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冽清冷的眸子瞥了我一眼,反问:“媚烟,你在残酷的虞美人里长大,应该更清楚,在皇宫里长大的我有没有心。”
我伸手摸着他的胸膛,手下一颗炙热的心有力地跳动着,就像岩浆般灼手,我惊得移开了手,喃喃道:
“你没有心,所以你才会肆无忌惮地利用秋月对你的爱意,让她替你办事。”
“你没有心,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把我推向了另外一个男人……”
我边说,泪水就流了出来。
这四年间,我都一直在等着他,夏侯冽知道吗?
这四年间,我尝试过让自己爱上其他人,夏侯冽知道吗?
他什么都不知道,一回来,就把我的心伤的遍体鳞伤。
夏侯冽听着我自语,过了一会儿淡淡道:“媚烟,你想太多了。”
是,我是想的太多了,才会疯的祈求夏侯冽能给我一点点真心!
我用帕子抹去泪水,红红的眼睛看向他:“夏侯冽,就当骗我,给我一个念想吧,我要继续帮你做事到多久,你才会放我离开,放我自由?”
夏侯冽忽然笑了,黝黑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我,极轻极慢道:“媚烟,你太天真了,勾心斗角了这么久,竟然还傻傻地相信我会放你离开。”
他掐着我的下巴让我被迫抬起头来,我看到了他眸中一丝细不可察的怒意:“媚烟,我不会放过你的,生生世世,我都不会放你离开。”
“你的这条命是我救来的,该怎么走。该如何死,都是我说了算!”
我身体狠狠一颤,泪水破闸而出,想别过头去,但夏侯冽却不肯放开我。
他把我的手放在他的腰间,凉凉道:“媚烟,现在取悦我。”
又来了,每次交谈不和,他都这般命令我,他又不是我的客人,我干嘛要取悦他!
我哽咽了一声,推了推他忽然靠近的胸膛,“夏侯冽,我现在不方便,全身都裹着布,丑死了,你去找秋月吧,让她取悦你。”
我话这么说着,心却是在滴血!
推开吧,推开吧,推得远远的,心就不会这么痛了……
哪知下一秒夏侯冽反而抱住了我,摸着我的脑袋轻笑:“媚烟,你吃醋了?”
我没说话。
他第四次笑了,挑了挑眉,凑到我耳边低声道:“媚烟,我保证,我只被你一人碰过。”
心中的那抹不舒服立刻就消失了,我自嘲地笑了笑。
果然,女人都是用耳朵来谈感情的生物,明明知道他是在骗我,但我还是心甘情愿地相信。
如果不相信,会活的更痛苦,那我宁愿相信,让自己活的更好一些……
他再次叫我取悦于他,我着魔般地一点点褪去了他的衣服。
微黑健硕的身体,比四年前看上去更要强壮结实,也让人更有依靠感。
我不由被他身上的伤疤所吸引,手一点点划过那大大小小的疤痕,有的是一条长短不一的痕,有的是一个小点……
这些伤痕上的皮肤都重新长了出来,颜色要比完好的皮肤更粉嫩浅淡,它们仿佛在向我诉说着,这个男人在边疆过的有多么危险。
忽然,我在他的腹下看到了一条新伤,刚刚结痂,我小心翼翼地摸了上去。
夏侯冽忽然闷哼了一声,全身都有些紧绷,他把我的手给抓住,哑声道:“媚烟,多年未见,没想你的媚术竟修炼的如此之好。”
我捂嘴偷笑,最后变成了捧腹笑,直接倒在了他的怀里。
我边笑边喘着气说:“我根本没用媚术,夏侯冽,一定是你在边疆没碰过女人,才会被我一碰就有感觉。”
夏侯冽脸色变得有些黑,但见我笑的这般开心,嘴角也轻轻地勾了起来。
成沁忽然在外面唤我:“小姐,秋月小姐过来找您。”
我心一跳,愣了好一会儿,忽然把头看向坐在我身旁的夏侯冽,焦急道:“快!你快点藏起来!”
我蹦着跳下了床,把夏侯冽拉向了装衣服的大箱子里,想要把他藏进里面去,哪知夏侯冽竟然主动退后了几步,嫌弃道:“你居然要把我藏在这种地方?”
我扯着他的衣袖,急切道:“夏侯冽,就一会儿,就一会儿!”
夏侯冽不为所动,双手环胸像跟木桩子地立在那儿,动也不动。
“小姐?小姐!成沁小姐过来找您,要把她放进来吗?”屋外,成沁再次喊道。
我挑高着声音回道:“等一下,我刚醒,我要梳妆一下,你让秋月在外面大堂先等一下!”
屋外顿时没了声音。
我心一松,头四处张望寻找着让夏侯冽藏身的地方,在夏侯冽面前左蹦蹦右蹦蹦。
夏侯冽眸中闪过一抹不耐,单手就把我给提了起来。
我慌张地抱住了他,瞪着他刚要叫他把我给放下来,然而这时屋外传来秋月的声音——
“媚烟姐,秋月来看你啦,你的身体还好吗?”
心跳的越来越快,我一手抓着夏侯冽的袖子,另一手指了指箱子,可怜巴巴地看着夏侯冽:
“夏侯冽,如果你不想两个情敌见到你打起来,你必须得藏起来。”
“媚烟姐,媚烟姐!”秋月的声音越来越进,我也越来越着急。
只听夏侯冽轻轻地哼了一声,单手提着我把我甩到了床边,他也跟着上了床。
“砰!”门被秋月推了开来,她先是疑惑地四处看了看,见什么都没发现,走到我床边道:“媚烟姐,刚刚我没进来时在窗边似乎看到了一个人?”
我躺在床上虚弱地笑了笑:“秋月,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
秋月歪着脑袋想了想,笑道:“也是,媚烟姐奴仆少。我见他们都在外伺候,你这里不会有人。”
我在心里松了口气,手放在了被子上的某处地方,手下触感传来一片坚硬的阻力,我的心又提了起来。
夏侯冽一直藏在被子里也不是办法,万一他被闷坏了怎么办……
我抬头看向秋月,秋月刚好也在看着我,我问道:“秋月,你过来找我是?”
秋月手不自在地拧了拧帕子,“媚烟姐,我听说了。”
“嗯?”
“我听说你被周大人下药了……”
“嗯,一不小心中了他的计。”我淡淡道。
秋月继续拧了拧帕子,似是下定了决心问道:“媚烟姐,你……有被周大人看到了身子吗?”
我眼神一凝,没有回答。
秋月担忧道:“媚烟姐,这件事传出后,所有人都在说你已经是周大人的人了,我特地去问了阿娘,阿娘说也不说就脸色铁青地把我给轰出去。”
“媚烟姐,怎么办啊,到时候上门求梳拢你的恩客一定会减少很多,你——”
秋月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忽然很不想看见她的目光,秋月是真的在担心我到时候没有恩客选,还是担心我因为这件事不能进公孙府?
如果是前面这件,我能理解,但后面这件……
我深吸了一口气,秋月如此想要我进公孙府,真的是因为公孙公子是良人的缘故吗?还是,她担心我会跟她抢夏侯冽?
我看着她平静道:“秋月,我是虞美人的姑娘,迟早都要出去接客的,被看见了也没什么。”
秋月眼神闪烁了一下,附和道:“的确如此,但被周大人如此一弄,媚烟姐到时候可能就找不到好的恩客了,还有那公孙府原本想要抬你进府,现在估计就……”
我握了握手,装作不在意道:“公孙府根本没有抬我进府的意思,以后你可不能说这些谣言,被人听到误会。”
秋月根本没听进我的话,自顾自地询问她想要知道的事情。
“媚烟姐,我听说是公孙公子救了你?”秋月眼里闪过一抹亮光,“自古以来英雄爱美人,尤其你还被英雄救美,或许能发展出一段佳话也说不定。”
我看着她的嘴脸,忽然感到非常陌生。
我的思绪有一瞬间的怔然,随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既然秋月如此想要我找一个良人,那我就好好地在她面前找一个,可不辜负她的美意!
我轻笑:“是的,当时情况危急,是公孙公子进来救我,哦,对了,还有五皇子,他也进来救我了。”
秋月脸上神色明显一僵,不相信道:“当时五皇子也在?”
我笑吟吟地说:“是的啊,说起来——”我故意顿了顿,成功看见秋月着急咬唇的表情。
“说起来啊,我的药能解,还少不了五皇子的帮忙,他亲、手、把我抱起来扔进了水缸里,又亲、手、把我从水缸里捞出来。”
秋月手中的帕子被她拧的扭曲变形,“媚烟姐,那岂不是,你的身子全都被五皇子给看光了?”
我意味深长地说道:“是啊,全都看光了呢~”
秋月脸色一白,嘴唇动了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大腿根部莫名传来了一股痒意,似乎有热气喷在上面,我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
秋月的声音传来,带着一股小白花般的娇弱:“媚烟姐,你跟我说过的,你对五皇子没有意思。”
我回过神来,点头道:“是,我对五皇子没有意思。”
下一秒,我无奈一笑:“只是,免不了郎儿对我有意思啊,俗话说好女怕郎缠,我又被五皇子看光了身子。”
“不可能!”秋月失声道,“五皇子不可能对你有意思!”
我盯着她:“哦。你怎么知道?”
秋月手紧握成拳,小脸绷得紧紧的,“我去问过五皇子,他说过对你没有——”
话到一半,她陡然反应过来,一脸歉意地看着我:“媚烟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去问他的,我、我只是太过爱他了,所以就……”
我非常理解地点了点头,话语却是调侃道:“秋月,我知道你喜欢夏侯冽,但这男人啊,都有个毛病叫花心,嘴上说着不喜欢,心理可是喜欢的紧。”
大腿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我的身子莫名一阵颤抖。
我在被子上的手重重往下一按,叫你给我不老实!
秋月听到我的话身子颤巍巍地抖了抖,“媚烟姐,不可能的。五皇子不会骗我的,他绝对不会骗我的……”
她边摇头边说道,话还没说完,就跑出了屋子。
激走了秋月,我好整以暇地双手环胸,看着被子里正藏着的某人。
我心想,不把被子揭开,看夏侯冽还能被闷多久。
只是不一会儿,我就脸色微变,明显感觉大腿处有一双手在抚摸着,时不时还捏了捏,忽然,我全身一紧,仿佛有条湿腻的蛇在腿上行走。
我再也忍不下去,一把掀开被子!
夏侯冽慢条斯理地伸出了条舌头,在我腿膝盖处的淤青上轻轻舔了舔,然后在慢慢起身,道:“听人说,唾沫有助伤口愈合,我帮你来试试。”
我气的脸都红了。能把耍流氓耍的如此一脸正经,夏侯冽是我看到的第一个!
我将枕头拿起向夏侯冽砸去,咬牙切齿道:“流氓!”
夏侯冽非常轻松地接过我的枕头,心情很好地问:“流氓是什么?”
“流氓就是你这种专偷吃女孩子豆腐的人!”
夏侯冽沉吟了一会儿,看向我道:“媚烟,我只是为你好而已,你不能辱我名声。”
我:“……”表示已气绝。
等我回过神来,夏侯冽已穿戴整齐地站在我床前,问我:“想不想要把周大放入地牢里关几天?”
我嘴角微翘,他这是要替我出气吗?
“只能关几天,不能让他丢官?”
夏侯冽摇头,“不可能。第一,他顶多只是强迫威逼你们青楼女子,这只能是名声臭,更何况你的好阿娘也参与其中,认真调查绝对会不了了之。”
“那第二呢?”我好奇地问。
他看着窗外,声音清冷:“第二,周大是三皇子的人,我可以关他几天,却绝对不能让他在我这里出事。”
我心一凛。虽然从来没见过三皇子,但三皇子作为夏侯冽的敌人,我一直都是记着的。
夏侯冽不愿多说三皇子这个人,临走时特意回头看了我一眼,平静淡漠道:“媚烟,我从来没在秋月面前说过不喜欢你。”
“还有,从始至终,我的帮手只有你这一个。”
我怔然地呆在原地,思绪复杂难辨。
听到周大人因欺压百姓被官府抓住关起来的那天,阿娘唤了所有姑娘去冷心楼。
她坐在高高的主位上,悠悠地品着茶,我们四人皆如蝼蚁般地匍匐在地上,等候命令。
阿娘晾了我们好一会儿,才让我们站起来,当着所有姑娘的面宣布恢复我一等姑娘的身份,还说了关于我们恩客梳拢的事情。
“今年夏至,春花,夏竹以及媚烟,都会对外召集恩客,价高者得,等你们被恩客梳拢了,开始正式接客。”
我惊讶地看向阿娘,道:“阿娘,媚烟还没到及笄的——”
“及不及笄并不重要,我们是红尘女子,本就与寻常姑娘家不同,怎么,你有意见?”阿娘冷漠至极的目光看向我。
我装作害怕地低了低头,糯糯道:“媚烟没有任何意见。”
春花“咯咯”地笑了笑,“阿娘,虞美人今年已有三个姑娘及笄,要不干脆把秋月妹妹也算上,刚好凑成四个,到时候对外宣传也好说啊。”
她捂着嘴偷笑:“四大美女同时招恩客梳拢,传出去也是一大盛名呢。
秋月瞪着春花:“春花姐,阿娘要你们三个梳拢,关我何事,我年岁比媚烟姐更小,伺候人没你们厉害!”
春花用阿娘的话回道:“我们红尘女子,本来就与寻常姑娘家不同。难道是秋月妹妹心有所属,所以不愿意让人进行梳拢?”
秋月气的跺了跺脚:“你、你胡搅蛮缠!”
“好了!”阿娘放下了手中拿着的茶盏,凌厉的目光扫了所有姑娘一眼,我们不约而同低下了头。
“就这么定吧,今年夏至,虞美人的四大美人都对外召集恩客梳拢。”阿娘一锤定音道。
离开阿娘的冷心楼时,我特意等了下秋月,秋月从后面经过我身边,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盯着她的背影凝视了许久。
恢复了身份之后,我没再往春花的春园走,也没有去讨好阿娘,阿娘已经要把我们给卖出去,再怎么讨好趁她心意,这个事实也不会改变。
我们这种红尘女子,一被人梳拢过后就能接客,一接客就会狂捞银子,这些年阿娘在我们身上投入的本,她绝对会要几倍几倍的赚回来。
果然如夏侯冽所说的那样,他只能把周大人关在牢里几天,,听说周大人几天后出来时,街道百里炮响欢迎,仿佛这人不是被犯事进了牢子,而是被尊贵的请去里面喝茶而已。
听到这事时,我刚好要全身换一次药,松开白布一看,我起疹子的皮肤已经有些腐烂了,大夫细细看了看,把我烂去的肉一点点剜出剔除!
我死死地咬着唇,汗水狂流一语不发。
弄好后,大夫说情况还好,再上一次药就能痊愈,而且不会留疤。
成沁连忙哭着致谢,抱着我说菩萨保佑,还问我疼不疼。
疼?我是不会疼的,我把所有的疼,所有的痛都转为浓浓的恨意,默默都堆积在心中积蓄着力量,只等有朝一日全部爆发。
我永远都会记得,让我承受挖肉之痛的那一碗酒,是阿娘亲手递到我面前的!
好不容易修养到肌肤完好能下床,我都待在李园随处走走,看看风景。
嬷嬷看我近日有些消沉,便悄声问我:“小姐,你可有什么打算?”
我茫然抬头:“嬷嬷,青楼女子的命运就如蒲柳,弱的只能依靠男人,我从懂事起就被阿娘收养,一直在虞美人里长大,能去何方?”
嬷嬷问道:“之前听人说公孙公子有意抬你进府,小姐为何不肯去?”
我眸光微动,“公孙府抬我进府用意未明,真进去,我怕是走入了一个比虞美人更残酷的地狱。”
嬷嬷脸色微变,没有说话。
我盯着她,上前一步紧紧握住了嬷嬷的手问道:“嬷嬷,我到底是谁的孩儿?”
嬷嬷脸色一变,赶紧跪在了地上,“媚烟小姐,老身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我也跟着跪了下来。一字一句道:“嬷嬷,我已经没有耐心等下去了,今年夏至,我就要被恩客进行梳拢,一旦梳拢了,我一生都脱离不了虞美人的烙印。”
“从小时候起,我就能感觉到阿娘看到我的目光不同,总是隐隐透着我看向另一个人,对我的态度也比其他几个姐妹要疏离。”
“上次你第一次在春园看见我,同样也是走神了,你的目光和阿娘看我的目光一样,嬷嬷,你一定知道我的身世对不对?”
这就是我费劲心思都要把这个嬷嬷弄进李园的原因,她很有可能知道我的身世,甚至是与这具身体的母亲认识。
我有种预感,我的身世,是我逃出虞美人的关键!
靠人不如靠己,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在待在虞美人里接客,夏侯冽那边我不清楚他的态度。我只能靠自己逃出这个牢笼。
嬷嬷神情变化许久,缓缓道:“小姐,老身并不知道你的身世。”
我眼里闪过一抹失望。
哪知嬷嬷下一句话又道:“现在的你还不是时候知道。”
我眼睛一亮,“那什么时候我才能知道!”
“小姐,你曾答应过你的母亲,永远都不许告诉你生母和生父是谁,嬷嬷不能违背诺言,你只能自己去寻找。”
我心重重一跳,这位嬷嬷果然是知道我的身世!
我厉声道:“嬷嬷,没有一位母亲愿意看着自己的孩儿流落红尘,难道你想让我永远只能依靠男人活下去吗?!”
嬷嬷脸上闪过一抹痛苦,低声道:“小姐,嬷嬷明白的,可是嬷嬷答应过你的母亲,绝对不能告诉你……”
“你是何时答应她的,是她临死的时候吗?”我忽然问道。
嬷嬷神情一怔。
我看着她:“我没让你说出她是谁,作为一个孩儿,我只是想要尽可能的知道关于母亲的事情,嬷嬷,你连我这么点小心愿都不愿成全我吗?”
嬷嬷犹豫道:“小姐,当年,是老奴替你母亲接生的,你一出生,母亲就难产而死……”
这一晚上嬷嬷对我透露出的信息太过震撼,我夜不能寐,半夜起来点着一支昏黄的烛火在宣纸上记录下目前得到的信息。
我必须要找出我的身世,夏侯冽那边是靠不过了,他对我一直态度不明,我担心从他嘴里听到要我去接客的消息……
我深吸了一口气,拳头狠狠握紧,我要逃,谁也不能阻止我逃出去!
阿娘、嬷嬷、公孙大夫人、公孙宰相、夏侯冽……我将第一次见到我都愣住的人名写在纸上,抽丝剥茧的分析。
嬷嬷说了,她替我阿娘接生了我下来,嬷嬷一直都是虞美人的人,由此可见我的生母也是虞美人的人。
阿娘看到我时那异样的目光,她肯定也是与我母亲认识的,阿娘,母亲,我眉头一皱。脑海里灵光一闪。
第二日,我命温明替我出去打探些消息,叮嘱他必须要小心谨慎,变化声音和容貌。
温明严肃应下,他一走,夏竹就过来找我。
她一扫往日的不安犹豫,光彩满面地跟我说明天去看一场戏。
我疑惑,看戏?
夏竹卖了个关子,意味深长道:“明天你就知道了。”
我见她雀跃离开的背影,心中微一沉吟,就把她明天的戏给猜了出来,一定是与春花和洛公子有关。
对于夏竹而言,只有这两个人的事情能让她喜笑颜看,要么是洛公子给了她一个承诺,要么是让春花出糗。
我负手站立在窗边,看着外面的皑皑白雪,阳光一晒,冰雪消融,反射的光亮的刺目。
我微微眯了眯眼睛,阿娘一定下了梳拢日子。就连已有身孕的夏竹也开始寻找着机会,我也不能落下。
当天晚上,我看到了夏侯冽。
我穿着一件里衣,刚沐浴而来,头发披散着,还不停地流下水珠砸在地上。
因为我不喜丫鬟伺候,所以屋子内没有一个人。
夏侯冽看见我,招了招手让我过去,我站在原地,心里还惦记着他对我耍流氓那件事,不肯过去。
垂眸犹豫间,夏侯冽微冷的声音也带着一丝不耐,“媚烟,还不过来。”
我心一跳,一点点地挪了过去。
我被拉入了夏侯冽的怀中,他拿起我的面巾,屈居尊贵的给我绞发,把上面的水一点点绞干。
我躺在他怀里,听着他砰咚有力的心跳声,忽然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过了半晌。还是夏侯冽伸手捏了捏我的脸,疑惑道:“难道是睡着了?”
我立刻睁开了眼睛,一双眸子晶亮地看着他:“没想到五皇子伺候人的手艺这么好,媚烟佩服。”
夏侯冽瞥了我一眼,手不轻不重拍打了下我的臀部,“谄媚话说的太恶心,该罚。”
我朝他吐了吐舌头,哼了一声,跟他说起了阿娘这几日的动作。
当他到我们夏至就要被人梳拢时,夏侯冽清冷的眸子微微闪烁了一下,我心一跳,期待他能对我说些什么。
可他直到离去时,都没有对我说一句关于梳拢的话。
离开前,夏侯冽忽然跟我说起了洛公子的身世。
“明洛是朝中明王唯一的孩子,明王垂暮之年时老来得子,对明洛多有宠爱,但也正是因为明洛的出身,让明王自以为雄风未失,整日流连花丛,荒纵度日。”
“虽然明王无用。但他好歹是当今圣上的兄弟,我必须要争取到明家的支持。”
夏侯冽看着我,清冷道:“虞美人有两个姑娘与明洛纠缠不休,这是一个好机会,我必须要扶持一个人去到明洛身边。”
我理解了他的意思,肯定道:“夏竹明日跟我说陪她去看一场戏,这场戏定是跟明洛公子有关,这件事交给我,一定会有一个人去到明洛身边。”
夏侯冽微微点头,“既然被人安排了一场戏,那我也稍加推动波澜。”
他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笑意,眼里泛着一抹势在必得的光,“务必明天就让一切都尘埃落定。”
我看着他的这抹笑容,不由愣神了好久。
回过神来,我抚了抚胸口,那里的心脏正砰砰直跳。
以前听说过,有的人生下来就具有领袖气质,一言一行都带着一股令人信服的魅力,很显然,夏侯冽就是这样一种人。
我嘴上泛起一抹苦笑,这样的一个人,世间又有多少个女子能够配她?
第二日,夏竹早早就过来李园等我,与我一同过去虞美人。
自从嬷嬷跟我们说夏至要招恩客,她就全面停了我们四人的工作,只对外宣传造势,抬高我们的身价。
我们难得过上了安稳清净的日子,但我知道这只是表面的平静,就如今天,平静之下是潜伏已久的波涛汹涌。
夏竹特地让虞美人的伙计给开了一间阁楼,选了一间诗情画意的鸟趣阁。
我跟夏竹进去的时候,忽然瞄到春花也踏上了二楼,她的身旁跟着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
我急忙进入了鸟趣阁,门留有一条缝,听到外面的春花不耐烦地说:“这是我最后一次陪客了,阿娘已经不让我们招待客人,要不是看你出的银子多,我……”
我若有所思,抬头一看,夏竹两手摸着肚子,诡谲地看着我笑了笑。
我问道:“你到底有什么计划?”
夏竹仍是卖关子:“在等多几刻钟,你就明白了。”
我看着她嘴角勾起的笑意,觉得夏竹真像是一个疯子,不敢与其待在一起,便借故太闷去外面逛一逛。
我出了门,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刚好有一位丫鬟手里端着三壶酒,不小心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摔下去,我赶紧把她手中的盘子给接过,稳住了酒。
丫鬟倒在了地上,酒却没事,她感恩拜佛地谢了谢我,以为我是虞美人里的伙计,还求我把一壶酒带到二楼的最侧边的雅间。
我见她一脸急色,便答应了。
丫鬟赶紧松了口气,端着酒去到了三楼。
我提着一壶酒走去最侧边的雅间,手刚把门打开一丝,就听见了秋月的声音从里飘来。
“五皇子,秋月心悦与你,你可知否?”秋月哽咽地说道。
我听到了夏侯冽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高贵。
他道:“秋月姑娘,我只是一个没有用的皇子,给不了你荣华富贵。”
秋月激动道:“你给的起!秋月只要你的心,只要你的疼爱!哪怕是分出一丝给我,秋月都心满意足了。”
我紧紧地捏着酒瓶,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夏侯冽的声音:“哪怕只是一丝,你也要?”
“我要!”秋月的话语语坚定无比。
再然后,我听不到她们的声音,身子悄悄移动,我忍不住把头移到门缝里,借着这丝微弱的缝隙,我看到了秋月被夏侯冽抱在了怀里,还看到了——
夏侯里射向我的冷冽目光。
我身子一抖倒退了几步,手上的酒杯差点都要拿不稳了。
夏侯冽就这么直直地看着我,对怀中的秋月道:“秋月,我给不了你荣华富贵,就连宠爱,我也只能私下给你。我的身份太危险了,一旦被人知道我亲近你,会有许多人想要来杀你。”
如此情话,一字一句地扎在我心上,让我难受的喘不过气来!
我紧紧地握着拳头,力度大的指甲仿佛都要抠进了肉里,不要慌,不要急……我在心里这般告诫着自己。
正打算缓缓离开时,秋月忽然问道:“五皇子,你喜欢媚烟姐姐吗?”
我身子一顿,抬头一看,发现夏侯冽的目光还是一直在看我。
“我不喜欢她。”
秋月有些不满地锤了锤夏侯冽的胸口:“你骗我,前几天媚烟姐姐才跟我说你亲手抱她起来,把她抱入到冷水中解她的药性!”
秋月真是好笑……她可知道,当日她跟我说的每一句话,夏侯冽就正躲在我的床底下听得一清二楚?
夏侯冽也是好笑,前几日对我说的从没在秋月面前说过不喜欢,一切都是假话,看今日,我不就在他面前,亲耳听到了这句话……
呵呵,她们真是好一片真心……
夏侯冽对着我玩味一笑,不知是在笑我还是在笑秋月。“她用错了一个词,我不是抱,而是扔。”
我明白这句话他是对我说的,心里怒火不停再烧,真想现在就冲进去和夏侯冽打一场!
秋月也跟着笑了,但仍是不相信地又问了一遍:“五皇子,你是真的不喜欢媚烟吗?”
似是怕夏侯冽生气,她又连忙补了几句:“我之前听到了公孙小姐和媚烟姐姐的对话,公孙小姐说,四年前在船上,看到了你和媚烟抱在了一起。”
我瞪大了眼睛,虞美人内温暖如春,我却感觉好冷,全身都泛起一抹寒意,冷的我仿佛都要失去知觉……
那日在船上,原来秋月一直都在,她偷听了我和公孙颖的对话,她看到了船上发生的一切,也一定看到了公孙颖把我推入水中!
当日为了不让冰水灌入我的肺腔中,从而屏息带来的那抹窒息感。仿佛又在今日重现。
我只觉的喉咙被一双无形的手给死死抓住,真是难受啊,痛彻心扉也莫过于是……
我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原来被最亲近的人杀死是这种感觉,如果不是昏迷前我听到了别人落水的声音,我可能在那日就会被淹死吧……
心底有股声音在说,媚烟,不要怪秋月,她也是迫不得已不能去救你,那可是公孙颖啊,公孙家的小姐,她是惹不起的……
去你妹的惹不起!
我死死地握着拳头,竭力压抑着心中喷涌的怒火。
夏侯冽的声音飘来:“四年前?四年前太过遥远了,我已经记不清了,我和媚烟有拥抱过么?我只记得我似乎救过他几次。”
秋月扬起了头,我看到了她的侧脸,嘴角勾起的笑意是多么的明媚。
“嗯,可能是公孙小姐记错了吧,五皇子,我很快就要进行梳拢了。要不你将我给——”
“媚烟?”耳边遥遥传来别人的呼唤声,我赶紧将门给轻轻关上,抬头一看,夏竹和一位陌生男子站在最边的拐角处看着我。
我拎着一壶酒走了过去。
夏竹温婉大方地向我介绍身边男子:“这位是洛公子,明王爷的公子。”
她转头看向洛公子,指着我说:“这位是媚烟,我们虞美人里最有名的才女,诗词双绝。”
洛公子生的极为漂亮,用如玉公子来形容都不为过,身材瘦削,肌肤也极为白皙,一双多情的桃花眼轻轻一扫,就看的人心情荡漾。
如果不是看到了他的喉结,我还以为是个女人。
洛公子伸出手来:“你好,媚烟小姐。”
听到他的声音,我微愣了一下,赶紧回手:“你好,我是媚烟。”
洛公子的声音倒是与本人一点都不符,他的声音粗犷有力,典型的壮汉声。
柔美的外表配合着这么一副声音,还真是有股反差萌……
以前总在春花和夏竹嘴里听到的人,今日一见,我总算明白为何夏竹和春花会对这个男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那一双多情的眸子看着我,我都忍不住对他放柔了性子。
这个人,太妖孽!
夏竹捂嘴偷笑,调侃洛公子的声音成功又吓到了一位姑娘。
洛公子对夏竹极为宽容,被如此打趣也不恼,笑这说他这是貌不惊人声惊人。
夏竹见我提着壶酒,还问道:“你怎么手里有一壶酒?”
我淡淡一笑:“之前遇到一个熟人,这位熟人见我欣喜送了我一壶酒。”
夏竹笑了笑,瞅了洛公子一眼:“媚烟妹妹真是人缘好,我就从来没遇到过男子给我送酒。”
洛公子轻佻地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如果你想要,我也可以送给你。”
夏竹小女儿娇俏地拍了拍他的胸脯,“谁稀罕你送的。”
走着走着,她忽然停了下来,“喏,我之前见春花就在里面跟朋友叙旧,还不赶快进去。”
我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见洛公子听到春花时眼睛那一闪而过的亮光和情意,不由在心中替夏竹叹了口气。
不提春花还好。一提起,就能感觉到洛公子对夏竹和春花的区别。
洛公子推开门时,还不忘对夏竹说了声谢谢,结果门一被推开,我们全都惊住了!
只见春花衣衫全无地躺在一位男人怀里,面若桃红,而那个男人正对她左亲右抱上下其手!
那男人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下,当即凶神恶煞道:“看什么看,没看到我们正在办事吗?还不赶紧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