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龙君出了墓穴,身后跟着垂头丧气一脸哀伤的明震,赤龙君回身抬手在明震的脖颈处摸了一下,留下了一个火红的焰火纹,这是身上有狂魔的人的印记。
再往周围看去,早不见了雨末的身影,赤龙君气愤道:“孽障,跑得真快!紫龙山的人就是跑得快!”说到紫龙山赤龙君身上又腾的冒出火光,拳头紧紧一攥,狠狠的对明震说:“明震,随我去灭了紫龙山!”说完,往烈焰堂方向走去。
烈焰堂内,明震、锦伦、北苍将军等人都已聚集,身后有一众二十多人的脖颈上都带着焰火纹,赤龙山的人都是一袭黑衣,灭世军都是重盔重甲,浩浩荡荡有万人之众。
赤龙君召唤赤龙,驭龙而去,指挥大军朝紫龙山一路奔袭。
蓷儿见紫龙君灵回体内后神情十分的忧愤,再看冰雨剑原本冰清玉洁的剑身上居然滴下鲜血,蓷儿大惊,紫龙君居然开了杀戒!紫龙君静静的坐着,不言不语,心里却惊涛骇浪,他不断责问自己,无念,你杀了人!你不让末儿报仇,你自己却杀了人!
那边,雨末往熔岩洞跑去的路上,看到赤龙腾空而起,本想躲进熔岩洞龙窝的计划瞬间泡汤,这时突然有人叫他,雨末一惊,正要伸手抽竹杖对战,却见来人面色严肃却并无怒容,只是很礼貌的打了个招呼就过去了。
看来,赤龙君还没有命人四处捉拿他,雨末又叫住刚刚那人,问道:“小兄弟走这么急,是去哪里?”
那人回头施礼答道:“赤龙君召集,刚刚的号角是备战,但不知是去哪里。”
备战!想想赤龙君刚结下的梁子,难道是去紫龙山?
雨末随后发现周围很多的人都在往烈焰堂方向聚集,坏了,要赶紧去给紫龙山报信!
雨末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偷偷跑回来?想从赤龙君鞭子下救出西山,结果却害死了西山。想去墓穴救出明霄,结果却害死了明霄。
哎,雨末突然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还处处添乱,但是再嫌弃自己,现在对于紫龙山的危险也不能坐视不理,要赶快想办法去紫龙山,最好能抢到赤龙君之前。
大军开拔,列鬼让路。
雨末居然就跟着赤龙山的人一起混着过了列鬼阵,下了赤龙山,雨末另辟小路,往紫龙山方向一路狂奔,路上不断搜寻翎羽的踪迹却始终没有发现,估计是看到赤龙山大军倾巢而出,翎羽躲了起来。
终于,雨末早于赤龙君的大军抵达了紫龙山,雨末进了紫龙山直奔闲室,到了闲室外却见闲室大门紧闭,蓷儿独自坐在外廊处一手托腮满脸的愁苦。
“蓷儿!”一听雨末的声音,蓷儿一惊,抬头寻声去找,果然见是雨末立于院中,急忙起身迎了过去,一拳击在雨末肩头,道:“你没死啊?”雨末怒道:“呸,会说话吗?见面有这么打招呼的吗?”
“紫龙君命我推灵,我猜他是去找你,结果回来冰雨剑是带着血的,本来就是你又偷跑惹他生气,我还以为他一气之下把你杀了!”蓷儿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又不敢问,正在不断的在猜想紫龙君此次推灵而出的各种可能性。
“紫龙君的确是杀了人,他当着赤龙君的面把西陵国太子西山杀了!”雨末一边说一边冲向闲室,“我是来给你们报信的,赤龙山的人来了!”
雨末一推闲室的门没有推开,是被里面拴住了,蓷儿道:“紫龙君不说话,也不理人!门拴住了,我也进不去!”
“哎呀,拴住了,撞开啊!”说完,整个人撞开门跌进闲室,蓷儿却还是不敢进屋,立于门外。
紫龙君一惊,又很快的收敛恢复了冷漠的表情,他面前放着冰雨,他怔怔的看着上面尚且没有干透的血迹。
“紫龙君…”雨末刚要上前去拉紫龙君,他虽然也没想好要拉紫龙君躲去哪里,但是面对赤龙山声势浩大的进攻,总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可是一只手刚伸过去,雨末就愣住了,他赫然发现有一个黑影,身材魁梧,发束高耸,手中长刀一把侍立在紫龙君身后。
那不正是刚刚被紫龙君一剑刺死的太子西山!
雨末再看紫龙君的手,正轻轻的拂拭冰雨,剑身上的鲜血让紫龙君内心极为愧疚与懊恼,心意紊乱间冰雨的剑锋划破了自己的手指,自己的血已经和剑上的血混在一起。
雨末见了紫龙君有伤,赶紧拿起他的手包扎,血止住了,紫龙君见到雨末回来了似乎心绪也稳了些,西山的身影消失了。
西山变成了紫龙君的狂魔!
不是紫龙君带走了西山的魂魄,而是西山的魂魄变成了紫龙君的狂魔随着他走了!
雨末脑海里有回想起翎羽的话:狂魔是什么?是死人的阴魂!而且这死人的阴魂只能伏在与自己亲近的人身上,第一是血缘之亲,其次是感情至深,我可不希望与我亲近的人死在我面前。
西山死的时候,他的魂魄在紫龙君和赤龙君之间选择了紫龙君!
雨末的大脑里迅速的出现了很多的声音,很多的画面…
蓷儿说:我听说紫龙君也是三岁左右被上任主神带回的紫龙山,他倒是没有什么残疾,就是瘦小,而且据说很难喂养,从小就不哭不闹,都说他是无情无心,无悲无喜之人。
西山说:我这兄长,生下来就没有哭过也没有笑过,都说他是个呆子,只是生的白白净净,粉面朱唇,格外的好看,但是不吃也不知道饿,冬天也不知道冷,打他也不知道疼。
我那兄长就是出生后第三年送入旷野就没有出来…
最后一个画面:秦悠扬抓住他胸前的佩玉,侧脸对西璧庭轻声道:“玉儿…”
秦悠扬说的不是雨末胸口有玉,她以为雨末是她的玉儿,因为那玉是西璧庭和秦悠扬从西玉出生就戴在他脖颈之上的。
突然间,雨末觉得胸中有冰山轰然倒塌,整个世界都限于冰雪之中,彻骨的寒意席卷他的周身,接着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紫龙君就是西玉!是西陵国国君与秦悠扬的第一个孩子,是西山的哥哥。紫龙君为了给雨末报仇手刃了自己的亲弟弟!
雨末无法抑制的眼泪夺眶而出,他万般愧疚的扑倒在紫龙君的怀里,“哥,哥…”雨末变了称呼,本应该是西山这样叫他,可是西山却不在了,雨末咬着嘴唇,万般痛恨着自己,抱住紫龙君又退后跪好:“师父…师父…”
门外的蓷儿听到雨末的哭声,哪里知道这个中缘由,只道眼看着都火上房了雨末还在撒娇!
那一瞬间,雨末好像终于明白了紫龙君之前无数次对他的教诲。
“师父,我错了…”
雨末泪流满面,哭的昏天黑地,“师父,我不报仇了…”
“师父,我懂了…”
“无念哥哥,你都是为了我好…”
“哥…”雨末越哭越伤心,一个哥字出口又扑回紫龙君的怀里,“哥,你说过人宁可自己吃亏也绝不亏欠别人…”现下雨末正是因为亏欠了紫龙君而受着折磨,“哥,你说仇恨可以自己化解,心宽了,怨恨就消散了,此生就值得…”
雨末抹着鼻涕,口中呜呜的声音,说话已经挺不很清楚,“哥,你说过人不能伤害别人,一旦做错了事,就会受愧疚的折磨,可能一生都无法释怀…”
雨末忏悔的是自己的愧疚,但是他这样说,也戳着刚刚杀了人满是愧疚的紫龙君的心窝。
突然,室外的蓷儿道:“紫龙君,有异动!”
紫龙君叹了口气,似乎不想理会。
雨末赶紧胡乱擦了把眼泪鼻涕,又要去拉紫龙君,可是紫龙君却先反手拉起了雨末,往外带去。
感到了紫龙山的异动,共有二三十人赶来闲室所在的院子,紫龙君见到众人,道:“此次紫龙山在劫难逃,你们愿意逃走的就快点走,没地方去的都去龙潭洞躲避,不可逞强应战!”
又把雨末一把扔给蓷儿,道:“把他带上,你们进入龙潭洞后用灵力封住洞口!”
“紫龙君…”众人还要说什么,紫龙君已经一转身轻飘飘的跳到了紫龙身上,驭龙飞走了。
蓷儿和兰儿等众人一起上来拉住雨末,雨末还想挣脱,蓷儿劝道:“雨末,紫龙君一会要降下冰雨应战,我们在只会适得其反,使紫龙君因为顾及我们反被掣肘…”众人都附和道冰雨降下必可退敌。
雨末只好先和众人一起进入龙潭洞躲避,进洞后不久,紫龙山喊杀声震天响起,隔着雾气缭绕的洞口也能见到外面已经火光冲天,众人用灵力镇住洞口,加上洞口也很是隐蔽,又隔着龙潭,无论外面厮杀成什么样子,这里都是安全的。
等了很久,哪里有什么冰雨降下,雨末忍耐不住,终于还是趁着大家不注意只身冲破了龙潭洞闯了出去。
来到外面,紫龙山到处火光,有赤龙山的人正与缠起的树枝藤蔓作战,很多灭世军也混在其中,有被枝条缚住手用脚狂踹树干的,有被缚住腿脚挥剑狂砍藤蔓的,雨末见一眼熟的赤龙山人问道:“赤龙君呢?”那人往高处一指,在龙潭上面的山上。
雨末往山上跑去,紫龙君必然也在那里,路过蓷室又进去翻出自己之前藏在那里的降龙鞭带在身上。
到了山巅之上,果然赤龙君和紫龙君在此对峙,紫龙君道:“赤龙君,我承认去赤龙山杀了太子是我的错,但你不愿迁怒于紫龙山的无辜之人。”
赤龙君怒火中烧,虽然手里没有鞭子,但是双拳紧握,一指指向紫龙君,带出一道火苗窜了起来,怒道:“你到我赤龙山杀人就可以,我来紫龙山杀人就不行?”
紫龙君打断道:“我刚说了我去赤龙山杀人的确是我错了!我认下这个罪过,等主神回来不用你告,我自会领罚!”
那边赤龙君话被打断又是生气,怼回:“等主神回来?我等不及了!是你先开的杀戒,不要怪我!今天我就灭了你紫龙山!灭了你!”
说完,一道火光冲向紫龙君,紫龙君叹一口气,提起冰雨勉强挡住,雨末眼见紫龙君无心神紊乱,心不在焉,火光渐渐逼近紫龙君,千钧一发之际,他突然冲了出去,甩起降龙鞭朝赤龙君打去。
赤龙君见鞭锋扫来,往后一撤,看清是雨末,大叫一声:“末儿,你个逆徒!给我滚开!”
那边,紫龙君见到雨末来为自己解围,也是大叫一声:“末儿,你快走,勿要在这里多事!”
赤龙山的人和灭世军已经将山巅之上的紫龙君团团围住,紫龙静静的卧在紫龙君一边看着这一切,双眼灵动,不愠不恼,不惊不惧,连本是狂躁的赤龙看到这一幕都止息了口鼻中不断喷出的烈焰。
见赤龙君又来发难,火光如道道剑锋袭来,紫龙君对雨末道:“终究是我有错在先,今日该受此一难!”说完,一手挥剑指向紫龙,一手竖于胸前,闭上双眼,紫龙腾的站起,双翅一团,将紫龙君抱在怀中,伏颈于翅下,紫龙通体雪白,反着莹莹的银光,任凭赤龙君袭来的火舌将它团团围住。
赤龙君收了火势,众人走上前一看,那紫龙已经幻化成一座冰山,火攻不融,刀砍不破,紫龙君将自己和紫龙封印了。
“紫龙山的人都是这副德行,痛快的打一架都是不行!”余怒不消,赤龙君冲到抱着冰山不断拍打呼喊的雨末身边,“小孽障!我扒了你的皮!”雨末抱头就要逃窜,被赤龙君一把提住衣领撤回,“还想跑?再跑打断你的腿!”
雨末见无路可逃,只好乖乖跪倒,把手中的鞭子藏在身后。
“降龙鞭拿来!”赤龙君哪能忘了雨末刚刚才用了降龙鞭打他!
“不给!”雨末当然知道赤龙君这个时候要降龙鞭干什么,他可没有太子西山的虎豹之躯,尚不成年的体格挨赤龙君一顿降龙鞭能活活要了他的命!
“拿来!”赤龙君就要转到雨末身后上手抢夺。
“不给,你都送给我了,哪有东西送人了还往回要的道理!”雨末将降龙鞭紧紧压在自己的背后,也不管什么礼仪姿态,整个人躺在地上撒起泼来。
“给我用用,用完了还是你的!”赤龙君在众将士眼目睽睽之下趴在雨末身上要去扯他的胳膊,明震见两人纠缠起来,帮也不是劝也不是,看着周围众人起了异样的眼光自己也尴尬起来。
雨末突然爬起,一头撞向紫龙幻化成的冰山,然后抱着冰山道:“你要是敢打我,我就撞死在这给我紫龙君殉葬!”想了想似乎话还是不够狠,又道:“我死了也是紫龙君的好徒弟!”
此话实狠,气的赤龙君上去踹了雨末两脚,却真的不敢再提鞭子的事,“小畜生!看回了赤龙山我不扒了你的皮?”
“回去就回去,明震你赶紧绑了我,咱们赶紧走!”雨末看到紫龙君封印后,紫龙山的灵力在迅速的减少,刚才被树枝藤蔓困住的人渐渐都挣脱了陆续上了山,雨末担心时间长了,龙潭洞也要支撑不住,恐怕蓷儿等人要遭不测,所以催着赤龙君赶紧离开。
赤龙君又上来踹了雨末一脚,“还知道让明震绑了你,还真有自知之明!明震,把雨末给我绑回去,熔岩洞空了正好给你腾了地方,你给我好好悔过!”接着,朝正在冰山附近嗅来嗅去的赤龙打了一个响指,又对众人道:“收兵!这紫龙山太不抗打!”赤龙伏颈,载着赤龙君朝赤龙山飞去。
明震来冰山边拉起雨末,两人对视,无数的心酸苦楚都在不言中。明震转头要走,雨末问:“你不绑住我吗?”明震头也不回,兀自走着:“不用,你跟我回去就回去,你不想回去,我也不会为难你!”
“要是让我跑了,你不怕赤龙君扒了你的皮?”雨末疾走两步跟上明震,手中将降龙鞭缠在腰间,在等明震回答也在盘算这降龙鞭怎么办?带在身上似乎就是给赤龙君随时备着,但又不敢随便丢弃。
明震回头苦笑,道:“你跟我回去,赤龙君一样扒你的皮!”
真是难兄难弟,谁让他们一样倒霉?有同一个师父赤龙君!
两人都是心情沉重,一路无心闲聊,只顾着走路,快出紫龙山时,突然下起大雨,雨末心里很是高兴,这真是及时雨,正好可以扑灭紫龙山还在燃烧的山火,解救困在龙潭洞的众人,雨末回头看看紫龙山,曾经千方百计要逃离的地方现在又万般不舍,想起紫龙君,雨末不禁有心里针扎一样的难受,不觉间面颊上雨滴之中就混进了温热的泪水,本就模糊的视线更加无法视物,雨末抹了一把脸,却发现那雨水不是普通的雨水,而是紫色的,天降紫雨,这雨里有灵,紫龙君的灵。
雨末心里一阵高兴一阵担心,雨里有紫龙君的灵,就说明紫龙君还活着,为什么突然降了紫雨,难得是紫龙君最后的灵力涣散了才换来这能灭山火的紫雨。
雨末一路走一路猜测,却没有答案。
他很后悔当初紫龙君留他在紫龙山日日规劝他时他什么都听不进去,整日就是琢磨着怎么逃出紫龙山,为什么不多一点和紫龙君相处?为什么不多一点了解紫龙君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