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九章]

　　第1节第九章（1）

　　第九章（1）

　　自从接到吴晴那个咒骂式短信后，韩冬便长时间陷入心惊胆战的担忧之中。他一直小心翼翼等待着她的报复、惩罚，像被绑缚在一颗定时炸弹旁边等待爆炸那样，引而不发的报复加重了他内心的恐惧、担忧。

　　他整日生活在紧张不安、提心吊胆的等待中。出人意外的是，她迟迟没有打来斥责的电话，也没有任何报复的行动，好像把他迅速遗忘了似的。然而有关她与丈夫闹离婚的传闻加重了他的焦虑。来自与精神压力有关的肾上腺素等荷尔蒙的分泌源源不断刺激着他的交感神经，增强了他的警觉能力。对县政府换届期间即将到来的干部人事调整的希望渺茫的期待使他总觉得有必要与她尽快和解，有好几次，他承受不住压力，想主动打电话对她示好，但是他只能给对方爱情而许不了婚姻，他害怕时间拖得越久，这段不伦之恋爆炸的威力和杀伤力就越大。

　　他对她的致命惩罚的恐惧逐渐转化成了一种迟缓、阴沉的忧伤。他什么也不想干，似乎显现出了心理创伤的压力症候群，上班时无精打采，任凭各级各类文件杂乱无章堆放在办公桌上；回到家中则寝食不安，慵惰懈怠，尤其是一到夜晚便无端陷入回忆、悔恨、自责、恐慌的深渊里，以致恶梦缠绕，心如针锥。他什么也干不了，唯一能做的是提心吊胆延续肉体的苟延残喘。

　　他沉默不语、心事重重的异常表现很快被顾美仙注意上了。这个习惯无端猜疑、冷嘲热讽的女人不但没有安慰他，反而用一种令人难以忍受的口气问他：

　　“你是不是被你的情人甩了？”

　　“你什么意思？你这人怎么老这样啊！”他生气地喊道。

　　“我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你最好别让那些狗女人害了你。她们总有一天会害死你！”顾美仙无意中说的一句话竟成为谶言。

　　“别说了！走开！”韩冬在桌子上狠狠捶了一拳。

　　“神经病！”顾美仙气得摔门而出。

　　两天后，他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那天他正在办公室审核一个文件，忽然单位一把手打电话叫他过去他办公室。他刚一进门，他便示意他关门。

　　“什么事啊，头儿？”韩冬问。

　　“你得罪什么人了吗这段时间？”他没头没脑问他。

　　“不知道。”韩冬意识到出了什么问题。

　　“今天县领导转来一封匿名信，你看看。”

　　他从头儿手中接过一封电脑打印的匿名信，信是写给泛指的县领导的，内容大意是说韩冬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大坏蛋，为了提拔，到处托人找关系走后门，跑官要官；在社会上谎称是老板，勾引玩弄女性，是一个大骗子大流氓。他一字不漏看着那封信，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甚至连呼吸的节奏都没有变，不动声色，从容镇定地朝头儿笑了笑。

　　“这封信一看就知道是假的，我们不会相信的。不过，你最好还是想办法把这事摆平了。”头儿说，“现在可是关键时刻呀。”

　　他几乎不用多想便知道那封匿名信是出自谁手的杰作。情人的彩虹变成暴风骤雨，他个人工作前程竟成为要挟的砝码。他想不到所有的事都会报在你最在乎的事上。有些事你越是在乎他，竟越费尽周折，更可怕的是你为此所作的努力不但没有成功，反而加速你的失败。

　　就在那天晚上，他把自己独自关在书房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因为没有开灯，烟头忽明忽暗地在房中闪烁。突如其来的噩耗像子弹一样击中了他，那种只能在逃离人类目光之后才能显现的凄然无助，使他看上去一下苍老、憔悴了许多。直到自己重新冷静下来，他才平声静气地主动地给吴晴打了一个电话。

　　“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喝茶。”韩冬说。

　　“你还是到我家来吧，我等你。”吴晴未等他再说什么，便把电话挂断了。

　　韩冬好不容易等顾美仙出去了，跟在房中独自玩着学习机的儿子打了个招呼，便如约去了吴晴家里。他用吴睛给的钥匙开了门。当他走进这座曾经是他逃避家庭窒息气氛的避难所时，吴睛正斜躺在沙发上一边吃着水果一边看电视。她看见他走过来，立即放下手中的水果，站起来挽住他的胳膊，亲热地拽着他朝通向二楼的楼梯走去。他把她推到一边，扭身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干嘛呀？这么冷冰冰的？”吴睛跟着他坐了下来。

　　他把她家的钥匙放在那只宽大的茶几上，盯着她的眼睛说：“你非要那么做吗？你说你爱我对吧？爱我还要在背后害我，你根本就不是爱我！”

　　“我做什么了？”吴睛问。

　　“别装了！我们分手吧，希望能好聚好散。”

　　“我不会和你分手的。”吴晴眼圈一红，随即无声地流下了眼泪，露出梨花带雨之容、楚楚可怜之态。隔了好一会儿，她泣不成声地说她不知为什么，从来没有真正得到过一个男人的爱，她丈夫不要她了，现在他也不要她了，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命苦。

　　韩冬没有被她的哭泣所打动，他的脸反而变得十分严肃，像结了冰一样的平整肌肉把脸凝固成了一块坚硬的石块，他不再相信她的爱，也不再需要她的爱，因为她的爱让他感到了恐惧和威胁！他性格中本色的固有的淡漠迅速地复苏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流泪，听着她诉说，如同看一场奇怪的表演。

　　“我好爱你，因为怕失去你，我连快乐都装满忧伤。一听说分手，我感觉心好痛，好冷……”吴晴说，“我不会分手的，我永远爱你！你离婚也好，不离婚也好，我都要爱你，爱你爱你爱死你！”

　　“别说了，”韩冬冷笑着说，“我不会再相信你了！你的爱迟早会把我毁掉的。你根本不是爱我，你只是恨男人，报复男人，对吧？”

　　吴睛意识到她无可挽回地失去了他：“真的要分手吗？那我什么时候去见见你的孩子和老婆。”

　　“你把我害得还不够吗？”韩冬费力地挤出一个微笑，“你写匿外信搞臭我，还要打扰我的婚姻生活吗？我好不容易躲过小人明枪暗箭的嫉妒加害，难道躲不过你的‘爱’吗？”

　　“那你别离开我呀！我真的爱你，我有钱，我保证你能过上好日子，行吗？”

　　“钱固然重要，但天天跟劫匪、毒贩一起过日子也蛮恐怖的。”

　　“我是劫匪毒贩吗？”

　　“我只是打个比喻。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

　　“有你这么比喻的吗？”吴睛一边说着，一边用双手抱住他的腰，“我不让你走，你今天走了，你会后悔的！”

　　“别这样，你已经让我后悔了！”韩冬用力掰她的手，却怎么也掰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