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侯坊村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和叶子差不多花了半天的时间,才把整个村子走遍。
结果自然不用说,毫无惊喜。
这个村子的大姓是李姓,其他比较多的还有刘姓和杨姓,都是百家姓上面排名相当靠前的姓氏。
村子虽然人多,但是跟其他华北农村的乡村区别不大,村民们彼此之间,大多沾亲带故,最不济也是互相熟识,打听了一圈下来之后,我和叶子就可以确定,这个村子里面压根就没有姓无的。
别说姓无的,连谐音姓吴的都没有。
好在我对这种情况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从之前寻找纯狐后人的时候就明白了,除非像是凌姓这样还算比较常见的姓氏,八位外姓祭司的后人,只怕都已经改姓了。
不过最让我心里发虚的,还是我们在走进村子的时候,在村口见到的村名碑。
不是什么石碑,而是水泥的,正面是西侯坊村几个大字,背后刻着村子的来源。
应该是县志上面的相关记载,我记得我们村村口也有一个,大概当年华北地区很多农村的村口都有这么一个村名碑吧,别的地方倒是不多见。
在村名碑背后,关于西侯坊村名的来源,说法跟我之前在网上查到的信息差不多,都是来源于汉代一位皇族后人的陵墓。
但是这个地方和华北很多地方一样,历经战乱,人口的构成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当年居住在这里的人已经十不存一,现在的大部分村民,都是明朝洪武年间,从山西洪洞县大槐树迁过来的。
这就有些尴尬了啊,无姓后人,可是正经八百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最早的先民,真要是网上推,保守点儿说,也能推到商朝去,毕竟孤竹国就是商朝的属国。
就算无姓后人真的生活在这里,也是不好找。
村里人谁会关系自己祖上是从明朝迁过来的,还是打从武王伐纣之前就住在这片土地上的?真要有人关心,那可就是神人。
真有点抓瞎,叶子已经急的不行了,我们俩就在村子中间的十字街上,来回来去的转悠,火急火燎的想办法。
这么一转,可就引人注意了。
毕竟当年的农村,还是相对闭塞一点儿的,有俩外人突然出现在村子里,一般都是过来走亲戚的,但是像我们俩这样也没个去处,只在村子里面瞎转悠。
不大功夫,就有个老头儿背着手,到了我们俩跟前,瞪着我们问了三个直击我跟叶子灵魂的问题,“你们是谁,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
这活儿就得交给叶子来了,叶子虽然是保州口音,好歹跟省城挨着,还能沟通,我这要么就是普通话,要么就是一口带着东北味儿的港城口音,人家一听就得怀疑。
叶子跟大爷解释了半天,这才让大爷相信,我们两个是到西侯坊来采风的大学生。
这个说法,是我跟叶子来之前商量好的。
无极是剪纸之乡,西侯坊甚至是无极剪纸的发源地之一,肯定会有一些艺术团体民间机构什么到这边来考察交流的。
村里人对这个借口,应该多少能够接受。
果然,叶子说完,背着手的老大爷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不过随后又是脸色一变,“有学生证么?我瞅瞅。”
我心说大爷您变脸能别变得这么快么?幸好我早有准备,直接掏出了我燕赵大学的学生证。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当然就算是假的估摸着大爷也认不出来。
大爷把我的学生证拿在手上,仔细看了半天,这才还给了我,我刚刚松了一口气,大爷又开口了,“别整这个没用的,反正这小本本是真的假的我也不认识,你说你们是来考察无极剪纸的我就信?”
我一口血差点儿没喷出来,心说大爷不是您刚刚提出要看我们的学生证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大爷,那您看您怎么才能相信呢?”上面的话我当然不会真的说出来,在人家村子里,不能这么张狂对吧,我一边递上一根烟一边问大爷。
大爷倒是不客气,接过烟,也不理会叶子凑上去的打火机,自己摸出火柴点着,“来来,你给我剪个花样子,我就相信你们是过来学习的。”
大爷说这话的时候这个得意啊,瞅着我和叶子的眼睛都眯缝起来了,隐隐透着杀气,那表情就好像在说,“编啊,继续编啊,瞅你们就不像好东西,还说过来学习剪纸的?俩夯货还想诳我?”
我跟叶子对视了一眼,俩人都拼命压制住心底狂笑的欲望。
正所谓人生四大喜事,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还有一个就是敌方误入我方最擅长领域。
我也没客气,说了句“您瞧好。”然后就从身上摸出了龙裁和红纸。
当我掏出剪刀和红纸的一瞬间,老大爷抽着烟差点儿没呛到,这也正常,没见过什么人随随便便就从身上能摸出剪刀和红纸的。
大爷这问题就没安好心,就算是真的到西侯坊来学习考察剪纸的,也不一定真的就会剪纸啊,研究民间艺术的也有可能。
就算真的会剪纸,人生地不熟的要证明自己会这门手艺也不太方便。
偏偏大爷就碰上了我这么个奇葩,不但真的会剪纸,而且还随身带着剪刀和红纸。
这几率真的可以去买彩票了。
我也是有心思炫技,特意选了一个有难度的题材,百鸟朝凤。
百鸟朝凤是个圆形剪纸,但是画面又不是对称的,不但要剪出来一直漂亮的凤凰,还有体现出百鸟的体态,关键是这些鸟还不能是一个样式的,必须得各有特点,让人能看得出来是喜鹊、画眉、燕子、鹦鹉之类的鸟儿。
这种题材的剪纸作品,大部分都是画好了纸样子,然后拓在蜡板上,用刻刀来刻纸的。
手法太复杂,剪出来也精美,一次只剪一张太费工夫,对剪刀的技法要求也过高了,所以一般很少人用剪刀来剪。
如果说大爷刚刚见到我掏出剪刀和红纸,还仅仅是吓了一跳,等到看着我剪了几分钟之后,两只眼睛可就瞪得跟牛眼珠子一样大了,手上的烟卷儿都忘了抽,烧到手了之后,才哎呦一下子把烟头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