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客栈人声鼎沸,喧闹不已。/
从酒桌到地上,再到客栈外,一位位酩酊大醉的武者四仰八躺,毫无形象地被扔在大街上。
端酒的少年不再是董必德、燕子矶与李成蹊,而是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与线条分明的小少年。
“小胖,你说咱俩在这端茶倒水,根老会不会给咱俩发工钱?”宋少连脸色涨红,第一次和这么多人胡说八道,小小的脸颊满是汗水,但那眉宇间的笑意却充分洋溢着喜悦。
“工钱有没有,我不知道,但是少师肯定要责罚咱俩抄袭书卷。”陈小胖嘟着嘴,一脸不满,愤愤不平地哼道,“还有这群客人真是一点不守规矩,动不动就掐我的脸,之前还有人偷偷摸我的屁股。”
陈小胖似乎要发怒了,一手拍在柜台上,就见有个凶神恶煞的武者霍然起身,单手撑在桌上,恶狠狠地叫嚷道,“掌柜的,叫那个小胖子快送酒来,不然老子马上砸了你的招牌,叫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陈小胖咽了咽口水,一脸安静地端起托盘,小跑着把酒送过去,“大爷,酒来了。”
凶相武者一把夺过酒壶,狠狠地捏了把他的小脸,一脸慈祥地笑道,“瞅瞅这肥嘟嘟的小脸,真像我那个许久不见的儿子。”
“你那儿子怕不是你的种,是隔壁老王的吧,大兄弟。”有人怀念,也有人起哄。
“放你的狗屁,我那婆娘生的五大三粗,又是个普通人,哪里会被人惦记,那孩子眉毛和我一般粗犷,肯定是我的种,错不了的。”
就这样,客栈内闹哄哄的,没个消停。
二楼楼梯口,夏家赘婿像往常那样伸出头,平静地打量着过往的酒客。
公子哥和葵儿也没离开洞溪里,没人知道公子哥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留在这,但他就是不肯走,当然房钱付的也足够久。
“子矶在对面休息,我觉得我应该过去慰问下。”
葵儿听着这句话,没有立即答应,也没有立马否决,而是谨慎地问道,“公子,您还打算在这待多久?”
公子哥揉了揉眉心,恋恋不舍地回道,“若是可以的话,我真想和你一直躲到天荒地老。”
葵儿捂着唇角,笑吟吟地回道,“葵儿是婢,公子去哪里,我就在哪里,当然会永远在一起。”
公子哥很认真地反驳道,“不一样,不一样的,在这和在别处都不一样。”
葵儿大胆地伸出手心,堵住他的唇舌,“公子的心意,葵儿明白,可日子还得往前看,总不能一辈子躲在洞溪里。”
“何况,我能感受到宗族已有护卫到此,只是不知那人因何耽搁,至今不曾现身。”
公子哥一把抓住他的柔荑,眼神炽热地回道,“我哪里也不去,我就在这洞溪里,谁若要我离开,就先踩在我的尸体上。”
“公子休要意气用事,若你真觉得燕昭侠可结交,那你正好过去见一见。”
公子哥握紧她的手,毅然转身出门。
夏赘婿戏谑道,“小公子,今个怎么舍得出门?”
公子哥不甘示弱地回道,“夏夫人,你家男人在盯着楼下的姑娘看。”
夏赘婿神色大变,就听屋内的吼声震耳欲聋,“好你个大色鬼,一日不打你上房揭瓦啊。”
夏赘婿如遭雷击,垂头丧气地小跑回房,接下来又是一顿鬼哭狼嚎的喧嚣声。
至于楼下的酒客早就见怪不怪,甚至有人高声喊道,“夏夫人,若是你家男人不堪重用,不妨让老子去。”
边上有人嗤笑道,“就你那根小牙签也好意思丢人现眼?”
“放你娘希匹的,有本事咱们当着大家伙面比比,谁小谁自宫?”
“比就比,谁怕谁?”
两人一边吵着,一边作势要脱。
“丢人现眼的东西,给老娘滚出去。”坐在东拐角的女人脸色涨红,猛地起身,剑尖踩在桌面,飞身就是一人一脚。
那两人噗通一声跌在地上,也不和女人咆哮,各自对望一眼,拔腿就跑。
根老也不去阻拦,而是对女人说道,“那两人的酒钱,你得付了。”
女人大气地回道,“你说要多少,老娘有的是钱。”
根老伸了三根手指。
女人从怀里掏出钱袋,倒出三十文铜钱,豪爽地放在陈小胖的托盘中,“多出来的三文钱算打赏你的。”
陈小胖嘟着嘴,一脸幽怨地回道,“娘娘,那两人的酒是三两白银,不是三十文。”
女人闻声,一拍桌子,抬头吼道,“老头儿,你莫不是欺负我女子身,故意杀我的价。”
“老头儿卖酒,童叟无欺,客栈内的酒鬼都清楚,你随便拎个人问问。”
女人一把掳回铜钱,一屁股挤走边上的男人,大大咧咧地坐下来,高声叫道,“要钱没有,要人也没。”
“那些想替我付钱,买我人的臭男人就死了那条心吧。老娘来洞溪里是想见见贺风流的,可不是和你们这些五大三粗的废物打交道的。”
“对啊,都说贺宪侠贺风流在洞溪里,我都在这转了好几个月,也没碰着他啊。”
“那你们可不如我幸运,桃花盛放的时候,我曾有幸与贺风流遥遥相望。”
“那你可得给我们说说贺风流长什么样?”有客人拎着酒壶,一脸笑意地靠近这人。
“还能有什么模样?一个鼻子两张嘴呗。”那人随意地回道。
笑意男人听闻这话,蓦地声音低沉,“你知道骗我的人都有些什么下场???”
那人不由得心神一抖,汗毛倒立,但想想身在洞溪里,还能当众伤我不成,遂仗着酒意回道,“贺季真确实不怎么风流,没你们吹捧的那么仙气风骨。”
砰!砰!砰!
下一刻,客栈内一道道身影跳起,朝着这人疯狂出手,尤其是那女人更顺手抄起一条板凳,不由分说地砸在男人头顶。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今天要不叫你知晓这个道理,老娘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人立足?”
武者初始还想求救,可后来见着了一个个面目狰狞,连忙抱着头缩起来,铁了心一句话也不说。
他想不说,可别人不干啊,也不知道是谁趁乱拖着他的两条腿,一把给他从客栈外扔了出去,然后就是一顿七手八脚的狂轰乱炸,虽然没有性命危险,可是实打实地几天不能动弹是免不了的。
“老娘把话搁在这,哪个敢污蔑我贺风流,这个王八蛋就是下场。”
“对对对,哪个敢诽谤我贺风流,我就打的他亲妈都不认识。”
女人眉头一皱,厉声朝附和之人哼道,“那是我的贺风流,与你无关。”
“凭啥是你的,贺风流是大家的。”
女人纵身跳起,身影极快,伸手抓住武者的脖子,将他整个人狠狠地砸到另一个人的边上,放声吼道,“还有谁敢和我抢?”
客栈内,鸦雀无声!
客房内,公子哥双手抱胸,敬佩不已地说道,“贺公子,贺风流与你同姓,若是你去攀个亲带个故,恐怕那女子都恨不得把你奉为掌上明珠心头肉了。”
贺上窟摇了摇头。
燕子矶奇怪地问道,“公子哥,你不是我们龙阳洲人士吧。”
公子哥点了点头,“我确实不是龙阳洲人。”
燕子矶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难怪你家葵儿生的如此好看。”
公子哥恼羞成怒,然后又贱兮兮地笑道,“我觉得你姑姑更好看些。”
“吴方隅,这话你能忍?”燕子矶愤声哼道。
公子哥还没想明白,就察觉劲风扑面,然后被人按在木板上,被坚硬如铁的手指戳在脊椎,刺痛难忍。
“公子哥,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一袭黑袍的李成蹊嗓音低沉地哼道。
正在屋内打斗的夏赘婿陡然警觉,忙向夫人求饶道,“夫人请手下留情,我心头有些疑惑,想去对面房间问一问。”
“哼,想忽悠我,我看你是想找死。”夏夫人哪里听他废话,举手又是一顿毒打。
这时,曹涪陵刚好来到客栈,恰好捕捉到那一丝气息,忙心生警惕,并对定窑说道,“客栈内有另一股武夫气,而且毫不逊色于我。”
定窑眼神浓重,语气严肃地说道,“难不成是赴戎机潜伏其中,想要趁乱刺杀少主?”
曹涪陵心思摇摆不定,“那人气息一闪而过,除非再次出手,否则我也摸不清他的身份。”
“若真的是赴戎机武者,少主这趟可真的九死一生,要不我们先别管浓雾一事。”定窑在旁劝谏道。
犹豫不决的曹涪陵猛然下定决心,“堂堂徵暘宗少主岂能被赴戎机吓退?这事我管定了,龙潭虎穴我也要走一遭。”
定窑见他心意已决,也不劝他,手中握紧马鞭,随时准备舍身而出。
根老见他登门,平静地问道,“不是让你离开这,来年再回洞溪里?”
曹涪陵拱手抱拳,“根老,涪陵身为武隆星,哪有畏死逃脱的道理。”
根老也不流露什么额外的表情,依然平静地说道,“大雾事出有因,但对洞溪里有益无害。”
曹涪陵对根老的回答毫不惊讶,毕竟根老本就不能以常理视之,“根老天人高见,涪陵敬仰。”
根老气笑,“别的没事没学到,跟着燕子矶,马屁功夫倒是学的精通。”
曹涪陵神色真挚,“涪陵与燕昭侠是惺惺相惜。”
根老抽出木棍,给了他一下,气笑着骂道,“那家伙在二楼养伤,赶紧滚出老头子的视线。”
定窑见少主要进客栈,连忙跟紧,到了楼梯口,曹涪陵才开口留他,“定窑,止步。”
“少主,定窑不放心你……”
曹涪陵踏上阶梯,朝他摆了摆手,毅然登楼。
先前感受到那一股气息,就在客栈二楼。