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千烛看着夏沐濋离开,心里是一百个担心。她立刻从侧门跑去元帅府,求助沐映行。陈致跟踪薛清平的人本是秘密,不能公开。可现在薛清平光明正大的来到忘月轩,想必定是发现端倪,兴师问罪。
这个时候,能够主持大局的只有沐映行。
沐映行和沐胜并不知道陈致受伤,外面有吵闹声他们只当是别处并未多想。当他们看到岳千烛不管不顾的直接跑来,便知道事情直接发展到严重的地步。
岳千烛将沐映行和沐胜请到前院的时候,院子里已经发生过打斗。
夏沐濋一纸出岫扇直接打开,锋利的扇子边缘直接横在薛清平的脖颈前,只要夏沐濋稍稍向前,薛清平必定见血。
“濋儿!”沐映行叫停夏沐濋的举动,杀了薛国公让他为此付出代价,不值当。
薛清平一直憋着一口气,他虽是面不改色,但一颗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他之所以敢与夏沐濋这般对峙,就料定沐映行定然出现阻止夏沐濋。
岳千烛来到夏沐濋身边,轻轻搭在他拿扇子的手臂,说:“放下吧。”
夏沐濋只是瞟了一眼沐映行,收起出岫扇。
沐映行环顾周围,都是薛清平带来的人,粗略一看来的不下数十人,他脸冷下来走到前面说:“薛国公夜里带人前来沐王宅院,这是要做什么?”
薛清平已经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只要有沐映行在场,他就不会有危险。
“沐元帅。”薛清平保持他的儒雅,说:“这几日一直有人暗中跟随老夫,今夜我的人抓到这个贼人,伤他不浅。可是贼人武功高强,还是逃脱了。我的人一路寻找,看见贼人消失在忘月轩附近。老夫考虑忘月轩乃是沐王宅院,可别出什么事,遂来此看查,却不想被沐王爷差点扼住了喉咙。”
沐映行自然不会听薛清平的一面之词,他回头问向身后已经理智一些的夏沐濋说:“是这么回事吗?”
夏沐濋的手指叠着扇叶,冷冷的说:“薛国公想要入我府宅搜人,本王的院子不是谁都能进的。”
薛清平说:“老臣这是担心沐王爷,忘月轩没有一直没有足够的守卫,若有贼人藏在院中,对沐王爷来说太过危险。”
夏沐濋冷笑一声道:“薛国公对本王的宅院的守卫知道的很清楚啊。”
薛清平微微一顿,沐映行和沐胜都在,他说话的时候可要小心一些才是。
“沐王爷说笑,毕竟岳小姐在您身边。如今岳家案重审在即,很多人都盯着岳小姐。老臣曾是岳家案的主审,对岳小姐的安危十分关心。”
这一点夏沐濋不可置否,不然他也不会将岳千烛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岳千烛瞥了一眼薛清平,只要他不暗自使坏,自己就安全的很。
沐胜看着院子的里的人,双手叉腰的说:“忘月轩的安全不用国公大人操心。这旁边就是元帅府,哪个不知死活的人敢乱闯,肯定是不能活着出去。”
沐胜厌恶的眼神藏不住,这院子里多的是薛府的臭鱼烂虾,他烦着呢。
沐映行说:“没错。国公被人尾随多日实属危险,当真要好好调查才是。若国公有需要捉拿贼人,红纱军必然出兵帮忙。”
话说至此,薛清平不得不应下离开。即使他一直怀疑尾随自己的人是夏沐濋派来的,可是他也不好再次提议搜查夏沐濋宅院。
薛清平笑着说:“那贼人深受重伤,应该跑不远,老臣到别处看看。沐王爷,沐元帅,若是发现贼人踪迹,一定要告诉老夫。”
“自然。”沐映行应下。
薛清平意味深长的看了岳千烛一眼,带人离开忘月轩。
看见人都离开院子,沐映行才轻声对沐胜说:“看看院子附近有没有血迹。”
沐胜明白,陈致重伤肯定会留下痕迹,他们需要清除踪迹:“是,天一亮我就去。”
“嗯。”沐映行看向夏沐濋,虽然他有很多话要说,但现在当务之急的是陈致伤势,直接越过夏沐濋向后院走去。
“你去叫了舅父?”夏沐濋转身向后院走去,对身边的岳千烛说。
岳千竹点头说:“我担心你冲动。”
“担心我杀了薛清平?”
不是担心,是怕。岳千烛可没忘刚刚夏沐濋要杀薛清平的样子,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
她说:“我担心你为了给陈领军报仇,失了理性。杀了薛清平,你也要被问罪。
夏沐濋停下脚步,借着月色看着岳千烛担忧的表情,问:“担心我?”
岳千烛被问的一愣,故意躲避眼神,没有回答。
夏沐濋说:“放心,我没有那么暴躁,只是给他个下马威而已。陈致的帐我会一点点的找他算,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说完,夏沐濋迈步走上台阶进到陈致的房间里。
陈致的伤很重,整整经过一夜的抢救才勉强将他救活,尤其是胸前的刀伤差点捅进他的心脏,辛亏陈致在挨刀的时候,明知躲不过也尽全力躲避刺过来的刀子,才避免刺穿心脏。
沐胜在忘月轩的墙角寻到血迹,立刻派人给铲除,给陈致治伤的大夫也被请到元帅府休息,不能让他们透露半分消息。
杜含秋这两天是经常提着食盒来到忘月轩,说是给夏沐濋改善伙食,实则里面放的都是陈致用来救命的草药。
岳千烛觉得有必要帮陈致打掩护,所以依旧是重伤未愈的模样搬进陈致的房间,安置在另一处。这样每日大夫来往,丫鬟们送药熬药的事才能瞒得住外面的眼线。
毕竟薛清平的眼线已经开始分布在忘月轩周围。
于是三日后,陈致终于有了意识,慢慢睁开了眼睛。
“陈致。”夏沐濋一直在照顾陈致,看到陈致苏醒,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王爷。咳咳。”陈致身体虚弱,说话就会干咳起来。
岳千烛懂重伤睁眼后喉咙的刺痛,她立刻倒了一杯水送过来。
陈致无法起身,夏沐濋又不会照顾重伤的人,岳千烛直接双膝跪在床边,用汤匙一点点的喂给陈致,一次喂的水分不够,她就多喂几次,直到一杯水全部殆尽。
陈致被岳千烛照顾着,可是眼睛还是不禁的飘向夏沐濋,心里开始后怕,别自己刚醒就要被沐王爷误会,他现在身体弱着呢,可是没有精力解释什么。
夏沐濋双手拢在袖中,看着岳千烛跪在床边小心翼翼的给陈致喝水,知道她是为陈致好,可这心里不知怎么有点酸楚。
岳千烛喂完水才撑着床站起来,回头笑着对夏沐濋说:“陈领军现在应该舒服一些。”
陈致舒服了,夏沐濋不舒服。
夏沐濋轻咳一声坐到床边,陈致要起来被他给阻止,说:“那天发生了什么?”
陈致先是叹口气,才说:“那日薛府突然增派的人手赶往城西,还是薛清平带队。我一直尾随而去到了呼延庆的地下牢房。”
岳千烛记得,怜霜当时就被带到那间牢房被酷刑虐待。
“我打晕了一个薛府守卫,换装进去。在牢房的最里处看到薛清平拿下墙上的一块砖,砖的后面就是我们在找的血书。”
夏沐濋问:“怎么判断是血书?”
陈致说:“我虽看不见血书伤的内容,但能够看到布上的血迹。薛清平看后神色慌张直接大骂呼延庆。我看他命人拿火盆,打算烧了血书。我实在没有办法才自爆身份,从薛清平手里抢下来,逃走的时候受了伤。”
“你拿到了血书?”岳千烛没有放过陈致说的每一个字。
“是。”陈致说:“我带着血书跑,以为自己要死在路上,正想着怎么办,半路碰到一个人。”
“谁?”夏沐濋眉头紧蹙。
“宫林!”陈致说:“宫林应该已经知道老徐的死有蹊跷,应该也是一直盯着国公府。他本来想救我,可我自知难逃,他救我很可能被我连累,于是我直接将血书塞到他怀里。现在他手里应该有这份证据。”
离风院是囚禁岳千炀的地方,宫林不应出院。而他却一直偷偷跑出跟踪薛清平,他是将自己的命都放在了岳家案上。岳千烛感谢宫林的出现,又担心宫林的出现会不会让他陷入危险中。
夏沐濋感觉到身边的人一顿,他对陈致说:“看到血书上的内容了吗?”
“没有。”陈致摇头说:“王爷还记得,曾经岳公子提到过一个牡丹盒子吗?”
“记得,他说盒子里的东西是岳凌可以自证清白的证据,可是人死之后,里面的东西不翼而飞。”
陈致咳嗽了几声,说:“宫林接到血书的时候,在我旁边提到牡丹盒子。想来岳公子和宫林,知道血书的存在,也确定这就是盒子里的东西,可以判岳家案无罪的关键证据。”
岳千烛垂下的手下意识的去抓夏沐濋的衣袖,她想去离风院,一刻也等不及了。
夏沐濋知道岳千烛的心思,只是现在外面眼线众多,离风院她是去不了的。
陈致又说了一些细节,奈何身体重伤未愈,只能早早休息。
岳千烛现在是陈致的掩护,不能随便出门,只得到外面临时准备的床铺去。
“我想见那份证据,我想见弟弟。”岳千烛抓着夏沐濋的衣袖说。
那份血书不仅是可以证明岳家案无罪的证据,更是岳家父亲最后的遗言。岳千烛忍辱负重多年,为的就是这么一个结果。她焦急的看向夏沐濋,她希望夏沐濋可以帮自己。
夏沐濋坐在床边,手覆在岳千烛的手上,说:“我可以把血书拿回来,但你见不了岳千炀。”
岳千烛的目光移向不远处的屏风,屏风后面是为了这份血书差点失去性命的陈致,她愧疚陈致,不能做出辜负他的决定。所以,她点头说:“我不出门,我也可以不见弟弟。”
但是,血书——
夏沐濋读懂岳千烛的眼神,说:“这份血书应该在你手里。我去安排。”
说完,夏沐濋起身就要去做准备,此时宜早不宜迟,他也想看到这份有决定意义的证据。他刚起身,手就被岳千烛拉住。
夏沐濋回身,看着岳千烛的头顶,看不清她的脸。
“谢谢。”她说:“我会报答你。”
夏沐濋回手扯了一下她的手,让岳千烛抬头看向自己,他立刻俯身下去,贴近她的脸庞。两人的鼻尖若有若无的靠近,彼此的呼吸声纠缠在一起。
“你想怎么报答?嗯?”夏沐濋说:“还是给一条命吗?”
这是岳千烛的承诺,岳家案一结束,她就去作证唐路,哪怕两国之间会期冲突,哪怕自己会成为平息两国纠葛的牺牲者,哪怕自己粉身碎骨受尽天下人谩骂。这些她都认了,她唯一能够报答夏沐濋的就只有这一条命。
夏沐濋见她不答,缓缓站起身来,本是反握着她的手现在挑起她的下巴,似笑非笑的的说:“本王真就缺你这条命。”
后来的事,岳千烛都是从苏惟口里得知的。
夏沐濋去找到苏惟,将血书的下落告诉给他。苏惟听到陈致为了血书受了重伤,嚷着要来看望,最后被被夏沐濋直接制止。苏惟很聪明,立刻明白这当中的利弊,便不再吵着。
得到消息的苏惟先是去严易那讨了一个审问证人的令,又去夏恪信那去借兵。他的想法很简单,他是去拿重要的证据,肯定得需要保护才是,而夏恪信的数百安顺军就驻扎在上京城外,这么训练有素的将士不用白不用。
但是夏恪信却直接拒绝,说是安顺军不是给小孩子打杂的。好在苏惟与夏恪信的王妃,也就是那位部落公主最近交往的多,直接在人家面前一顿佯装委屈落泪。安和王妃得意苏惟这个孩子,硬生生从夏恪信这里要来了兵。
不过夏恪信没有苏惟张扬,既然是去离风院审问证人,多派兵不合适,就给苏惟派了两个将士,幸好这两个将士可是夏恪信的心腹,以一当十不成问题,才阻止苏惟继续要兵的想法。
苏惟很想张扬,但深知正事要紧,小心的去到离风院与岳千炀见面。故友见面肯定有聊不完的话题,不过时间紧任务重,两人只是聊了半个时辰,苏惟就将血书带走,来到忘月轩。
岳千烛看着血书上的内容,上面的字迹已经变的暗红,歪歪曲曲一看就是咬破手指直接写上的,可见当时留下血书的时候,岳凌有多焦急。
岳千烛越看心越痛,最后的结尾差点让她昏厥过去。
不怪岳千烛反应如此之大,就连夏沐濋和苏惟看到内容后,都倒吸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