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漕运府传话狱卒得了好处,购置一套新衣,不过是一件普通的小事,只是在狱卒之中确是掀起一阵不小的波澜,毕竟薪水有限,除了一部分用来养家,剩下的自然有些捉襟见肘,即便平日喝酒也要精打细算,哪里还有剩余的银子购置新衣,所以一套衣服多半穿了几年,只有换洗时才会换上一套,两套衣服一凑合就是一年。
狱卒看在眼里心里羡慕,即便是知府大人身边衙差同样感到诧异,又有谁会想到不过是一个口信确是换来一百两白花花的银子,试问这样的好事谁不抢破了脑袋去做,牢头从外面回来,恰好看到一身新衣的狱卒不时玩弄手中一件物件,快步上前一伸手抓在手里,狱卒见是牢头,生怕惹人不快,提到新衣更是说了一个令人信服的谎言。
牢头摊开手心,苏州府令四个大字十分清楚,不想确是知府大人的令牌,顿时吓出一身冷汗,莫非大人来过,若是知道自己出去喝酒必然少不了一顿训斥。
狱卒说出事情,只是其中一些言辞确是完全不同,衙差问道:“牢头去了哪里?”
狱卒低声道:“还不是出去喝酒,经常的事。”
牢头问道:“衙差是否有问过本牢头去了哪里?”
狱卒忙道:“问了,小人懂得规矩,大人出去办差事很快回来。”
不同的人,几乎没有任何不同的问题,确是完全不同的回答,狱卒反应极快,嘴上功夫更是了得,牢头连连点头,“你小子就是机灵。”
两人进入牢房,牢房内顿时数十双眼睛从栏杆里探出,多半是太过无聊,哪怕是熟悉的面孔看在眼里同样多了不少乐趣,喧闹声顿时响起。
“放老子出去。”
“老子要吃肉,给老子肉。”
“女人,我要女人,十个女人,不够,一百个。”
这种喧闹多半是用来发泄心中烦闷最好的方式,终日关在暗无天日的牢房之中,出去更是遥遥无期,所有人在寂寞中打发余下的岁月确发现这里除了寂寞还是寂寞。
牢头怒吼一声,“都给老子闭嘴,谁想出去一定满足他,能不能保证回来就很难说!”
“不过就是一只会咬人的狗,除了那点手段之外你还有什么!”一人怒目而视,牢头不由得心头一紧,这人自己确是惹不起,翻江大盗胡猛,拳脚功夫了得,到了水里更是如虎添翼,当日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设下陷阱方才捉到,如今关在牢里更是没人敢惹。
牢头心里害怕,只是脸面上总得过得去,一口唾沫吐在地上,“老子不管你是谁,只要进了这里就要听我的,不然到时候身上少了什么东西可不要怪我们,弄不好脑袋掉了,想要吵只能去下面。”
翻江大盗胡铁一拳打在栏杆上,手腕上铁链发出声响,栏杆一阵晃动,牢头脸上露出笑意,胡铁的栏杆经过特制,即便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法逃脱,何况手脚都被锁链锁住。
牢头怒骂一声,“都老实点,不然三天不给饭吃。”
牢房里顿时恢复安静,一些人隔着栏杆吐着吐沫,甚至掀起破烂的裤子向外放水,顿时传出一阵难闻的气味,牢头不以为然,多半已经习以为常,对付这些人不能有任何的客气,若是有人胆敢捣乱自然有办法对付。
牢头快步向前,华成听见骂声慢慢从地上爬起,双手抓住栏杆向外张望,头发散乱,身上满是泥污,眼巴巴看着外面,不想只是三日,原本光鲜亮丽的总捕头确是变成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手指上的伤势早已痊愈,只是依然留下一道道痕迹,这些痕迹只有随着岁月慢慢消失。
牢头出现直奔华成关押的牢房而来,华成这几天过的确实不错,不过只能相对而言,换了新的稻草,每天更是比别人多了几块肉,肉香顿时吸引别的牢房囚犯注意,在这种地方肉的香味与外面完全不同,变得更浓更香,似乎是太久没有吃肉,所以变得更加敏感。
“老子的菜怎么没有肉?”
狱卒手中皮鞭一甩道:“想吃肉我会像大人申请,送你一大碗,带上烧酒还有鸡腿,让你好好吃个够。”
那人确是连连摆手,“算了,老子不要肉就是。”
华成心中不解,为何这么好的待遇确是不去享受,有酒有肉还有鸡腿,不想牢里同样可以有这样的生活。
肉放在嘴里,骨头吐出,旁边几双眼睛盯住饭盒,里面尚且剩余几块,只是必然会很快被人吞下,口水不停咽下,舌头舔舐干枯的嘴唇,没有任何声响只是静静的看着,所有人清楚这不是自己所能享用的美食。
华成喜欢吃肉,只是同样讲究,同样是肉确是完全不同,整只鸡身上只有那么几块最是好吃,其他的完全可以舍弃,端起饭盒走近,“给你吃,来,过来。”
那是确是连连摆手,旁边一名老者更是死死拉住那名十四五岁的孩童,嘴里道:“不能吃,孩子,千万不能吃。”
华成道:“如何吃不得,这些都是好肉,我刚才更是吃过。”
老者摇头道:“你是新来的自然不懂里面的规矩,能够吃肉的只有一种人!”
华成道:“不想吃肉也要分身份,只是不知什么人才能吃到肉。”
老者苦笑道:“要死的人。”
另外一人道:“不错,鸡腿,烧酒,大块的肉,谁不想吃,只是吃了那些东西的人没有一个可以回来,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只要谁的碗里多了这些东西,就等于提前死刑,提前道个别至少留个念想。”
华成道:“那岂不是成了断头酒,无命肉!谁能吃的下去。”
老者道:“不想吃也得吃,总好过做一个饿死鬼,下辈子也能托付一个好人家,不必为了生计发愁,更加不会因为一些小事被人关进大牢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华成道:“他又犯了什么罪?”华成用手一指那名十四五岁孩童,瘦小的身躯,眼神之中尽是无辜,甚至带着一丝恐惧,不过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老者道:“还不是那个什么狗屁总捕头,没有一点本事就知道胡乱抓人,他不过是街头要饭的乞儿,因为天生有喉疾所以不能说话,有一天被人冤枉偷了别人银子,更是不分青红皂白给抓进大牢,这么小的孩子,你说造孽不造孽。”
华成不由得睁大眼睛,记忆之中似乎记得有过这么一个案子,一个人醉酒之后丢了三十两银子,整条街只有几个乞丐,于是尽数抓来,其中两人指认是那个乞丐偷的,于是上前盘问,不想乞丐嘴巴倒是很硬,硬是一句话不说,无奈只得抓进大牢,一时疏忽竟然把这件事给忘了,按照律法,略为惩处应该释放才对,而且当日并没有从乞丐身上找到赃物,最后只是胡乱定案不了了之,如今听老者提起顿时心里一惊,不想是自己断的一件冤案。
华成蹲下身形,“你吃,放心吧,不会有人对你怎样。”
乞丐用手比划几下,用手抓起直接塞进嘴里,甚至连骨头一同嚼碎咽下,华成身形慢慢站起,小乞丐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手不停比划着,华成无法猜出其中的含义,只是看着那双无辜的眼睛,想起当日小乞丐被人抓住只是不住的摇头,眼神之中尽是委屈,心里必然有苦无法诉说,经历变故,那种被人冤枉的滋味华成最是清楚,如果能够出去必然要重审案子还小乞丐一个清白。
不想几日的牢狱之灾确是令华成有所醒悟,不失为一件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