现在,在不借助任何外力的情况下,我手中的鳖灵童尸,竟然不知不觉间长大了一点,外层的时光之沙封印,分明也略微薄了一些。
到底问题出在哪里?难道说敖雨泽走出时光之沙的封印期间还有我们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吗?
我脑子中灵光一闪,突然意识到我们都忽略了天父组织的作用。
他们处心积虑地抢夺我们当初从五神地宫带出的象牙盒子,明智轩甚至差点因此丧命。从象牙盒子中得到召唤巴蛇神意志的方法后,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利用这股只能使用一次的力量前往真相派的基地,救出敖雨泽。
事实早已经证明,天父不是活雷锋,而是一个比JS组织和真相派还要凶残、还要无所顾忌的强大组织,他们这样做要说没有任何目的,估计没有人会相信。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花费如此巨大的代价,将敖雨泽放入地下石窟,又让张家的后人、和叶教授关系匪浅的张九红引导我们来此,难道仅仅是为了拯救敖雨泽?
当然不可能。他们只会在我们拯救敖雨泽的过程中,获得他们想要的利益,这利益很可能也是和时光之沙有关。
很显然,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甚至连地下石窟的地震,我怀疑除了法阵被破坏的原因外,还可能有天父组织的人参与。
他们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敖雨泽运送到地下石窟,布置了帮助我们阻挡蛇群的陷阱,事后炸毁石窟形成局部地震,应该是为了抹除掉一切痕迹掩盖他们的真实目的。
想通了这一点,我觉得再继续待在梓潼已经意义不大,于是和明智轩等人起程回到省城。我有太多的疑问要亲自去问问叶教授,或许他以及他身边的张九红,会知道更多内幕。
和明智轩一起回到省城后,我们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叶教授的家。遗憾的是,叶教授家的大门紧闭。听叶教授隔壁的邻居说,他在一周前就已经出门,根本没有回来过。
这让我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可惜叶教授的电话根本打不通,而那个神秘的张阿姨张九红,我一时半会儿也联系不上。
失望地离开叶教授的家,谁知道刚走到叶教授家小区门口,我们却被一个神色带着几分局促的少年拦住了。
少年的身上穿着宽松的T恤和牛仔裤。牛仔裤破破烂烂的,头发也染得五颜六色,戴着夸张的耳钉。虽然不像是小混混之类的,至少也是一个罕见的“杀马特”。
“干什么?”我皱眉问。
“请问你是不是杜小康?”杀马特少年问。
我一愣,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认识我。我点了点头,少年脸上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递过来一个老旧的木头盒子,说道:“有人让我将这个交给你。”
我接过木盒子,发现木盒并不大,只有十多厘米长,宽高都差不多是七八厘米。可木盒不能轻易打开,上面有一个十分精巧的锁扣,是古代木匠中技艺极高的“玲珑锁”,属于密码锁的一种,不花点心思,一时半会儿根本打不开。
“谁让你将它交给我的?”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你问这么多干吗?总之你拿着东西就对了。”杀马特少年有些不耐烦地说。
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又是在叶教授小区附近出现过,那不就是张九红?我还想问问具体的情况,谁承想少年只给了我一个孤傲的背影,飘然远去。
我无奈地笑笑,估计对方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应该是拿钱办事。只是张九红也太过神通广大了一点,居然已经料到了我会前来,提前让人等在这里。
回到家里,我试着打开木盒的玲珑锁。这是一种“吉”字形结构的锁,没有锁孔,只在正中间有一块可移动的木块,必须按照正确的走向移动它才可能解开。
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我心烦意乱之下想直接砸开木盒。随即又想到张九红应该没这么无聊,让人交给我一个盒子,设下密码,却只是需要我简单地砸开它取出里面留下的东西。
或许盒子里有什么精密的机关,正常解开玲珑锁也就罢了,如果采用暴力破解,估计里面留下的东西就无法保存了。
我打开电脑开始在网上查阅相关的古代密码锁,可是效果不大。当鼠标无意中划过桌面上一个游戏图标的时候,我突然心中一动。
这个图标就是曾隐藏着无数诡异事件的游戏生成的,秦峰更是和这游戏关系匪浅。要知道张九红的身份之一,很可能就是七个游戏测试者中的“圣母”,属于身份很高的测试者,仅次于“天父”。
我们七个游戏测试者,现在看来都有着某种在现实中和金沙文明有关的身份。其中最为神秘的“天父”,更有可能是新出现的天父组织的首领,同时也是游戏官方的一员。
我一度怀疑,这游戏的出现很可能就是天父组织搞的鬼,只是现在还没有切实的证据而已。
鬼使神差地进入游戏,这次我没敢戴着VR头盔进行。可游戏的画面风格和配乐音效,依然让我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总觉得游戏中经历的一切,似乎能影响到现实中的什么事情。
这是一种极为古怪的感觉,不同于玩其他看起来画面恐怖的游戏带来的心悸,而是那种发自内心的隐隐不安。
玩了一会儿,游戏中新出现的一个任务,需要我去寻找一件看似普通的道具——核桃。
核桃可能所有人都看到过,不过是一种再普通不过的坚果。当然也有文玩爱好者,将品相良好的核桃当成收藏品。前些年很是火了一阵。
只可惜核桃这种文玩再生性太强,不像古董那样稀有和不可再生。当市场被炒作起来后,泡沫破灭,许多以前卖几千上万的文玩核桃,价格跌到几百块都没人要。
因此当游戏的要求是让我收集核桃的时候,我多少是有些奇怪的。要知道从开始到现在,这个游戏需要人收集的道具,要么是十分诡异的用于祭祀的东西,要么就是和金沙、三星堆等古蜀文明相关的器具,收集核桃这么普通的东西,还是第一次。
随着任务的进程,我收集到三个核桃。按照任务的描述来到下一个目的地,将三个核桃摆放进一段破损的古城墙露出的石碑上的三个小孔内,古怪的事情发生了。
游戏中的石碑开始发生震动,然后裂开,接着显露出一个古旧的木头盒子。而这盒子的造型,几乎就是我放在电脑桌上的盒子的翻版,就连盒子的贴图颜色都一模一样。
盒子上同样有吉字形结构的玲珑锁,不过这次游戏却罕见地给了解锁的提示。我打开游戏里的玲珑锁,发现游戏里的盒子内,居然是一具小小的骸骨。一看就是刚出生的婴儿的。
我差点将桌子上的盒子扔出去,如果说这盒子和游戏里的盒子一样的话,那是否意味着盒子里面也是这样一副婴儿的骸骨?
我几乎是双手颤抖地用刚才游戏里提示的方法打开玲珑锁,犹豫了好半天也不敢掀开盒子的盖子。
之前我见到过的尸体也不少,有的甚至是高度腐烂的,对普通人来说有着极大心理压力,可对我而言已经算是习惯了。可人就是这样,能够坦然面对看上去很恐怖的大人尸体,可如果发现自己要打开的盒子里是一个小孩的骨骸,哪怕这件事和自己完全无关,也多少会有些负罪感和害怕。
最终,我微微闭上眼睛,掀开木盒子的盖子,然后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却呆住了。现实中的木盒子内,并没有什么小孩的遗骸,而是静静地躺着三个核桃。
与游戏中作为道具的核桃看上去差不多,是棕红色带包浆俗称“狮子头”的文玩核桃。换成前几年,这三个核桃价值不菲,足以让我小小地发一笔财,可有了先前游戏里的经历,我知道这三个核桃的来历恐怕并不简单。
将三个核桃取出来,又翻来覆去地查看盒子本身,都没有发现更多的线索。张九红为什么会将三个核桃莫名其妙地送给我?
我突然想起,背包里还藏着她当初给的几张图,它们分别画着象牙盒子、五丁开山、巨茧、巨蟒和潦草的地图。
现在看来,我们在梓潼地下石窟中所经历的一切,都能和这几张草图联系起来。
象牙盒子中铭刻的咒文能召唤一次巴蛇神的意念。我们前往石窟是靠着地图 的指引。在石窟中我们分别看到了五丁开山和巨蟒巴蛇的遗骸,还有巴蛇脑袋中的巨大茧状物,以及汲取巴蛇头颅的力量,让敖雨泽复生的法阵。
张九红似乎早就预料到我们所经历的一切。不管她的真实身份和目的是什么,至少我可以肯定一件事,那就是张九红很可能和尸鬼婆婆姬巧玉一样,是一个能够看到别人命运线的奇人。
算起来她是姬巧玉的半个弟子,有这样的能力似乎也不足为奇。当初姬巧玉曾提到过,看透命运线这种神奇的能力,消耗的是自身的寿命,所以没有人会轻易使用。
张九红不惜付出巨大代价来为我们做出指引,为的又是什么?她现在突然送给我三个文玩核桃,又预示着什么?
正当我为此感到奇怪的时候,电话响起,打过来的是明智轩。他的语气有些古怪,但说出的话却让我震惊:“我找到叶教授的下落了,他去了大邑县三岔镇赵庵村的古城遗址。现场有新的发现,几千年前的古城,居然采用儿童祭祀……”
听到“儿童祭祀”这几个字,再联想起先前在游戏内木盒里看到的小孩骸骨,我不由得心头一跳,总觉得两件事似乎开始联系到一起。
大邑县发现的这个古城遗址,我之前也听说过,最早是二〇〇三年发现的,但遗址没有进行挖掘。直到二〇一二年,考古队做了充分的准备进行了详细的勘探,发现古城遗址总面积接近两百万平方米,被称为“宝敦文化”。
直到去年,考古学家发掘的面积也才八百平方米,和总面积比起来不过是九牛一毛。在发掘区内,考古人员发现了丰富的遗存,如墓葬、人祭坑、奠基坑、灰坑、灰沟、水井、建筑等等。
不等我开口说话,明智轩继续说:“这次发掘清理出大量墓葬,最关键的是还有人祭坑,里面除了将成人奴隶当祭品祭祀外,最恐怖的是居然还有儿童被当成祭品……另外,祭品里面还有三个山核桃,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用核桃来进行祭祀。四千六百年前的核桃,如果放在几年前足以让文玩爱好者疯狂……”
我看了看眼前盒子里的三个核桃,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我的心中升起一股隐隐的不妙,如果说叶教授就在大邑的考古现场,而张九红作为叶教授现在最亲近的人,很可能也在那里。
那么这三个核桃的来历,就十分可疑了。以张九红的大胆程度,她很可能有极大的机会接触到考古现场挖掘出来的核桃,并进行了调包。
也就是说,我眼前的三个核桃,有九成的可能是考古现场挖掘出来的。只是如此珍贵的文物,她为什么要让人送给我?这中间又藏着什么玄机?
挂上电话后,我立马将三个核桃和鳖灵童尸一起装好,朝大邑赶过去。好在大邑就在成都周边,不过是几十公里的距离,当我到了三岔镇,也才过了一个半小时,这还是因为到三岔镇有不少小道限制了车速。
在当地人的指引下,我来到考古现场的外围。这里已经被警戒线保护起来,除了工作人员,连当地的村民都只能在外侧看热闹。
远远地,我看到叶教授正和另一个老人争论着什么,而他的旁边,正站着一个中年妇女,赫然就是张九红。
似乎感觉到我的注视,张九红回过头来,十分诡秘地一笑。接着叶教授眉头突然深深皱起,捂着自己的胸口倒了下去,周围的人顿时一片手忙脚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