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闻风快步回到楼上,沿途不忘观察下面的举动,一切是那样的自然,这种自然到近乎真实的自然的背后是否真的如你所看到的一切那样自然便不得而知。
朱允炆依然回味在琴音之中,齐泰目不转睛看着窗外,杨和确是带着笑意慢慢品着茶,若是论为臣之道齐泰自然无法与自己相比,杨和早已看出朱允炆对弹琴女子情有独钟,若是日后登基为帝自然后宫佳丽无数,到时候自己只要献上此女子自然可以龙颜大悦。
一个懂得猜测别人内心的人将是多么的可怕。
门外传出声响,柳闻风飞身进入,两名统领相互递了一个眼色退向门外,这里有千户大人已经足够,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最大范围控制局面,可见这些锦衣卫训练有素,绝非一般的士兵可以相比。
柳闻风低声道:“人走了!”
杨和道:“可惜。”同样的琴音,同样的可惜,只是两者之间所隐含的意义确是完全不同。
“雨停了!”齐泰的喊声打断所有人的思绪。
雨真的停了,或许还应该下上那么一会,一个地方呆得久了便会有一些留恋,这似乎是出于人的本性。
齐泰道:“公子。”
朱允炆慢慢起身,杨和有些失落,原本一场精彩的好戏不想就这样落幕,心有不甘不过只能如此,沿着楼梯走下,老鸨只是远远的看着,这些人自己可是惹不起还是早点走的好,众人离开,一道红色身影慢慢从二楼一处极为隐蔽的位置出现,十根染成鲜红的指甲令人见上一面便无法忘记,与刚才不同的是眼神之中透出一丝阴冷。
走出垂云轩齐泰长出一口气,再看看空荡荡的大街,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与刚才的污浊不堪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杨和确是不停回头张望,柳闻风目光落在不远处那座简单的木棚里,因为雨停的缘故躲在里面避雨的人早已离去,只是那道眼神或许只是自己多心了。
朱允炆心情大好提议道:“不如就以扬州为题各自念上一首诗如何?”
齐泰道:“既然公子有此雅兴自然愿意。”
朱允炆点头道:“广陵城里昔繁华,炀帝行宫接紫霞。
玉树歌残犹有曲,锦帆归去已无家。
楼台处处迷芳草,风雨年年怨落花。
最是多情汴堤柳,春来依旧带栖鸦。”
诗意之中带着淡淡的哀愁,多半是一路行来所遇而感伤,江南虽然富足,不过依然有不少穷人过着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日子,即便是最富有的扬州城同样无法摆脱这样的命运,雨一停立刻有乞丐从残瓦堆里钻出,衣衫大半被雨水打湿,看到几人连忙上前讨些赏钱。
柳闻风挡住乞丐,乞丐吓得连连后退,朱允炆摆手道:“给他一些银子就是。”齐泰无奈只得从怀里掏出几两银子丢进乞丐手中破碗内,乞丐慢慢抬头,一双眼睛透射出冰冷看着乞丐,柳闻风目光始终不离乞丐的双手,乞丐低头将银子收在怀里满心欢喜快步跑开。
朱允炆叹口气道:“不想区区几两银子便如此高兴,多少人每天锦衣玉食确不知足。”
杨和连忙道:“莫要为此扫了雅兴,齐兄到你了。”
齐泰道:“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
如今不是时平日,犹自笙歌彻晓闻。”
乃是一首夜看扬州市,乃是出自晚唐之时王建,原本是一首好诗只是因为晚唐之时朝风奢靡不思进取其中不免多了一些愤慨之意,如今天近黄昏确也是恰到好处。
齐泰念完,杨和连连拍手称绝,齐泰脸上顿时不悦,这杨和如何吹捧自己,岂不是会令人觉得自己的诗词意境超过殿下,大有喧宾夺主之嫌,齐泰混迹官场多年做人之道自然融会贯通目光偷偷望去,朱允炆脸上没有任何的怒意,反而连连点头称赞这颗心算是彻底放下来。
齐泰道:“杨兄切不可随意敷衍才是!”
杨和笑道:“那是自然,论文才当然不比公子、齐兄,只是也不能随意应对就是。”说完故作思索眉头一展道:“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杨州。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杨和确是聪明过人,用了一首耳熟能详的诗这样既能表示出主题同样不会有压过两人之意,杨和念罢,三人相视一笑,一阵风吹过,雨后的风中带着一丝凉意,朱允炆忍不住打了一下哆嗦。
柳闻风道:“公子,不如先行找到客栈住下才是。”
朱允炆意兴未尽道:“不如柳千户同样以扬州为题赋诗一首如何?”
柳闻风道:“公子见谅,如风对此确实不通。”
齐泰道:“柳兄莫要谦虚才是。”
杨和同样道:“切不要坏了公子的兴致。”
柳闻风无奈只得学着三人样子摇头道:
“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话音一落,朱允炆拍手赞许道:“不想柳千户确有如此文采,此次扬州论题当属最佳。”
齐泰冷哼一声,杨和上前道:“柳兄文武双全真是难得一见的人才。”
柳闻风笑道:“不过是受了几位的启发罢了。”
齐泰道:“公子,还是先找间客栈休息为重?”
朱允炆点头,“还要劳烦柳千户才是。”
柳闻风点头,身后两人快步上前,时间不长从街口处出现,连续比划几个手势,柳闻风点头道:“公子,已经打点完毕。”
三道身影默默注视慢慢离去的众人,那是怎样的眼神,原本白色的部分红色的血丝完全布满,不知是因为困倦还是愤怒,双手用力,指甲恨不得立刻扑上前去将眼前这些人一个一个彻底撕碎,朱允炆一行人身影渐渐消失。
一名头戴斗笠老者,一名跪地乞讨的乞丐,另外一人一身红衣格外显眼,尤其是十个指甲上令人眩晕的红。
“走吧。”老者叹口气道。
“就这样放过他!”乞丐脸上露出愤怒的神情。
“听童老的,火生不能冲动。”
“这是替将军报仇最好的机会,火生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如果我们三个人同时出手即便是那个人再厉害又如何!”
老者道:“只是不想你白白送死,这场雨过去还会有下一场。”
红衣女子道:“不错,如果真的可以动手,在垂云轩早已事成。”女子说完看着自己染成猩红的指甲,上面刻画的是内心的仇恨时刻不敢忘记。
火生道:“我只是怕你们忘了将军的情还有我们的仇。”
“不会忘,永远不会忘,活下去的目的就是为了复仇,血债血偿。”
老者,童河,蓝玉手下副将,忠勇过人,乞丐,火生,蓝玉收养的义子,脾气火爆,红衣女子,红杉,蓝玉情妇,此行目的杀人!
杀死朱元璋最器重的人,为死去的蓝玉报仇。
地点:京城。
灯火随着风左右摇晃,两道人影映在屏风上难以看清长相,只是通过影子判断必然是男人。
“事情办得怎么样?”
“人已经找到。”
“办得好。”
“多谢夸奖,只是单凭那些人又怎会是锦衣卫的对手。”
“柳闻风确实厉害,不过单拳难敌四手,这次皇太孙出行,我想没有人会坐视不理,而且不过是三个通缉犯,即便是不成事死了又如何!到时候绝对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卑职明白。”
“这趟水搅得越混越好,只要他死,至于由谁动手并不重要。”
房间内传出两人的笑声,影子映在屏风上慢慢变长最后消失,门轻轻推上,房间内顿时恢复安静只剩下一盏孤灯守护着漫长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