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过后，一片昏暗。
我身上是冷汗直冒，估摸着叶子也好不到哪里，因为我们趁着刚才的闪电，才看清楚，这个鬼蘑，居然长在一个死人脑瓜骨的眼窝子里边。
这个死人不知道在这儿多久了，只剩下骨头了，眼窝子里都被土填满了，上面也盖了被风吹下来的落叶。
冷不丁的，我和叶子都吓了一跳。
不过我俩好歹也是见识过的人，吓人劲儿过去之后，马上自嘲的笑了起来。
不就是一副死人骨头吗？更邪乎的东西我们都见过，还怕这个死物？
明白过劲儿来之后，我们俩又凑到死人骨头跟前。
“鬼蘑长在瘴气最重的地方，而且见不得光，本身就是比较阴邪的东西，长在死人骨头里面也说得过去。”叶子看了看骨头眼窝子里的鬼蘑。
“你刚才不是说，鬼蘑一长就一小片？既然眼窝子里边能长，别的地方肯定也有。”
叶子点点头。
“再找找吧，干脆把这些叶子都扒开。”我提议道。
说干就干，没过十分钟，这个小小的山洞里，差不多所有的落叶都被我俩扒拉干净，扔到了山洞外边。
一副完整的骸骨显露出来，看身量，大概不到一米七，算不上高大。
身上的衣服已经烂的完全没有了，不知道是个什么人，多大岁数。
除了死人骨头，在洞里还有一杆已经锈迹斑斑的土铳。
非常老式的那种，装上火药和枪砂，用来打鸟的，以前村里老辈儿的人，有些家里就有。
不过前些年禁枪，所有的猎枪土铳都上缴了，现在已经见不到这东西了。
山洞里发现的这杆土铳，枪筒子爬满了锈迹，枪托已经烂得不成样子。
我想起这个地方的名字，很快就猜出来，这个人生前，应该是附近几个村里的村民，是到鸽子堂来打鸽子的，不知道遇到什么意外，也许是瘴气太重，也许是土铳走火，这才死在这个山洞里。
除了土铳之外，还有两样东西。
一个是旁边的石头上，发现了一个烟袋锅子。
大概一尺多长，白铜的烟锅，烟杆的材质像是某种竹子，不过不是普通的黄色，而是暗红色，上边还带着一块一块的斑点，我和叶子俩人瞅了半天都没认出来。
烟嘴儿是一块玉，材质只是普通的青玉，算不上高档，也谈不上什么雕工，就是一杆普普通通，华北东北农村常见的烟袋锅子。
虽然当时人抽卷烟的多了，但是记忆里，还有着以前冬天，老头儿们蹲墙根儿，叼着烟袋锅子一边抽烟晒太阳，一边唠嗑的画面，所以这烟袋锅子也算不得稀奇。
另外一个物件儿就奇怪了。
是一把梳子，看材质应该是银的，表面因为潮气，有些发乌。
形状很特别，是个弯弯的月牙一样的，梳子上还雕着牡丹纹，在乡下地方，算是个挺精致的东西了。
在梳子角落里，还刻着两个字，秀莲。
说它奇怪，是因为这个死人，明显是个男的。
带着土铳爬到鸽子堂打鸽子，还抽旱烟，想想在那个女人都裹小脚的年代，也不可能是个女的。
一个大老爷们儿，带着一把这么漂亮的梳子在身上干什么？难不成打鸽子折腾的头发乱了，还有闲情梳梳头发？
上边的秀莲两个字，听着倒像是个人名，还是个姑娘的闺名。
但是山洞里，应该就这一具骸骨，也不像是有人殉情的样子，再说殉情也没有说带着土铳的。
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子丑寅卯来。
东西挺漂亮，我和叶子忍不住拿在手上把玩了一会儿。
当然我们没忘了正事儿，叶子让我把两样东西都收起来，
在骸骨旁边，还大大小小长了五六个鬼蘑，叶子说得真没错，这鬼蘑还真是一长一片。
我和叶子小心的把鬼蘑采下来，放在花篓里边，用槐树叶盖上。
这东西金贵，我们采和放的时候都特别小心，生怕磕着碰着。
“咱把这人埋了吧，鸽子堂解放前就没鸽子了，他要是打鸽子遇到的意外，死了也有年头，估计找不着后人了，入土为安吧。”我看了看裸露在外面的死人骨头。
叶子点点头。
我们俩没带挖土的家伙事儿，好在死人骨头原本就已经被浮土埋了半截，用手扒拉傍边的土，又捡了不少石头，好歹算是把这具骨骸掩埋起来。
我身上没有被雨打湿，摸了摸衣服兜儿里，之前自暴自弃学抽烟，买的打火机还没舍得扔，顺手就摸了出来，之后又掏出龙裁。
我是想剪一刀纸钱，烧给这个人，既然碰上了，就送他点儿上路钱吧。
不过身上没带黄表纸，只能拿红纸凑活了。
纸钱剪好，点燃之后，狭小的山洞里火光跳跃。
我跟叶子顺便也烤了烤火，眼瞅着纸钱燃烧出来的青烟和纸灰，打着旋，向山洞顶端飘过去。
很快我就觉着不对劲儿。
鸽子堂顶上狂风怒吼，呜呜山响，底下的风虽然小，但是也和之前不一样，多少带着点微风。
烧纸钱产生的青烟，却半天没有散去，而是越来越浓，我和叶子立马警觉起来。
都是干这个营生的，知道怕是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了。
不过我有点奇怪，这人应该是遭遇意外死的，没仇没怨的，就算有点不甘心，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早该没了念想。
我和叶子又掩埋了他的遗体，按老辈子的话讲，算是功德一件，照理说他不应该害我们才对。
青烟越聚越多，很快变成了一个隐约的人形。
我跟叶子顾不得外边下雨，赶紧走到洞口，看着这个家伙有什么反应。
我现在学乖了，平时出门，总会带上几个剪好的降魔娃娃、吕祖宝剑之类的禳字术阴阳剪，省的碰上什么突发情况，只能抓瞎。
叶子身上的好东西更多，一只手也伸到了麻布口袋里面，显然攥着些什么东西，怕是符纸之类的。
很快，青烟中分出来一股，变成了胳膊的形状，我和叶子看着眼前的的异象，都不知道这个家伙到底要干什么。
虽然一直戒备着，但是却没有发现有什么危险。
我已经把降魔娃娃掏了出来，叶子的手上也拿着一张符纸。
“怎么办？要不要现在就把这个家伙收拾了？”叶子手上的符纸用手一捻，居然不是一张，而是像钞票一样，捻出个扇形来。
我看了看青烟凝聚成的人形，伸手把叶子已经伸出去的胳膊按了下来，“别着急，我总觉得这个人没有什么恶意。”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家伙和我们人鬼殊途，难道还会指点我们找什么宝贝不成？看他带着的东西，一个破烟袋锅子，一把梳子，一根土铳，总共也值不了几个钱，就算放到百十年前，也不是有钱人，想想就知道没什么钱。”
我摇了摇头，“找宝贝确实不可能，不过或许有别的什么意图。”
叶子没办法，放下胳膊，“那就再等等吧，要是他敢动弹，我非让他灰飞烟灭不解。”
我没再说话，两只眼睛紧盯着青烟。
青烟幻化的人形，那条胳膊越来越长，慢慢的已经和正常人差不多了。
山洞里面地界原本就狭窄，胳膊伸直了之后，已经快碰到站在洞口的我和叶子了。
我还是没有动，眼瞅着那只胳膊上，又慢慢长出一只手来，虽然外面吹进来的微风，几次把凝聚成手的青烟吹散，不过这只手还是顽强的长了出来，并且分出了五指。
这下子我总算是看清楚了，青烟人形手指指着的，正是鸽子堂东南角的缺口位置。
在这之后，青烟再没有什么变化，就跟雕塑一样，杵在哪儿一动不动，保持着一只手指向前方的姿势。
叶子也注意到了，瞅了我一眼，“鹞子，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稍微想了想，立马变了脸色，大喊了一声，“不好，赶紧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