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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不归2

何安天下 一品淙淮 4348 2021-04-22 17:17

  朝阳城。

  苏府里白绫挂满了灵堂,娇娥披麻戴孝跪在火盆旁,一边哭一边烧着纸钱。赤狐守在一旁,抬头看见赤龙君进了院子,赶紧跪迎到跟前,赤龙君,你的头发!赤龙君,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赤狐膝行了几步,跟不上,又站起来追着赤龙君进了灵堂,娇娥回身扑到了赤龙君的怀里,“哥,爹爹没了,你不在,娘又病倒了,我……”

  苏娇娥多日来,伤心加上劳累,也是撑不住了,倒在赤龙君的怀里就昏了过去,赤龙君将苏娇娥送到赤狐的怀里,“送她去休息吧!”

  看着赤狐抱着苏娇娥走了,灵堂里冷冷清清,赤龙君接过苏府下人颤颤巍巍送上的麻衣孝带,披麻戴孝跪在了灵堂里,此生终是没有叫他一声爹爹,下人说苏老爷临死前一直都在叨念他,说对不起念儿。赤龙君听着听着就掉了眼泪,他对不起的是我娘,我可以不恨他,但我不能代替我娘原谅他!我不敢叫他爹爹,我怕娘会生我的气!

  没一会,赤狐就回了灵堂,跪在了赤龙君的身后,“赤龙君,你这是遭了什么罪啊?赤龙君,你怎么瘦成这样了?赤龙君,你的头发呢?”赤狐不敢大声说话,就在赤龙君身后一直絮絮叨叨。

  “娇娥,怎么样了?你怎么不守着她?”赤龙君很是嫌弃的推开了赤狐递到面前的一碗热面,但终于是开了口,肯说话了。

  “她没事,平儿娘陪着呢!”赤狐两眼紧盯着赤龙君,嘴里还是在絮叨怎么这么瘦啊!这是受了什么罚?遭了多大的罪啊!

  “你怎么不去陪着她?”赤龙君闭上眼,奔波的疲累,被赤狐叨叨的也心烦。

  “我陪着你!赤龙君,你……”赤狐手里还端着那碗热面,想送到赤龙君手里。

  “我不用你陪!黛眉回来了吗?”

  “回来了!明零说赤龙君不准他们离开默城,听说赤龙君回来了,这不就来请罚了。”赤狐说着朝跪在院子里的明零摆了摆手,神界的人都怕赤龙君,这似乎是刻进骨子里的,明零来到灵堂里,跪在赤龙君身后,不敢抬头。

  “我不让你们离开默城是不让你们到处乱跑,黛眉的父亲大人过世,难道我还会不准你们回来奔丧?我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吗?”赤龙君一转身,吓得明零本能的往后挪动膝盖,躲出去半尺远。

  赤龙君不讲道理,这难道不是尽人皆知吗?就算别人不知道,明零看着明震挨了那么多年的打,还能不知道?赤狐在一旁,眨了眨眼,答了一句,“赤龙君讲道理,那是默君在的时候!此时……”

  赤狐话说到一半就后悔了,再看赤龙君果然神情不悦,手里的纸钱都被他怒火点燃,一把全丢进了火盆里。

  “你们去陪着黛眉和娇娥就好!死的是我的父亲,我守灵!让她们今晚歇歇,都不必过来了!”赤龙君到底是心疼自己两个妹妹,可明零走了,赤狐还在,跪在赤龙君身后絮叨了一晚上。

  停灵七天已过,赤龙君摔了瓦盆,执起引魂幡,领着下葬的队伍出了朝阳城往墓地走去。苏老爷虽只有一子两女,但也是家大业大,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排了十里有余。

  月国春季雨水多,这日里赶上一早就天阴沉沉的下着小雨,更渲染了送葬的悲情,苏夫人病恹恹的坐在轿子里哭得伤心,黛眉也是抱着天外坐在轿子里跟着队伍,只有苏娇娥陪在了赤龙君的身后,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面。

  走了小半日,终于到了墓地,赤狐始终紧跟着赤龙君,见他脚下踉跄就扶上一把,赤龙君几次把他推到娇娥那边,他都是没走两步又贴回来。

  抬棺的都是在享春园里守着银库的赤龙山旧部,对赤龙君父亲的棺椁自然是格外的敬重,棺木不能落地,全程就不曾停歇,这阴雨天里走了半日实在是辛苦,可刚到了墓地,赤龙君看了一眼墓穴,突然喝了一声,“不葬了!抬回去!”

  抬棺人不敢有怨言,扭头就往回走,可送葬的其他人却炸开了锅,这怎么就不葬了?这棺材又要抬到哪里去?苏府的一众护院仆役堵住了回去的路,苏娇娥也扯住赤龙君的麻衣问:“哥,你要干什么?”

  赤龙君指着那墓穴道:“我把那老东西埋在这了,那旁边是留给你娘的墓穴,我娘怎么办?”

  苏娇娥怒道:“哥,我娘才是爹爹明媒正娶的妻子,自然百年后是要和爹爹合葬此处的!”

  赤龙君一听此话,不禁怒火中烧,我娘生前不得夫君的陪伴,孤零零一个人投了井,死了又是他们夫妻同葬,谁来陪我娘?这样想着,赤龙君一鞭子劈了棺材,对一旁目瞪口呆的苏娇娥道:“老东西活着陪了你娘一辈子了,死了该去陪我娘了!”

  苏老爷尸体从棺材中滚落到路边的泥潭,送葬的队伍瞬间大乱,赤龙君横下一条心,尸体也不好带走,合掌一条赤红的火舌推出,将苏老爷的尸体烧成一团烈焰。

  苏夫人听闻赤龙君将苏老爷的尸体烧了,惊恐愤怒下,晕死了过去。苏黛眉和苏娇娥气的要找赤龙君拼命,却被明零和赤狐分别死死抱住,靠不到跟前。苏府的仆役们无助的从地上水洼里捧了水去泼,也被抬棺的一众赤龙山人拦住,眼看着一具尸体不多时烧成了黑灰,赤龙君脱下麻衣,敛了敛骨渣,抱在怀里,将所有送葬的人都留在身后,冒着雨独自走了。

  赤狐远远的跟着,他知道赤龙君会骂他,会赶他回去,但是他不放心。跟了一段路,小雨突然变大,眼看着赤龙君瘦弱的身体,在泥泞的路上深一脚浅一脚走的艰难,赤狐忍不住冲了过去,脱了自己的外袍撑起,挡在赤龙君头上,为他遮雨,赤龙君站定了脚步,回首去看,雨水冲刷着赤龙君的面颊,他抬手在眼睛上抹了一把,冷冷道:“回去!”

  赤狐嘴上答着是,但是脚步不停,还是跟着赤龙君,撑着衣服为他遮雨。又走了几步,赤龙君突然支撑不住,单膝跪在地上,怀中抱着的麻衣掉了,黑色的骨渣散落一地,混在雨水里,流了一地的黑水,赤龙君呆呆的望着那摊骨渣,却没有力气去收,跌坐在地上,双手勉强撑了会地面,最后闭上了眼,放弃了,整个人躺在了冰凉的泥地里。

  赤狐撑着衣服,看着雨水将骨渣冲开散在两人周围,成了黑黑的一片,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身后突然传来马蹄声声,赤狐回头一眼,正是蓷儿架着马车驶来。

  一眨眼间头顶的雨已经停了,马车近了,紫龙君看着一地狼藉和横卧在冰冷泥水里的赤龙君,叹了口气,心疼的俯身将他抱起,送到了车上。蓷儿帮着赤狐一起收了地上的骨渣,和着泥水一起裹在了赤龙君的麻衣里,也送到了车上。

  “他这是要干什么?”紫龙君用锦帕擦着赤龙君消瘦冰冷的脸,又将他一双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暖了暖。

  “苏老爷的骨灰,赤龙君说要和他的娘葬在一起!”赤狐身上已被雨水打透了,怕弄湿了车厢就和蓷儿一起坐在驾车的位置上。

  紫龙君又问:“他的娘?”

  赤狐答:“赤龙君他娘的尸骨在影城,痴情庙。”

  紫龙君不放心赤龙君,便和蓷儿一道跟着赤龙君来了月国,打算等赤龙君埋葬了自己的父亲就带他回紫龙山,可没想到这人没葬下,却被他就地火化了,还闹了这么一出,又得跟着一道去影城。

  路过一个小镇,紫龙君吩咐了蓷儿去买粥,又吩咐赤狐去买了新衣换上,等两人都回来了,紫龙君还在劝着赤龙君,把湿衣服脱了吧!

  赤龙君醒了过来,但很没有精神,也不搭腔,让他脱衣,反倒拉了拉领口,将湿衣服裹得更紧。自找苦吃,他就是天生这么别扭的性格,你让他往东,他偏要往西,只有雨末治得了他!哎,一年,姑且忍忍吧!紫龙君耐着性子又劝,“我下去,你自己把湿衣服脱下来,换上干的。”说着将赤狐递过来的新衣放在了车厢里,独自下了车。

  蓷儿将买来的粥分给紫龙君和赤狐,自己又端了一碗等在马车外,赤狐匆匆喝了两口粥,也端着粥碗等在马车外,又絮叨起来,怎么就瘦成了这样,这是遭了多大的罪啊!

  这是一个小镇,路上行人不多,一辆马车自远处驶来就格外的显眼,蓷儿戒备的看着那辆马车驶近了,车夫跳下马车,就冲着紫龙君去了。

  “你是何人?”蓷儿持剑将人拦住。

  “十三拜见紫龙君!”十三见过紫龙君却没见过蓷儿,便不理横剑立于身前的蓷儿,直接去拜坐在车上的紫龙君。

  “十三,你怎么来了?”没等紫龙君应声,赤龙君却撩着车帘钻了出来。

  “城主吩咐我来送赤龙君去影城,城主说他不方便来……”十三说的城主就是明零,十三是默城醉春楼里的小厮,此时自然是听从明零的命令。

  “不用他来,你来就行!”赤龙君跳下车,直接上了十三架的小马车,看得紫龙君等人都很是诧异,不知道赤龙君怎么这么喜欢这个十三和他架的车。

  赤龙君摸了摸车厢,很是熟悉的样子,又从车架上拿起马鞭,摆弄了两下,低声问道:“她们还好吗?”

  十三知道赤龙君是问苏府一众女眷,便答道:“有城主照应着,不会有事,城主也让我禀明赤龙君,他要在朝阳城再多住几日再回默城。”

  “十三,你记得这个镇子吗?”赤龙君往街面上望了望,一共没有几家店,但是他记得上次路过这里是停留过的,那时雨末就趴在这架小马车里,他去买包子,尝遍了各种馅儿,最后选了鲜肉大包,包在一个小包袱里丢进马车,又撞了撞十三,十三便替他问,默君,好吃吗?

  嗯,好吃!

  十三马上领会,“记得!默君爱吃这小镇上的鲜肉大包,我去给赤龙君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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